“今天大家回去睡個好覺吧?！庇握兹A揉著一陣陣發(fā)疼的腦袋，不想放棄這個案子，卻又預(yù)感自己已無路可走。

    又一個懸案，又一個……

    他既恨自己捕捉不到證據(jù)，又恨許多搜集到的證據(jù)，以當(dāng)下技術(shù)無法做出更準(zhǔn)確的核驗結(jié)果。

    “華哥，你也回去好好休息一下吧?！睂傧绿絾T一邊往外走，一邊回頭勸他。

    門外忽然傳來非一般的喧嘩聲，似乎有一隊情緒陣風(fēng)的人，嘈嘈雜雜的趕回來。

    “什么事？”游兆華走出a組辦公室，往警署門口打望。

    眼睛微瞇，他居然看到了方鎮(zhèn)岳。

    “好像是……”走在最前面，看到方鎮(zhèn)岳全隊人馬的探員回過頭，看著游兆華遲疑道：

    “在京士柏的中心湖泊里，又發(fā)現(xiàn)了另一具尸體?！?/br>
    “……”游兆華眉皺卷到一塊兒，定身了好幾分鐘，忽然邁開大步拐出走廊，竟也是奔著法醫(yī)解剖室去了。

    ……

    綁住尸體腳和石頭的繩子，初步認(rèn)定為兩根系在一起的鞋帶，具體屬于什么鞋子，有沒有其他重要線索，還要進行下一輪實驗和查證。

    尸體只剩骨骼，根據(jù)頭骨上殘留的傷處可以判斷，是被鈍器重?fù)糁滤馈?/br>
    “兇案現(xiàn)場沒有發(fā)現(xiàn)沾了其他人血跡的石頭，當(dāng)時我們把附近采集到的所有血液樣本，都化驗了，全屬于女死者一個人。”游兆華聽說眼前骸骨可能死于鈍器重?fù)?，立即?lián)想到湖邊和草坡上的大小石塊，忍不住插言問：

    “能確定死亡時間嗎？”

    真的是跟京士柏虐殺案女死者，同一天死在京士柏公園的嗎？

    難道當(dāng)時受害者不止一人？

    可他們查了那么久，完全沒有發(fā)現(xiàn)另一個受害者的痕跡……

    有沒有可能，是兩宗毫不相干的案子？

    “那殺死這具尸體的兇器可能跟尸體一起被丟棄在湖里，如今也沒有再去打撈的必要了?！痹S君豪抬頭看了眼游兆華，又回頭上上下下檢查了半天尸骨，才道：

    “死亡時間，要結(jié)合鑒證科對衣料等的化驗結(jié)果，綜合判斷。

    “尸體在湖水中完全白骨化，當(dāng)下這種溫度，兩星期就夠了。之所以尸骨保存完整，完全得益于他身上穿著的衣服和纏繞的水草。

    “衣服是春裝長袖，顯然不是夏天，拋開這個年輕小伙子特別怕冷的可能性，死亡時間應(yīng)該是在二、三、四月。如果小伙子火力旺，一月也有可能。

    “水草的話，我記得是年初湖中才集中處理過一次水草，明天我會打電話咨詢一下，具體的處理時間，和處理后水草的高度。

    “以現(xiàn)在水草幾乎完全包裹中尸體來看，應(yīng)該是水草很矮的時候，尸體就落在水草叢中，之后長到這么高……的確需要好幾個月。

    “這個水草的具體生長速度，明天我也會請鑒證科的人問一下專家?！?/br>
    許君豪雖然一直沒有給確切答復(fù)，但游兆華的臉色已經(jīng)變得復(fù)雜起來。

    以現(xiàn)有線索看，眼前的骸骨，八九不離十就是死于半年前，極有可能就是京士柏虐殺案的另一個受害者。

    那么……也既是他們a組查探幾個月，都沒發(fā)現(xiàn)的最重要突破線索。

    游兆華面皮微抽，轉(zhuǎn)頭看向方鎮(zhèn)岳時，表情變得為難又苦澀。

    方鎮(zhèn)岳卻沒有看他，而是一直盯著尸體，不斷打量尸體的衣服款式等信息。

    接下來，鑒證科的人小心翼翼剝下衣服褲子襪子等物，分別裝袋帶走去化驗。

    法醫(yī)官放平尸骨，檢查過顱骨、牙齒和骨化中心成熟度后，直起身體，又對方鎮(zhèn)岳等人道：

    “生長板有部分閉合，可以判斷出當(dāng)事人年紀(jì)在18歲左右到二十歲出頭。

    “男性，身高一米七五左右。

    “從骨頭粗細(xì)，以及肌rou與骨骼相連這部分的骨頭狀況來看，當(dāng)事人體型適中，不會是個胖子。

    “從左右手臂骨和腿骨的比對來平判斷，是右撇子?！?/br>
    “嘉明，去查這半年的全港失蹤人口。”方鎮(zhèn)岳當(dāng)即下令。

    劉嘉明拿著記好骨骼信息的本子，領(lǐng)命便走。

    方鎮(zhèn)岳收回視線時，瞥見易家怡盯著骸骨，眼眶泛紅，雙拳緊攥，情緒很不穩(wěn)定的樣子。

    他朝許君豪點點頭，伸手拽了一下易家怡手臂，帶著她走出法醫(yī)解剖室。

    游兆華仍站在解剖室里，與法醫(yī)官許sir大眼對小眼了一會兒，才尷尬的點點頭示意，垂頭喪氣的轉(zhuǎn)身離開。

    ……

    ……

    尸體打撈的時候，易家怡一直沒能湊到近前，黑燈瞎火的似乎看到了尸體，又好像直看到一堆纏繞的水草。

    可一進法醫(yī)解剖室，尸體被放在解剖床上，鑒證科的人一點點剝離水草，她才終于看清了森森白骨。

    泛著毫無溫度冷光的房間，和與光的顏色幾乎一致的骨骼，將她拉入心流影像之中。

    死者是個瘦高的青少年，臉上尚有稚氣，大概十八九歲。

    在兩個兇手捂住死者女朋友的嘴往草坡下拖拽時，死者竭力掙扎想撲上去，卻被另外三個人按住，無論怎樣大力反抗，都沒能掙脫。

    在死者掙扎的過程中，三個看起來年紀(jì)都比他大的青年不斷用手邊的東西擊打他，石頭砸飛，就用拳腳，拳頭打擊死者額頭被撞破了，就撿一塊兒石頭繼續(xù)打。

    身材最高大的寸頭青年一邊打，一邊怒吼：“認(rèn)個錯，我就饒了你。把你的馬子給我們用用怎么了？兄弟如手足，知不知？知不知？”

    他問一句，高高舉起的石頭就狠狠往下砸一記。

    死者卻一直咬著牙，既不求情，也不認(rèn)錯。

    他紅著一雙眼睛，逮到機會就朝草坡下沖，被逮住了便拼命回?fù)簟?/br>
    在寸頭青年顴骨上回以顏色，又狠狠咬了綠外套青年的腳踝。

    拳腳無眼，掙扎間不知多少腳多少拳落在三個施暴者身上，即便不能致命，他也未放棄。如曠野中被野犬圍擊的虎狼小獸，血糊了眼睛，心知不敵，仍拼死搏斗。

    沖突間，死者硬生生從山坡上連滾帶爬朝女友方向挪了近十米，幾乎要撲到向女友施暴的青年時，寸頭終于被激發(fā)了最強的惡意和憤怒。

    他舉起一個更大的石頭，在馬仔按住死者時，狠狠朝著死者肩頭砸下。

    這一下大概已將死者肩膀砸碎，這樣的疼痛，絕對足以讓人痛哭流涕跪地求饒，甚或倒地不起。

    可在瀕臨死亡的痛苦之中，死者腎上腺素飆升，仿佛已不知疼痛，眼中只有被鮮血和眼淚糊了滿臉、早已不復(fù)清秀靚麗的女友的臉。

    他咬著牙，自始至終一聲不吭，一邊肩膀軟趴趴垂著，仍想翻身去撲咬欺負(fù)自己女友的青年。

    寸頭青年舉著大石頭，恨怒沖走了他的情緒，怒吼一聲：“那就去死吧！”他狠狠將石頭砸在了死者頭部。

    死者肢體抽搐，一直仿佛有虎牛之力的青年，終于軟趴趴癱在地上，不再奮起掙扎，也不再竭力回?fù)簟?/br>
    他牙關(guān)仍緊咬著，眼中充滿恨意。

    ……

    不知是男死者的情緒太過強烈，還是他們兩個真的死的太慘了。

    易家怡直到跟著方sir走出解剖室很遠(yuǎn)，仍覺得渾身發(fā)寒，左手緊緊攥著拳，攥的指節(jié)都泛白了，也未意識到。

    “接下來一周要去找許法醫(yī)和鑒證科收的報告，都記下來了嗎？”方鎮(zhèn)岳察覺到她的沉默和走神，不知是不是被尸體嚇到，遂轉(zhuǎn)移話題問起工作。

    易家怡舉了舉手里的文件本，點頭勉強笑笑：“都記全啦?！?/br>
    “嗯?！狈芥?zhèn)岳點點頭，“收工回家吧?！?/br>
    “嗯?！币准意榫w不高，弱弱答道。

    方鎮(zhèn)岳拍拍她肩膀，盯著她去喝了杯熱水，待她整理好東西準(zhǔn)備走時，又將她拉回b組辦公室。

    小女警疑惑看他，仿佛在問：剛剛還讓我收工，怎么又不讓我走啦？

    “乖乖在邊上緩會兒神，等狀態(tài)好了再騎車走，魂不守舍的不安全?！闭f罷，方鎮(zhèn)岳走到白板前，寫下兩個字：

    【鞋子】

    “什么意思？”三福盯著這倆字，又疑惑看向方鎮(zhèn)岳，他怎么沒記得死者的鞋子有什么不對勁呢？

    “尸體是在水草的包裹下，慢慢分解的，所以衣服都穿著。而且，死者襪子都在，鞋子卻連一只都沒找到?！狈芥?zhèn)岳敘述道。

    “他沉湖時，就沒穿鞋子。”三福立即答道。

    “一個人是不可能不穿鞋的?！狈芥?zhèn)岳在【鞋子】二字下畫了兩道橫線，“那個綁住尸體和石頭的鞋帶，可能就是死者穿著的鞋上的。兇手專門把死者的鞋子脫下來，可能不止是因為要用死者的鞋帶，還可能是他看上了死者的鞋?！?/br>
    “！”三福猛地一擊掌，“那雙鞋，現(xiàn)在極可能穿在兇手腳上。”

    方鎮(zhèn)岳點了點頭。

    線索捋的差不多了，方鎮(zhèn)岳將今晚發(fā)現(xiàn)的內(nèi)容一個一個補在白板上，又討論了一會兒，沒有什么確實的進展。

    要想往下一步走，非得等鑒證科和法醫(yī)那邊出新的報告，或者劉嘉明找到符合死者條件的失蹤人口，確定了死者身份才行。

    方鎮(zhèn)岳果斷遣散團隊，獨留劉嘉明加班。

    gary和林旺九見過女死者家屬，得到方sir收工通知，也開開心心回家休息。

    女死者同學(xué)和老師的走訪，等明天學(xué)校上課了再去吧。

    這時家怡還坐在辦公室里反復(fù)回想男死者尸骨觸發(fā)的心流影像，方鎮(zhèn)岳見她恢復(fù)了一些，干脆拎著她和那輛舊自行車，齊齊丟進自己吉普里，又‘順路’把她送回家。

    回家后，易家怡洗漱過，便鉆回小房間，再次鋪開筆和紙。

    她將自己記得的信息記錄下來，一個一個的反復(fù)思考和篩查，企圖從中找出一些信息來判斷這些兇手的身份。

    兇手們認(rèn)識男死者，可能以前還是所謂的兄弟。

    可是……這位男死者又是誰呢？

    ……

    ……

    因為前一天熬夜工作，第二日晨起易家怡有點沒精神。

    洗漱好時仍有點頭重腳輕，直到看到滿桌美食，她不敢置信的抬起頭，問：“今天是有街坊要來一起吃早飯嗎？”

    “工作最近很辛苦吧？”易家棟將最后一盤蛋撻放在桌上，有些心疼的看著meimei，輕輕揉了揉她剛扎起來的長發(fā)，“多吃點吧，別才開始工作，就把我給你養(yǎng)了這么多年的rou掉沒了。”

    桌上滿滿當(dāng)當(dāng)擺著晶瑩剔透的蝦餃、厚切的粒粒分明的豬rou燒麥、潤香的瑤柱海鮮粥、綠豆泥蒸糕點心、滴了鮮醬油的魚片腸粉、剛烤好的蛋撻、雞片菠蘿包……

    哥哥今早是多早起床的？

    轉(zhuǎn)頭看一眼易家棟，肩寬胸厚的男人還圍著圍裙，一臉期待的看著她，眼里滿滿都是對她夸獎的渴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