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含情目 第26節(jié)

    又轉(zhuǎn)移話題。

    明紗隱約察覺到季嶼生有心事, 可是他不想說,她也懶得刨根問底,自顧自地剝掉蝦殼, 故作嫌棄道:“就你那點食量,連盛樂的五分之一都不到,誰怕啊?!?/br>
    盛樂無辜躺槍,嘴里的雞腿頓時不香了:“明紗姐,你教育老師,干嘛要扯上我?!?/br>
    他這話說得無心, 明紗卻愣住了。

    一直以來, 她在季嶼生手下工作都很肆無忌憚心直口快,就是莫名有種他不會跟自己生氣計較的底氣,但觸及到底線的事她向來是不碰的。

    原來, 在別人的視角里,她剛才是在……教育季嶼生嗎?

    明紗大腦亂成一團(tuán)麻線, 開始努力思考到底是盛樂童言無忌,還是她越界了。

    見明紗半天不說話,季嶼生倒了半碗湯,輕笑著說:“我是合理膳食,哪像你。”

    絲毫不在意的樣子,倒顯得她作繭自縛。

    明紗回過神來,扒拉兩口米飯,沒好氣地哼了聲:“就你大道理多,我懶得管你?!?/br>
    幾人用餐結(jié)束,下午隨便逛了逛,直到傍晚展會清場,明紗才跟季嶼生他們分別,獨自打車回家。

    通常,這個時間點,姜芯還在擠地鐵。明紗在沙發(fā)上躺了幾分鐘,想起之前拍的照片還沒處理,有氣無力地挪回臥室,把單反中的sd卡拔出來,裹上外套出門去洗照片。

    在小區(qū)大門路口找到常去的照相館,一進(jìn)門,洗照片的老師傅就笑呵呵地跟她打招呼:“又來洗照片呀?”

    “是的?!泵骷啺裺d卡交給洗照片的老師傅。

    里面除了有她在楚庭、濱城和長山島拍攝的風(fēng)景照,還有一些季嶼生的照片。

    老師傅用電腦瀏覽一遍,笑道:“這位是你喜歡的男明星啊,看起來挺紳士一小伙兒,長得真帥。”

    是她喜歡的沒錯啦,但季嶼生是京劇武生,應(yīng)該不算明星吧?

    明紗胡思亂想著,嘴角不自覺地微微翹起,好像人家夸季嶼生就是在夸她一樣,忍不住跟老師傅嘮嗑起來。

    “師傅,他不是明星,是一位京劇演員,叫季嶼生?!?/br>
    “不知道您平時喜歡聽?wèi)虿唬每珊寐犃?,武打動作也十分流利爽快,像《長坂坡》和《戰(zhàn)翼州》這種經(jīng)典劇目更是手到擒來,您有空可以到申城大劇院去看一回,絕對值那個票價?!?/br>
    說到最后,竟然還不忘替季嶼生做起生意來,真是下了班還cao著做員工的心。

    老師傅連連應(yīng)承道:“哎……好。”

    等照片洗好,已經(jīng)是晚上八點多。

    明紗揣著一沓照片回到家里,發(fā)現(xiàn)姜芯正在廚房切水果。

    她做賊似地輕手輕腳挪回臥室,把季嶼生的照片一一擺在書桌上欣賞。越看越覺得,照片無法顯現(xiàn)出他本人的全部神韻,還是真人更深得她心。

    唉……

    明紗盯著照片里的人,莫名又想起了奶奶。

    小時候因為家里窮,奶奶竟然連一張照片都沒有留下,她現(xiàn)在漸漸記不清奶奶的模樣了。

    明紗抱著雙膝窩在靠椅里,兀自發(fā)呆。

    這時,姜芯端著切好的水果進(jìn)來,問她:“要吃水果嗎?”

    明紗猛然驚醒,動作大得連帶著椅子都搖晃了幾下。

    “你緊張什么?”姜芯抓住椅背,阻止她晃倒,一垂眸,就發(fā)現(xiàn)了書桌上的照片。

    “靠,那么多單人照片,還各種視角,夏明紗,你咋整得跟刑警觀察犯罪嫌疑人似的,這誰???”姜芯獵奇地探過身,從桌上拿起照片瞧了一眼,嘖嘖道:“確實像縱火犯?!?/br>
    明紗從姜芯手里搶回照片,無語道:“你說誰是縱火犯???”

    姜芯任把水果盤放到桌上,用牙簽扎起一塊梨rou丟進(jìn)嘴里,含糊不清道:“偷走夏明紗春心的男人,不是芳心縱火犯是什么?”

    “我去你丫的?!泵骷啽唤镜谋扔魍恋搅?,直接掰開兩片橘子,塞進(jìn)她嘴里,“補(bǔ)充點維生素,少說兩句?!?/br>
    姜芯反客為主,從她手里接過橘子嚼了嚼,認(rèn)真道:“我說真的,這男的到底是誰?。俊?/br>
    明紗嘆氣:“我老板,季嶼生?!?/br>
    姜芯默然,過了會兒,她沉吟兩聲,問:“你不會是……真喜歡他吧?”

    明紗跟只小刺猬一樣抱著雙腿,下巴擱在膝蓋上,下意識地點頭:“嗯”

    “靠!”姜芯突然間急了,“夏明紗,見色起意也不是像你這樣的,他可是你老板,古往今來,喜歡上自己老板的員工,有哪幾個能善終???”

    “我知道。”

    明紗抬起頭,雙手托腮,眼神一動不動地盯著照片里的人說:“我一直都知道,員工和老板之間只要存在勞動契約,那么他們的關(guān)系就是不對等的,不管他們?nèi)绾伪苊?,以上克下的狀態(tài)都無法徹底消除,甚至還會轉(zhuǎn)變?yōu)榍楦猩系膯畏矫鎵褐?。這也是為什么許多公司會靜止上下級談戀愛的原因之一?!?/br>
    姜芯:“想得倒通透,那你干嘛還自投羅網(wǎng)?”

    終于說出長久以來悶在心里的疑慮,明紗緊繃地神經(jīng)松懈下來,直起身,與姜芯對視,目光灼灼地微笑道:“所以呀,我現(xiàn)在也只是一個人偷偷地喜歡著他。等年后,前助理病好回劇團(tuán),我就跟他解除勞動關(guān)系,然后告訴他……我喜歡他?!?/br>
    姜芯徹底沒了脾氣,唉聲嘆氣地注視著椅子里的明紗。

    臥室天花板裝了一盞球形透明白熾燈,橘白色的光透過燈罩暖洋洋地灑在她身上,她眉眼彎彎,唇角含笑,全身都洋溢著一種春日花苗破土而出時,那種濕漉漉的青澀氣息。

    姜芯覺得明紗悟了,又生怕她要完蛋。

    在姜芯心里,明紗一直都維持著一個還算理智的形象。她從來不會放棄自己應(yīng)有的利益,也不會讓自己陷入一個難堪卑微的境地。然而現(xiàn)下,她理智地將自身情感分析了一遍,卻還是堅定不移地喜歡那個男人。

    但她似乎忘了,喜歡這件事根本就藏不住,只能裝,裝不知情。

    唉……

    姜芯天馬行空亂想一通,等回過神來,水果盤已經(jīng)空了。

    明紗將最后一個葡萄丟進(jìn)嘴里,不要臉道:“多謝款待?!?/br>
    姜芯:“……”

    她就不該瞎cao心!

    姜芯欲哭無淚地端著空盤子,頭也不回地滾出了臥室。

    明紗的耳根子總算清凈不少。

    她將照片整理好,放進(jìn)文件袋中,接著起身去浴室洗漱,然后上床休息。

    -

    臨近春節(jié),典墨劇團(tuán)事情多得堆雜在一起。

    等明紗休完假期再去劇團(tuán)上班時,梁婉玉已經(jīng)忙得不可開交。

    “哎呀,我的明紗,你總算來了?!绷和裼窕罱j(luò)地握著明紗的手,從資料堆里抽出幾張貨單塞給她,雙手合十,央求道:“幫我去儲物間對一下貨,拜托啦。”

    “噢,好的?!?/br>
    明紗拿著貨單轉(zhuǎn)身正要走,又被梁婉玉喊住。

    “對了,一會兒,春和苑的老班主張柄榮要來找?guī)Z生談事情,那老頭兒脾氣有點古怪,你清點完貨物順便去門口接一下他。”

    第28章 戲古彌新(4)

    明紗清點完貨物, 去門口等張柄榮。

    經(jīng)過前臺時, 楊鐘莉神神秘秘地朝她招手:“明紗,過來?!?/br>
    明紗走過去,問她:“怎么了?”

    楊鐘莉蹲下,打開矮柜, 從里面抱出一個禮物盒放到桌上說:“你的元旦禮物, 拆開看看。”

    沒想到,休假回來上班還有驚喜, 真不錯……

    明紗在楊鐘莉一臉期待的目光下,抽掉蝴蝶結(jié)綁帶, 打開盒子,里面猛地彈出一個人偶娃娃, 朝她咯咯尖叫兩聲,她直接丟下盒子,嚇得后退兩步:“拿開……快拿開!”

    楊鐘莉看著驚疑未定的明紗, 捂腹笑得前仰后翻:“哈哈哈……我們本來是準(zhǔn)備嚇一嚇老板的,結(jié)果被你抽到了……哈哈哈……”

    明紗委屈道:“咱禮物可以接地氣,但能不能別接地府啊,這人偶長得也太……稀奇別致了,不是我等凡人審美可以接受的?!?/br>
    楊鐘莉緩了口氣,俯身撿起地上的禮物盒, 笑道:“人偶娃娃只是包裝的一部分, 里面還有一盒茶葉?!?/br>
    “我說呢?!?/br>
    明紗上前,掏出茶盒打開,發(fā)現(xiàn)里面裝著季嶼生常喝的那種望海茶葉。

    上回在博古典藏舍, 他還親自泡給她喝來著,味道不錯, 挺甘甜可口,她一個不愛喝茶的人,都忍不住多喝了兩杯。

    光想著,明紗已覺有些口渴,她舔了舔有些干的嘴角,問楊鐘莉:“老板抽到的禮物是什么?”

    楊鐘莉眨眨眼,挪移道:“一個粉色機(jī)械鍵盤?!?/br>
    “……”

    禮物確定不是抽反了?

    明紗惆悵地把人偶和茶盒裝回去,重新打包成原樣,突然心生一計,問楊鐘莉:“老板的禮物他拿走了嗎?”

    “沒有,他這幾天忙得神龍見首不見尾,根本顧不上查看禮物?!?/br>
    “那這樣,等中午休息時,我拿上去給他?”

    她是季嶼生的助理,由她幫忙處理禮物倒也合理,楊鐘莉說:“行,就交給你了?!?/br>
    得到應(yīng)允,明紗把禮物暫存在前臺,去門口等張柄榮。

    冬日暖陽灑在門前臺階上,一片金燦燦。明紗雙手插在外套兜里,興味索然地站在門口,時不時低頭,探出小腿,感受陽光洗禮。

    約摸到了十一點,一輛車停在典墨劇團(tuán)大樓前。

    明紗抬頭。

    車門打開,一根磨得光滑的無漆紅木拐杖從里頭伸了出來。

    明紗眼神微動,走下臺階,來到車門邊,恭敬道:“請問您是張柄榮先生嗎?”

    拐杖敲在地上,一個穿著褐色唐裝的老頭兒彎腰從車?yán)锍鰜?,上下打量明紗片刻,抖了抖胡子,聲音沙啞地哼了聲,跟身后的助手說:“季嶼生這小子,是沒手沒腳嗎?大冬天讓人小姑娘頂著寒風(fēng)在門口接我,他自己卻在暖空調(diào)屋里享受,真不害臊?!?/br>
    打扮得挺知書達(dá)禮的一位老先生,怎么就長了張會懟人的嘴呢?

    明紗在心里唉聲嘆氣,面上卻哄著張柄榮說:“老先生,季老師正在給孩子們上課呢,我工作不忙,索性就替他下來接您。今天天氣冷,咱們別待在外頭了,快進(jìn)屋吧。”

    明紗作勢要去扶張柄榮,他突然頓住,仔細(xì)瞧著她的臉道:“哎,我咋覺得你看著面生,聲音倒是有些熟悉……”

    明紗十分確定自己和張柄榮沒有過任何交集,聽他這樣說,只當(dāng)他打趣自己,勉強(qiáng)保持笑意:“老先生您和我開玩笑呢?!?/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