終于……

    明紗艱難地咽了咽口水說：“好的?！?/br>
    梁婉玉抬眸，將目光移到明紗的臉上，問她：“我們仔細看過你的簡歷，你過往在游戲圈的履歷還挺不錯的，是什么原因讓你從上家公司離職，方便說一下嗎？”

    這是一個老生常談的問題，很好應(yīng)付。

    明紗臉不紅心不跳地說：“主要是因為前公司業(yè)務(wù)變動后，發(fā)展方向與我的職業(yè)規(guī)劃不符，而且當時我正處在職業(yè)瓶頸期，所以認真思考后，我決定離職休息一段時間，復盤一下以往的工作收獲，順便學習點新東西?！?/br>
    “這樣啊……”梁婉玉略加思索，接著問：“那你覺得劇團助理這個職位，是你愿意嘗試的新機會嗎？”

    明紗斬釘截鐵道：“是的?！?/br>
    梁婉玉就笑說：“劇團助理與游戲文案策劃的工作內(nèi)容區(qū)別還是挺大的，你能簡單聊一聊對這兩個職位的看法嗎？”

    “額，稍等……”明紗瞬間語塞，為了掩飾尷尬，她端起水杯，小喝一口，然后慢慢地調(diào)整呼吸頻率，再飛快地從大腦里搜索相關(guān)的知識碎片，把它們整合成一個令自己還算滿意的答案。

    “其實……”明紗放下水杯，回答梁婉玉的問題，“從我以往的工作經(jīng)歷來看，游戲文案策劃需要擁有一定的文筆、創(chuàng)作能力、游戲拆解和分析能力，懂得如何理性的塑造人物，撰寫優(yōu)質(zhì)劇情，為玩家營造代入感，同時還要擅長與多崗位溝通協(xié)作?？傊@是一個理性與感性緊密結(jié)合的職位?！?/br>
    明紗頓了頓，接著道：“而劇團助理這個職位，好像每個劇團都有不同的定義。比如，從貴團的招聘要求來看，似乎更希望候選人擅長傾聽和觀察，能夠快速記錄下各種碎片信息，并懂得有序地將這些信息整理成符合邏輯的文本或者故事?！?/br>
    明紗：“聽起來更偏向一個有創(chuàng)作能力的記錄員，對嗎？”

    “沒錯?！绷和裼翊浇堑男σ庠桨l(fā)明顯，她放下簡歷，跟旁邊一直緘默不言的季嶼生交換了個眼神，然后哎呀一聲，對明紗說：“抱歉，我去一趟衛(wèi)生間，接下來由季老板跟你溝通哈?！?/br>
    第5章 有意思

    聽到“季老板”三個字，明紗猛然想起屋里還有另外一個人。

    她和梁婉玉嘮嗑半天，季嶼生就一直不動聲色地坐在旁邊觀察她們，完全不插嘴。

    這種程度的耐心，老實說還挺……恐怖的。

    梁婉玉已經(jīng)離開，屋里只剩下他們兩個人。

    季嶼生長睫輕垂，在瀏覽她的簡歷。

    他手里握著一支萬寶龍維多利亞鋼筆，筆夾以艷麗的酒紅色打底，外層是鏤空金套筒，筆帽頂部點綴著珍珠母貝。

    這個鋼筆品牌，最初據(jù)說是為了致敬維多利亞女王與水晶宮特別打造的。

    明紗饒有興致地看著季嶼生用這支鋼筆，在她簡歷上書寫。

    他的唇微抿著，神情很淡然，呼吸又穩(wěn)又均勻，似乎一丁點兒都不著急，也不緊張。

    寫罷，他突然放下筆，抬頭問她：“你的打字速度怎么樣？”

    “??？”

    明紗的視線沒來得及收回，正好望進季嶼生的雙眸里。

    那雙似笑非笑的眼睛，有種詭異的吸引力在蠱惑人。

    稍有懈怠，就會滿盤皆輸。

    她連忙悄摸摸地捏了一把自己的手背，從神經(jīng)傳來的刺痛感，終于讓她重新打起十二分精神。

    明紗定了定神說：“時速三千?！?/br>
    季嶼生點頭，又說：“請你簡單描述一下梁面試官的形象?！?/br>
    啊，什么逆天問題？

    這不明擺著讓她得罪人嗎？

    明紗猶豫道：“背后議論其他面試官，好像……不太好吧？”

    季嶼生說：“沒關(guān)系，是經(jīng)過允許的?！?/br>
    明紗松了一口氣，心道原來這也是考題的一部分，季嶼生和梁婉玉早就串通好了，怪不得梁婉玉要找借口離開。

    而且，季嶼生剛才用的是“描述”二字，而非“評價”。描述一般是客觀的，而評價通常會帶有個人主觀性。

    也就是說，他想考察她的短期觀察力？

    今天的面試可太有意思了……

    明紗眨了眨眼，開始回憶。

    “梁女士是一位……端莊而明艷的大美人，盤著復古發(fā)式，眉眼被細細的描畫過……”

    “胭脂唇，紅且艷。整體給人的氣質(zhì)就像九十年代的文藝片?！?/br>
    “對了，她今天穿了墨綠色的長旗袍和純白色水貂絨披肩外套，剪裁和做工十分講究，應(yīng)該是出自匠人之手。我以前經(jīng)過七寶老街，在櫥窗里見過類似的款式……”

    明紗說了一大堆話，口舌有些干，她停下來，去看季嶼生的反應(yīng)。

    “嗯?！奔編Z生微微點頭，并沒有對她的表述給予太多肯定或否定，而是接著問：“在與梁面試官聊天的過程中，你從她的說話方式和行為里，得到了哪些有關(guān)于她這個人的內(nèi)在信息，能簡單地概括一下嗎？”

    季嶼生的問題正在往一種特別詭異的方向前進，明紗徹底蒙了?！澳芙o我兩分鐘思考嗎？我需要組織一下語言?！?/br>
    季嶼生頷首說：“沒問題，等你想好了再回答我就行。”

    季嶼生似乎是怕明紗過于緊張，不想給她施加太多壓力，說完這句話便收回目光，低頭整理簡歷，不再看她。

    像他這種人，非常擅長通過委婉而理性的方式去達到一些目的，而結(jié)果往往十分有效。

    明紗平靜下來，開始思考如何用精簡的語言，去概括梁婉玉的內(nèi)在。

    幾分鐘后，她嘗試著開口。

    “我接下來的敘述，可能會帶有極強的個人主觀性，請你和梁女士不要介意?！?/br>
    季嶼生突然就笑了：“好，你說?！?/br>
    明紗這才放心道：“從剛才與梁女士的接觸來看，我覺得她是那種行為處事讓人如沐春風，但實際會有一些強勢和腹黑的人。”

    “她平時應(yīng)該挺擅長活躍氣氛和控制局面，并且能夠游刃有余地處理各種人際關(guān)系?！?/br>
    “我不確定她這種能力是純天然還是后天形成的，但她所表現(xiàn)出來的松弛感，讓我覺得她本人似乎也樂在其中。”

    “以通俗一點的話來概括，就是一個長得很好看的……樂子人?！?/br>
    明紗瞎掰扯一番，聽起來竟然有那么一點道理。

    就是不知道，她的回答是否跟季嶼生想要的答案一致。

    明紗迫切地去看季嶼生的表情。

    對方面不改色地說：“倒是一種很新的解答角度?！?/br>
    他在簡歷上做了個記號，若有所思道：“劇團助理偶爾要出差，你介意嗎？”

    明紗心想，許多劇團為了謀生都會去其他城市巡演，助理偶爾跟著出差也在情理之中，于是她說：“完全不介意。”

    只要包吃包住包來回車票就行！

    季嶼生收起筆，看著她道：“好的，我的問題問完了，你有什么需要向我了解的嗎？”

    終于到了喜聞樂見的反問環(huán)節(jié)，明紗激動道：“我就一個問題，你們?yōu)槭裁凑械氖羌媛氈矶皇侨?？?/br>
    “理由其實很簡單?！奔編Z生解釋：“我之前的助理因為肌腱損傷，做完手術(shù)后，需要休息調(diào)養(yǎng)幾個月，在此期間，我們想找一個人來代替她工作?！?/br>
    明紗問這個問題，純粹只是好奇。

    她本意就是想找個短期兼職賺點生活費，畢竟在外頭待久了，想再回到游戲圈，是會被人吐槽空窗期太長的。

    如此看來，她跟該崗位簡直絕配！

    念及此，明紗噢了一聲說：“我明白了。”

    整場面試聊了將近一個小時總算結(jié)束。

    季嶼生把明紗送到門口。

    室外皚皚白雪逐漸消融，穿堂風卷起絲絲涼意迎面吹來，濕冷刺骨。

    明紗裹緊衣領(lǐng)，走下三格臺階，回首看季嶼生。

    雪花飄落如旋轉(zhuǎn)的木馬，他站在高處，望著遠處梧桐，頭發(fā)略顯凌亂，卡其色外套被風吹起一角，表情有點兒氣若閑庭的神性。

    明紗愣了下，“再見”兩個字卡在喉間，忽而見季嶼生不經(jīng)意地垂眸看向她，唇角微微揚起，清雅的聲音穿過寒風，依然帶著直達人心的暖意：“祝你生活愉快?！?/br>
    他……還記得自己。

    明紗從長風創(chuàng)意園出來，慢慢走去地鐵口，經(jīng)過公園時，周圍一片紅梅映雪……

    第6章 普度眾生

    從回到家的那一刻，明紗就格外的注意手機來電，恨不得連睡覺都把手機揣兜里。

    但她等啊等，等了好幾天，期間又面了另外幾家公司，感謝信已經(jīng)塞滿郵箱，也沒等到典墨劇團hr的來電反饋。

    職場規(guī)矩，如果沒有特殊情況，一周內(nèi)不反饋，就是默認婉拒。

    “也許他們找到了比我更合適的候選人？”明紗失魂落魄地說。

    姜芯小聲道：“要不你再試試……其他兼職？”

    這些天，姜芯也注意到明紗有些魂不守舍，于是跟她說話格外地小心翼翼，就怕哪個詞太過扎心，直接火上澆油，把她們出租屋給炸了。

    明紗嘆氣：“也對。”

    她把手機丟到沙發(fā)上，眼不見心不煩道：“我先去洗澡了?！?/br>
    姜芯安慰她：“去吧去吧，把煩惱都洗掉，洗個好心情。”

    于是，明紗就拿著衣服進了淋浴間。

    昨天，她們給浴室開窗通風，一直沒關(guān)，此刻，狂風呼嘯著從外頭涌進來，明紗下意識地縮了縮脖子，搖搖晃晃地踱過去一把拉上窗戶。

    大冬天洗澡對明紗來說是個享受又折磨的過程，畢竟這個季節(jié)室內(nèi)外溫差極大，她在暖空調(diào)屋里待久了，從窗戶漏進來的一絲冷空氣，都能直接要了她半條命。

    明紗打開花灑，用手指去試探水溫。

    水淅瀝瀝地灑在手背上，溫熱舒適，她緊鎖的眉頭終于慢慢舒展開。

    她是一個相當懂得如何擺爛的人，握不住的機會，看不清的感情，不屬于她的工作，沒有緣分的朋友，這些都是人間帶毒“奢侈品”，只要她不刻意強求，就能天天開心賽神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