煉劍 第10節(jié)
“拿去吧?!?/br> “還是師兄對我最好?!?/br> “是陸……”他的話沒說完,就聽見不遠處鬧哄哄一片。視線掃過去,是一群弟子圍在一起,似乎是有人正在比武切磋。 謝衡之正要收回目光,就見一個黃裙身影像是斷線的風箏一樣飛了出去,重重地摔在地上激起一層塵灰。 他身后兩個師弟望著這一幕,不約而同地倒吸一口冷氣。 第12章 悔過峰的人圍了二十多個,都在看虞禾跟人切磋。這次實力懸殊,虞禾堅持了幾招,還是被一招打飛,摔在地上一聲悶響。 他們關(guān)心的話還沒說出口,就見虞禾支撐著坐起來,一把抹去鼻血,然而等她要爬起來的時候臉色卻變了。 “師姐救命!”她苦著臉朝師姐看去。“我的腳折了!” “程師兄也真是的,怎么下這么重的手?!?/br> “就是,也不收著點……這下又要養(yǎng)傷了?!?/br> 虞禾要養(yǎng)傷,除了耽誤她修煉,還影響他們開新的賭局,大家七嘴八舌地說了起來。 程師兄一邊道歉,一邊幫著師姐把她扶起來。 虞禾疼得吸氣,強忍著傷勢用單腳站著,小聲道:“我剛才有幾招沒發(fā)揮好,但我好像知道應對的法子了,等我養(yǎng)好了傷還請師兄再指教我一次?!?/br> “好說好說,你先休息幾日……” 師姐嘆口氣,說道:“這么拼做什么,又沒有錢拿?!?/br> 虞禾笑道:“有啊,我每次下注都投了自己?!?/br> 師姐白了她一眼,抱著她往回走,路上師姐腳步忽然停住,疑惑道:“那不是謝衡之嗎?來悔過峰撈個人還把未婚妻帶上?!?/br> 師姐打量著一對璧人,忍不住嘆氣,艷羨道:“你說這人是怎么長成這樣的?是有多好的命,劍法和相貌都稱得上是天縱奇才,這得羨煞多少人?” 虞禾沒有吭聲,師姐還在說:“不過也是,才子總有佳人配,這師清靈的命也是數(shù)一數(shù)二的好了……” 兩個犯了錯的師弟跟在謝衡之身后,竊竊私語地議論?!澳銊偛趴吹搅藛??就那個姑娘……” “嗖的一下飛出去了,我靠,這骨頭得斷了吧。” “你沒看悔過峰的人戾氣多重,肯定也欺負外門,要我說……” “興致不錯,留你們在悔過峰多住一段時日如何?”謝衡之冷不丁開口,嚇得二人立刻噤聲。 師清靈似乎是一時走神,沒有注意腳下凸起的石塊,猛地往前栽過去。謝衡之伸手將師清靈拽了回去,她沒站穩(wěn)又撞進他懷里,扶著他的手臂才勉強站好。 “看路?!?/br> “糕點弄臟了?!睅熐屐`惋惜道。 油紙袋里的桂花糕散落一地,沾了泥灰顯然是不能再吃了。 “下次再買便是?!?/br> “那說好了,師兄下次要給我?guī)Ч鸹ǜ??!?/br> “嗯,走吧。” 謝衡之的目光只是從桂花糕上輕輕掃過,連腳步也不曾為此停留。 那些桂花糕散落一地,沾了泥灰又被鞋底碾碎,已經(jīng)看不出原本的模樣。 這一幕落在虞禾眼里,像是化作芒刺扎得她眼睛又酸又疼,她垂下眼不再去看,悶不吭聲把腦袋埋在師姐肩頭,師姐拍拍她,安慰道:“養(yǎng)幾天傷而已,別喪氣。” “嗯。” 等人走了,圍觀切磋的弟子門人分完錢,回去的路上看到地上踩碎的幾塊糕點,有人嘀咕道:“這不是虞禾帶回來的桂花糕嗎?誰這么糟踐?” “那倒不是,是謝衡之那小青梅,剛才不小心掉地上了?!?/br> “師清靈?剛才程師弟湊去套近乎主動分給她,她不是說不要嗎?怎么轉(zhuǎn)頭拿了一整包?” “誰知道,管她的呢?!?/br> —— 一段時日后,虞禾依然如從前一般,每日里看守地牢,閑暇時去竹林里修煉,時不時找人切磋,她的術(shù)法與劍招都有了很大的進步。雖然比起那些根骨好的人來說實在不夠看,但在與虞禾一同入悔過峰的弟子之中,她已經(jīng)稱得上出眾。 等到她能只憑劍氣一次砍斷十棵竹子的時候,鶴道望又出現(xiàn)了。 他看了眼地上被排列整齊的一大批竹子,一時間有些欲言又止。他想不明白怎么有人腦子這么拗,就不能換點別的砍嗎?如果他一直不來阻止,虞禾甚至能把這片竹林砍光。 “以后不必再來了?!?/br> 他冷著臉說完,虞禾面露惶恐,連忙問道:“我是不是哪做錯了?” “砍完了你種?” 虞禾松了口氣,想了想覺得也是,她身處竹林不覺得,而鶴道望每次都是靠飛的,從天上往下看,見到這片竹林被她砍得像斑禿一樣,估計是忍了很久。 他沒好氣道:“拿劍,向我出招。” 虞禾意會,心神一動,身后不等閑同時出鞘,朝著鶴道望攻去。 竹林之中,紛亂的劍光將落葉削得破碎,符文與衣袖翻飛,鶴道望卻巍然不動。 等到虞禾被打飛出去第五次的時候,她累得癱在地上起不來。 鶴道望站在一邊,垮著臉瞪了她一眼,嚇得她又強撐著爬起來。 “打了這么久,峰主你真的一根頭發(fā)絲都沒斷嗎?”虞禾有點崩潰地問。 “沒有。”鶴道望說完這句,卻抬起了一只手,露出袖角一個細微的口子。 “我干的?” 鶴道望懶得回應她的蠢問題,不耐道:“從今日起,每月上旬看守罪牢,其余時間隨緝過堂的人去捉拿要犯?!?/br> “要犯也捉完了我做什么?” “去種地?!柄Q道望的回答簡單又不失嘲諷。 虞禾也不問了,追上去感謝鶴道望,被他罵了好幾句才趕走。 悔過峰雖然不比其他宗門有著更大的轄地要保護,也不用時常下山去除魔衛(wèi)道,卻有需要下山追查逃犯的時候。對于悔過峰的弟子來說,下山追查逃犯的危險程度僅次于做鶴道望的侍從。 虞禾明白鶴道望應該是想讓她去歷練一番,在山門中眾位同門再如何切磋,終究會有幾分顧及,只有面對真正的敵人,她才會有不遺余力的發(fā)揮。 虞禾從來沒有御敵過,第一次遇上與邪魔外道的場面,就是在鬼市那次。至今為止回想起來,仍會讓她心中發(fā)怵。那一回過后,她夜里做過好幾次噩夢,夢到自己也像幾位師兄前輩一樣,被強悍的劍氣劈成兩截。 帶她下山的前輩看她面色緊繃,全程一言不發(fā),猜想到是心中緊張,安慰她:“第一次出山歷練都是如此,這一回只是捉個普通的邪修,不會有什么大事,這么多人,哪里輪得到你。” 虞禾點點頭,心中的不安卻沒被這話消弭。 這次要捉拿的是一個高瘦到長得像竹節(jié)蟲的邪修,他的身體能掰成好幾段,用詭異的姿勢對戰(zhàn)。據(jù)人傳,他會將人聲模仿得惟妙惟肖,引不明覺厲的凡人去尋,而后將人拖走虐殺。 正如前輩所說,根本輪不到她出手。前輩們見她是新來的外門弟子,知曉她修為差,也都將她護在身后,等那邪修被打得力竭之時,才被當作試招的工具人留給虞禾練手。 即便對方已經(jīng)精疲力盡,也是殺人無數(shù)的修道之人,虞禾這樣的新人貿(mào)然上去對戰(zhàn),依然有些力不從心,劍招都顯得急迫慌亂,好在最后只受了點輕傷,還是成功降住了對方。 回去的路上,前輩教導她:“在與同門切磋之時,彼此會有留手,而在外御敵,對上的往往是以命相搏的邪魔,在拼盡性命的時候,戰(zhàn)斗的威力要超出平常許多。而且同門之間彼此熟知,便是不清楚對方的招式,也不會使用通過極端陰損的法子,而這些都是亡命之徒,離奇詭異不說,出手便是殺招,你需得時刻心中警惕。再加上我們外出對敵,產(chǎn)生不可預料的變數(shù)是常有的事,要學會變通……” 虞禾理解了前輩的意思,從那之后又陸續(xù)下山出了幾次任務(wù),每一回都讓她受益良多。身上的傷勢也比與同門切磋要更為嚴重。 以她的修為,在不明晰對方的時候,五五之分的局面也會成為四六分,四六分的局面,差異便更大了,因此只能更為小心,提防著時刻要命的危險。 不過幾次,她便覺得身心煎熬,連監(jiān)守罪牢都成了一件修養(yǎng)身心的差事。 虞禾是一個很怕死的人,所以她從來沒想過找根繩子吊死,試試能不能穿回原來的世界。也沒有干過任何可能沒命的事,然而現(xiàn)在要下山面對陰險兇惡的邪魔,每一次她感覺自己要沒命了。 或許正是因為怕死,讓她在發(fā)揮中心有旁騖,無法將劍招發(fā)揮最極致,對敵的時候會落于下風。一次去轄地平息鎮(zhèn)上的魔修作祟,虞禾辛苦將對方擊殺后,握劍的手還在抖。把劍捅進別人血rou里這種事,她至今沒有做習慣,就算面對的是罪孽深重的惡徒,她也做不到像切瓜砍柴那樣果斷利落。 虞禾平復著呼吸,轉(zhuǎn)過身去向師兄招呼,想說自己已經(jīng)把人給解決了,就聽師兄一聲驚呼,身后再次魔氣暴漲。她急忙回過身持劍去擋,卻還是來不及被一招正中額心,整個人都飛了出去,重重撞在梁柱上。 敵人遇上沒經(jīng)驗的虞禾,故意詐死尋找機會出手。余人繼續(xù)去捉拿惡徒,幾位師兄則呆呆地盯著地上一動不動的黃裙身影,好一會兒都沒上前。 這樣狠辣的一招正中命門,以虞禾的修為是如何也擋不住的,他們甚至不敢去看虞禾凄慘的死狀。 “都怪我,想著讓她多歷練,單讓她獨自御敵……” “虞師妹如此刻苦,怎知……可惡!”有人說著說著眼睛就紅了。 一位師兄終于忍不住,嗚嗚地哭著上前,彎腰要將虞禾的尸身抱起來。 忽然間,她猛咳兩聲,一個轱轆翻過身,頂著一張七竅流血的臉望著他們。 “啊!”師兄被嚇得叫了一聲連退兩步。 方才還悲愴的氛圍一時間變得詭異,眾人都瞪大了眼望著虞禾。 “嚇死我了!”虞禾爬起來?!拔疫€以為自己要沒命了?!?/br> 她摸著頭痛不已的腦袋,疑惑道:“為什么這么看著我?” 師兄一臉不可置信地拉著她去一旁的大水缸,也不敢伸出去按她的腦袋,就讓她看自己的樣子。 虞禾一低頭,看到自己七竅流血的模樣,也“啊”的叫了一聲,連退好幾步。 “這樣都沒死?” 她的命也太硬了吧! 虞禾有些震驚,但想了想,又說:“說不準是我身上的法寶比較多,替我擋了傷?!?/br> 她因為太怕死,謝衡之留下的法寶,每次出門她都掛了一身。 見她只受了皮rou傷,眾人也都松了口氣,連說了好幾句“沒事就好”。 —— 劍宗的修行之地,蕭停正在與謝衡之切磋,對方游刃有余,將他的一招一式都死死壓制,絲毫找不到破綻。 正當他心焦不已,想要找出可乘之機的時候,謝衡之的劍招卻偏了一寸,出招似有滯緩,終于讓他得了機會,一抹劍氣從謝衡之的手臂劃過,不一會兒衣料上就暈出一道淺淺的紅。 蕭停自知是謝衡之失誤了,而不是他進步飛速,略有不解地收了劍。 “第十七招,三十六招?!敝x衡之道出他開始出錯的位置,而后說:“我還有事,你先回去吧?!?/br> “多謝師兄指教,那我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