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勇去看喬明軒，他手里握著的手機上，跳動著鐘晴的名字。

    喬明軒把電話接通。宗勇把耳朵豎成天?線，奮力偷聽。

    “喬總，不好意?思，之前一直在室外，噪音有點大，沒能?聽到手機響，剛剛才看到您給我打過電話。喬總您找我是有什么事?要交代嗎？”

    宗勇剛要插嘴，喬明軒一把捏住他上下嘴唇。

    “沒什么特別事?，”他聲音淡淡，沉穩(wěn)如常，例行公事?，“就問問你今天?下午工作進?展得怎么樣，還順利嗎，小秦總有沒有為難你?！?/br>
    鐘晴在電話里一一匯報：“小秦總確實很難纏，所以?今天?下午的工作進?展約等于零，不過明天?開?始應該會?好起來??！?/br>
    “怎么說？”喬明軒隨口一般地，問道?。

    宗勇被他捏著嘴，只能?不停擠眉弄眼：心里明明好奇，非要表現(xiàn)得這么淡定，切！

    鐘晴如實匯報：“我跟他達成一個小約定，我滿足他一件事?，他以?后都好好配合我們工作?！?/br>
    喬明軒脫口便說：“滿足他一件什么事?，請他吃飯嗎？”

    鐘晴立刻回身看向路邊的車，宗勇饒有興味地看看車窗外的鐘晴，再?看看車窗內的喬明軒。喬明軒隔著車子玻璃和鐘晴對視。

    可?惜車子貼膜，從外看不到里，喬明軒是在與鐘晴對視，鐘晴卻是在和不透光的車窗玻璃對視。

    “怎么了？”喬明軒淡淡地問，“突然不講話?！?/br>
    鐘晴“啊”地一聲：“沒什么，就是被您的料事?如神驚到了。還有我好像在金嘉公寓外面看到宗總的車?！?/br>
    這話外音已經(jīng)再?明顯不過：你是不是和宗勇在一起，正在車上，已經(jīng)看到了我和秦飛揚一起吃飯？

    喬明軒聲音語氣絲毫不變，穩(wěn)如磐石：“也許他是來?找我。”

    宗勇瞪著眼睛看喬明軒用一張斯文?儒雅的面孔，光天?化日地扯瞎話。簡直堪稱本城第一斯文?敗類。

    “宗總剛換了新車，你認識他的新車嗎？”喬明軒突然出其不意?反問。

    鐘晴卡了一下殼，然后說：“之前見過，”頓了頓，“就年中團建那次?！?/br>
    喬明軒立刻抓住漏洞：“他在團建之后換的車。”頓了頓，“并且，年中團建時他跟你我一起坐的大巴車，沒有開?車?！?/br>
    鐘晴有點尷尬地笑了笑：“那我記錯了，應該是其他時候見過?！钡降资鞘裁磿r候，她沒說。

    這回不僅喬明軒，連宗勇都好奇起來?，鐘晴到底在哪里見過他的可?愛新車。

    不過眼下這是小事?，喬明軒更想知道?的是另外一件事?。

    “秦飛揚沒有對你提什么更過分的要求吧？”喬明軒已經(jīng)盡量把問題問得收斂隱忍。

    “沒有?！辩娗珙D了頓，贈送他一顆定心丸，“他就算提了其他要求，我也不會?再?答應。”

    喬明軒眉心漸漸松開?。

    鐘晴對他問：“喬總，還有其他事?交代嗎？”

    明顯已經(jīng)想要掛電話。

    “沒有?！眴堂鬈帩M足她。

    “那我先不打擾您了，喬總再?見?！?/br>
    鐘晴掛斷電話，向金嘉公寓大步走?去。

    宗勇的嘴終于從喬明軒鐵鉗一般的手指間得到解脫。

    他攆喬明軒下車。

    喬明軒挑眉看他：“不是說要去看奶片嗎?！?/br>
    宗勇理直氣壯：“你心里知道?那只是我想看到好戲的借口，現(xiàn)在我想看到的都已經(jīng)看到了，心滿意?足，不想再?給你這個捏嘴惡魔當司機，快下車！別磨蹭，我要趕時間去郊區(qū)玩兒呢！”

    喬明軒嗤笑一聲：“我看你這三?分鐘熱血的毛病，能?在去郊區(qū)玩的事?情上堅持多久。”說完他推門下車。

    宗勇落下車窗沖他叫囂：“這回沒準是一輩子呢，你等著驚掉下巴吧！”說完發(fā)動引擎，轟轟烈烈揚長而去。

    -

    第二天?，喬明軒又帶著石濤和鐘晴一起去到蒼石大廈。

    出發(fā)前，石濤還在體貼領導：“喬總，今天?過去就是和小秦總講一下項目情況，我和鐘晴兩個人足夠用，您要是有其他事?忙就去忙您的，放心，我們能?完成任務?！?/br>
    喬明軒卻云淡風輕說一句：“今天?倒也沒有什么其他事?要忙?！?/br>
    說完他上了車，留下石濤在車子外面撓撓頭。

    印象里，他的偉大喬總就沒有不忙的時候，時間在別人那里按一天?二十四小時算，在他偉大的喬總那里卻可?以?掰成一天?四十八小時。

    三?個人到達蒼石大廈后，直接去到秦飛揚辦公室。

    秦飛揚的助理給他們上了茶，請他們邊喝邊等一下，非常抱歉地說小秦總馬上就到。

    喬明軒點點頭，沒有叫助理為難。

    等助理退出去，石濤小聲說：“這個小秦總，看來?還真是如傳言一般地不靠譜?！?/br>
    鐘晴問了句：“什么傳言?。俊?/br>
    石濤告訴她：“聽說他每天?晚上都要流連夜店酒吧做二世?祖，從來?不早起。老秦總人忙，又只他這么一個兒子，所以?就偶爾管管，管一次能?頂用個好幾天?，然后就繼續(xù)故態(tài)復萌。昨晚他的助理把今天?見面時間約在今天?上午，我還挺吃驚的，他起得來?？現(xiàn)在你看，果然?！?/br>
    鐘晴笑了笑。

    她心里其實也有些小小失望。昨天?和秦飛揚分開?時，他那臉一定會?配合他們好好工作的決心不像是假的。

    可?是決心歸決心，決心是一瞬間的，恐怕抵不過長久的習慣。他畢竟已經(jīng)做慣二世?祖。

    還好她同他非親非故，對他沒有太多期待，發(fā)現(xiàn)他的決心也許在昨天?晚上就已經(jīng)消磨殆盡，也只是失望了一下而已，沒有太多。

    她抬眼看看喬明軒，想問問他，秦飛揚既然是這樣一副不靠譜的樣子，他們還繼續(xù)等下去嗎。

    不曾想喬明軒竟然也在看她。

    她的視線直接撞上他的。

    不知怎么鐘晴腦子里就空白了一瞬。

    下一秒，門口響動喚她回到感官世?界。

    是秦飛揚推開?門，大步流星地走?進?來?。

    他走?進?來?那一瞬，屋子里面的三?個人全都意?外起來?。

    鐘晴瞪大眼睛看著眼前像變了一個人的秦飛揚。

    他的形象整個大變樣，頭發(fā)從黃黃紅紅變成了沉穩(wěn)規(guī)矩的黑色，頭發(fā)長度也從半長剪短，人看起來?立刻不流里流氣了，甚至顯得精神干練。平時戴的一顆非主流黑耳釘也拿掉了，配上熨帖合體的西裝襯衫領帶，他整個人的精氣神立刻提高好幾度。

    不得不說，秦蒼巖留給秦飛揚的愛可?能?有限，但留給他的好基因確實不少。他現(xiàn)在看起來?，像個又乖又奶的小鮮rou。

    秦飛揚一進?屋就道?歉：“不好意?思，我沒有這么早到過公司，不知道?這個時間段上班的路會?這么堵，預判錯誤，有點遲到了，喬總，石經(jīng)理，鐘晴，對不住了啊！”

    哈？

    他今天?不僅外形叫人意?外，態(tài)度也轉變得叫人錯愕。鐘晴瞪圓了眼睛看著秦飛揚。難道?讓一個人脫胎換骨的關鍵是土豆絲蓋飯和西紅柿雞蛋蓋飯雙點？

    還是喬明軒見多識廣，他波瀾不驚地回復秦飛揚：“沒關系，我們也剛到不久。”

    寒暄過后，大家進?入工作狀態(tài)。

    鐘晴和石濤從頭到尾，詳細介紹了一遍申匯醫(yī)療的情況和行業(yè)優(yōu)勢，又把它和蒼石基金已經(jīng)投過的醫(yī)療產(chǎn)業(yè)做了關聯(lián)比較，最?終得出申匯醫(yī)療如果加入進?去，會?為蒼石基金旗下的醫(yī)療生態(tài)助力和增益不少。

    秦飛揚全程聽得都很認真。只是全程他的表情都是一副云里霧里的樣子。

    鐘晴一眼就看出，他，沒聽懂。

    她無奈地在心里搖搖頭。這小子想要認真努力對待工作的態(tài)度是有了，奈何實力跟不上態(tài)度。

    好在他誠實，沒有不懂裝懂，而是選擇用真誠打敗一切。

    “你們講得很好，”秦飛揚看看喬明軒，看看石濤，又看看鐘晴，實話實說道?，“但我其實是個虛架子，你們剛剛說的很多東西，我沒太聽懂……”他的視線一下落定在鐘晴臉上，“要不這樣吧，我聽不明白的地方，鐘晴你能?教我一下嗎？”

    喬明軒立刻皺眉。

    鐘晴看看秦飛揚，沉吟著說：“也不是不行，但我的時間也很寶貴，真要教你的話，那就按家教標準收費吧。按小時計費，你能?接受嗎？”

    石濤一聽這話倒吸一口氣，只覺得鐘晴是憨大勁兒了，居然把這富二代的話當真。

    他擔心鐘晴太老實單純，沒什么心眼子，別人說什么信什么，又怕她獅子大開?口提出按小時收費惹到秦飛揚，趕緊以?玩笑語氣說：“鐘晴，別鬧，小秦總跟你開?玩笑的?！?/br>
    秦飛揚卻立刻糾正他：“我沒開?玩笑，我是認真的?！庇洲D頭看向鐘晴，“我接受你當我家教，就按小時計費，一言為定！”

    鐘晴說了聲好。

    喬明軒在一旁看著他們達成這項協(xié)議。

    不知怎么，心里不舒服的奇異感覺變得越來?越清晰濃烈。

    -

    秦飛揚雖然暫時還是草包，但蒼石基金的其他人都有些真材實料。秦飛揚按照喬明軒說的，甭管他自己現(xiàn)在明白不明白，先挑幾個明白人，去到申匯醫(yī)療做個盡調，然后再?推進?下一步。

    這期間，鐘晴履行約定，對秦飛揚一對一輔導。

    他們通常選在下班后或者其他空余時間，約在小吃店或者咖啡廳見面。

    一開?始鐘晴教秦飛揚時，他的手機比電商客服還要忙，每隔幾分鐘就要有一個狐朋狗友致電給他，叫他一起去喝酒狂嗨。

    令鐘晴意?外，秦飛揚居然一一果斷拒絕。

    他好像真的下定決心脫胎換骨。

    每次見面前，鐘晴都讓他把項目相關的東西，凡是聽不懂、想不透的地方都整理出來?，她會?統(tǒng)一給他講解明白。

    秦飛揚居然也真的認認真真地整理。

    有些問題很淺顯，鐘晴最?初懷疑他是裝不會?。后來?發(fā)現(xiàn)，他那個國外的文?憑，全是水出來?的，他是真的不會?。

    她也沒有笑話他。一個人如果肯真心上進?，問的每一個蠢問題都值得一個原諒的機會?。

    只是下次如果還問同樣的蠢問題，那就是孺子不可?教了。

    好在秦飛揚聰明得很，一點就透，同樣的蠢問題，從來?沒有問過第二遍。

    鐘晴漸漸覺得，如果他不用糟踐自己去對秦蒼巖做無聲反叛，他現(xiàn)在應該是個很出色的年輕人。

    不過為時不晚，他現(xiàn)在總算明白，變得強大才是可?以?談判的籌碼，傷害自己并不是。

    這天?聊完項目上的東西，秦飛揚對鐘晴說：“我想問你個項目以?外的問題，可?以?嗎？”

    鐘晴逗他：“那得加錢?！?/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