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絮風(fēng)聲音里也帶了情緒：“鐘晴你別?陰陽怪氣，你這通電話到底是什么意思?！”

    鐘晴說：“我們好久沒見，你突然就把我約了出去，還?是以溝通佳邁健身項目的名義。然后又好巧不巧地趁我不在扶我的電腦。再然后到了今天，你們公司提交的投資報價，比我們公司的報價只?多那?么一點點。這一切真是好巧啊?！?/br>
    手機里響起?腳踢翻垃圾桶的聲音。

    景絮風(fēng)的聲音變得憤怒而暴躁：“鐘晴，我在你心里就是這么不堪嗎？我不以工作的名義約你，你肯出來嗎？如果你認為，我約你出來不是還?喜歡你而是為了誆你們的報價，你到底是在看輕我還?是在看輕你自己?？”

    景絮風(fēng)說到這，喘口氣，聲音啞下來，掏心掏肺：“好，我不騙你，我的確看到了你電腦里的項目書內(nèi)容，你就那?么明晃晃地開?著文檔，我說我看不到，除非我是瞎子??？墒悄阕约?好好回想一下，你的項目書里當(dāng)時有最終報價嗎？”

    的確沒有最終報價。因為喬明軒告訴鐘晴，報價先空著，最后再寫。

    但她當(dāng)時想自己?試著用模型算一下，鍛煉一下自己?的能力。根據(jù)不同條件她測算出了幾個報價估值，其中一個恰好就是最終報價那?個數(shù)字。

    如果當(dāng)時景絮風(fēng)把所有數(shù)字都記住了，回頭挨個分析排除，也不難得到最終報價。

    鐘晴說：“雖然最終報價沒有具體敲定是哪個，但它的確在備選數(shù)里?！?/br>
    景絮風(fēng)的聲音悲涼下去，里面滿滿都是心和尊嚴一起?碎掉的聲音：“你以為我是超人嗎，一眼掃過?去，能把你那?半頁面的無規(guī)則數(shù)據(jù)都記清楚？”他慘笑一聲，對鐘晴說，“我現(xiàn)在在你心里，已經(jīng)是可以為了利益，不惜對你用齷齪心機和伎倆的人了嗎？鐘晴，如果我偷到了你們的報價，我現(xiàn)在就去你們大廈從樓頂跳下去！”

    他說完就掛了電話。

    鐘晴站在走廊里，一時思?緒混亂。

    難道?景絮風(fēng)真的只?是想見她，沒有其他目的嗎？

    她知道?從前景絮風(fēng)就算在易家大難臨頭時為了奔他自己?的前程和她提了分手，但他這個人，不撒謊。

    不然分手時，他會找一個更委婉的理由，不顯得自己?那?么勢利的理由，而不是實話實說了。

    只?是不知道?，他現(xiàn)在變沒變。

    她正思?緒混亂，手機響起?提示音，是一條申請好友通過?的信息，申請內(nèi)容是：通過?我一下，有東西給你看，看完你可以再把我刪掉。

    鐘晴看著“景”的名字，點了通過?。

    馬上有一條信息被“景”發(fā)過?來。是一條帶圖的信息。

    點開?看，是一段聊天截圖，聊天雙方是“景”和“薛總”。

    “景”問“薛總”：「薛總，我記得我們之前測算的報價數(shù)據(jù)不是今天提交的那?個，所以今天提交的那?個新數(shù)據(jù)是怎么得來的??？」

    “薛總”回復(fù)“景”：「我又測算了一下，覺得還?是新數(shù)據(jù)把握大一點。怎么了，有什么問題嗎？」

    “景”回他：「沒有，就是好奇所以問一下?！?/br>
    “薛總”安慰他：「雖然這次你算的數(shù)據(jù)和最終數(shù)據(jù)還?是差了一點，但差得不多，已經(jīng)很接近了。你做得還?是很不錯的，繼續(xù)加油！」

    “景”回：「好的薛總。」

    鐘晴看完截圖內(nèi)容，馬上又一條信息進來。短短三?個字，是景絮風(fēng)說：

    「不是我。」

    鐘晴看著這三?個字，心里居然松口氣。

    他不至于像她想得那?么壞。

    她戳著屏幕，回了兩個字過?去：

    「抱歉。」

    -

    不是景絮風(fēng)，那?到底會是誰？

    鐘晴回到工位，重?新復(fù)盤。

    這一次她從頭開?始，從進入項目起?，重?新復(fù)盤。

    喬明軒把她帶進項目。

    她以為項目上除了喬明軒還?會有石濤或者其他人。但沒有，這次只?有喬明軒和她，因為三?部項目太多，人人都太忙了，人力要能省則省地用。

    于是她遇到問題，不能老煩領(lǐng)導(dǎo)，又在三?部抓不到閑人來請教。

    而這個時候，一部的項目經(jīng)理申浩東，挺身而出，熱心地幫她解答問題，指導(dǎo)她項目流程和項目書怎么寫。

    鐘晴腦中瞬間響起?警鈴聲，心跳也隨之加快。

    是申浩東！

    現(xiàn)在想，申浩東為什么要那?么熱心又主動地幫她？怪她太嫩，只?以為他是個好心又熱心的前輩，因為看不下去剛?cè)肼毿氯朔鸽y而伸出援手。

    后來喬明軒隱晦指點過?她，申浩東有愿意接近女員工的嫌疑。也是這話，更加誤導(dǎo)了她一些，她想申浩東愿意幫她，也許就是因為他愿意接觸女孩子?的性格所致，而在和申浩東接觸下來的過?程中，申浩東并沒有用著什么理由而故意去碰碰她的手或摟摟她的肩膀。

    她因此覺得，申浩東也許只?是那?種從小就更愛和女生一起?玩的人吧，不至于是壞人，也是因為他這個性格，他才?愿意熱心幫她。

    可現(xiàn)在看，也許是她的認知出現(xiàn)了偏差。

    -

    鐘晴坐在工位，再次調(diào)整情緒。心跳平復(fù)下來后，她開?始飛快運轉(zhuǎn)腦筋。

    得怎樣去試探以及驗證這件事？

    她想了一會，拿起?手機給申浩東發(fā)信息，請他下班后不要立刻走，在公司等她一下。

    申浩東回復(fù)好的沒問題。

    鐘晴立刻起?身去大廈地下的超市一趟。

    提著東西回來后不久，就到了下班時間。她坐在工位前不動，等大家都走得差不多了，才?提起?到超市買來的一袋子?水果去一部辦公區(qū)找申浩東。

    她把水果遞給申浩東，誠懇憨厚地對他表示感謝，謝謝他一直以來的熱心指導(dǎo)，雖然最終結(jié)果比預(yù)期差了一點點，報價沒中，但過?程中她所學(xué)到的東西是受益無窮的。

    申浩東對這番道?謝的話表現(xiàn)得很受用，連聲地說著：“別?客氣，都是自己?人，互相支援都是應(yīng)該的?！?/br>
    鐘晴看著申浩東無懈可擊的話術(shù)和表情，一時間差點懷疑自己?是不是又推斷錯誤。

    但她馬上明白，越無懈可擊越說明有問題。

    還?得再試試他。

    鐘晴掛上自己?慣常的那?副老實人面孔，一臉單純無害的樣子?，跟申浩東聊起?天。

    聊著聊著自然而然吐槽到喬明軒身上。

    她苦惱地皺皺眉又皺皺臉，有些怕但又覺得不吐不快地說：“喬總……雖然大家都說他這人很和氣，但我真的覺得他有點可怕，工作起?來就像個閻羅王一樣，又嚴厲又不講情面，做錯一點事在他面前就要折斷脖子?一樣抬不起?頭來?！?/br>
    申浩東笑呵呵地聽著，沒有制止新進員工吐槽頂頭大領(lǐng)導(dǎo)。

    不制止就是一種推波助瀾。

    鐘晴順勢繼續(xù)吐槽下去：“我覺得我們?nèi)?個新人里，喬總最看不上的應(yīng)該就是我?！彼Z氣里滿滿都是懊惱和不甘心。

    申浩東順著回一句：“怎么會，你是三?個人里最老實可愛的啊?！?/br>
    鐘晴盡量忽略申浩東話語末尾的一絲輕挑，繼續(xù)說道?：“他對其他兩個人就都和顏悅色的，對我就要求多多，達不到就是一頓冷眼狠批。我真的懷疑他連續(xù)兩個項目把我?guī)нM他的組，是為了給我兩個低評分，這樣試用期結(jié)束我自然而然就得走人了?！?/br>
    如果是心術(shù)正派的員工，聽到這樣的吐槽時都會糾正鐘晴：喬總不是那?樣的人，你好好地努力工作，不要胡思?亂想了。

    但申浩東卻笑呵呵地問了句：“真的??？不過?喬總有時候確實有點像你說的那?樣?！?/br>
    又是這種隱隱的推波助瀾，看熱鬧不嫌事大一般。鐘晴現(xiàn)在開?始確定，自己?的懷疑沒有錯。

    她順勢發(fā)牢sao：“平時我就夠怵他了，更要命的是今天報價沒中，佳邁健身的融資項目落到了通惠資本那?里，喬總從會議室里出來時，別?提臉拉得有多長?了。我感覺我在辛行真的是沒法待下去了，一下午我都很down?！彼欀?，一臉的苦惱，忽然抬頭看向?申浩東，眼底星光閃爍似的閃著一點希冀和祈求，“申哥，你有沒有想過?跳槽啊？如果跳槽能不能順便帶上我一起?？”

    她這么微揚著頭，眼底閃亮亮的，臉蛋上是年輕人充滿朝氣的活力和漂亮。申浩東在這一瞬被她問得有些心旌蕩漾，情不自禁地應(yīng)下來：“好，我要是跳槽就帶著你一起?！”

    鐘晴想，果然，他已經(jīng)安排好了跳槽的后路。

    她心里不動聲色，馬上一臉期待地又問：“那?你已經(jīng)找好下家了嗎？”

    她那?張充滿疑問的臉蛋實在鮮活可愛，申浩東忍了好久的手終于還?是忍不住了，沖著鐘晴的手腕拉過?去，話中帶著一點旖旎笑意地說：“嗯。”之前指導(dǎo)她時，為了不讓她起?疑或者躲避自己?，他始終克制著自己?別?動手動腳?，F(xiàn)在看著她這番主動訴苦求安慰的模樣，他再也忍不住。

    可鐘晴立刻下意識地后退一步，又收起?手臂，躲開?他的碰觸。

    她的姿態(tài)甚至變得有些防備。

    申浩東如夢方醒一般，回過?神來，馬上又變得警覺。他收回手，一邊搓著指尖一邊笑著說：“其實也沒有呢?！?/br>
    笑容已經(jīng)如同一面刀槍不入的面具，叫人明知道?沒那?么簡單，卻又找不出破綻。

    鐘晴知道?，今天從申浩東這里，再也套不出什么話來了。

    不過?從申浩東剛剛不小心透露的信息和微妙的態(tài)度轉(zhuǎn)變，她可以確定，報價被透露出去，絕對和他有關(guān)。

    無論如何，今晚已經(jīng)不會再有進展，適宜到此為止。

    她繼續(xù)用老實巴交的模樣又寒暄了兩句，找了個話題切口說再見。申浩東也不再多做客氣，甚至起?身先走。臨走時還?不忘拎起?那?袋水果，對鐘晴態(tài)度自若地說了句：那?我就笑納了。

    鐘晴在無人的辦公區(qū)，嘆一口氣。走出一部辦公區(qū)一轉(zhuǎn)身，她差點撞在一堵人墻上。

    定住腳跟抬頭看，不由愣住。

    人墻居然是喬明軒。

    不知道?他已經(jīng)站在這里多久，不知道?他聽到了多少?剛剛的對話。

    她看到他居然沒有戴眼鏡。沒有任何遮擋的眼睛里，正射出一絲微怒甚至鄙夷的目光。

    那?目光里挾帶的氣勢向?刀一樣鋒利，割在鐘晴身上。

    鐘晴心虛地想到自己?剛剛說了好些吐槽他的話，她立刻想解釋那?些只?是權(quán)宜之計。

    但喬明軒沒有給她機會，他用冷淡眼神上下掃了她一遍，什么也沒說，轉(zhuǎn)身就走了。

    鐘晴品味著那?可以刀人的眼神。

    她想那?眼神要是能說話，大抵說的該是：早就提醒你和他保持距離，相處起?來竟然還?是這么不自愛。

    一股羞憤感驀地涌進胸腔。她飛奔向?衛(wèi)生間，扭開?水龍頭，使勁搓洗著剛剛被申浩東握了一下的手腕。

    第19章 信任與袒護

    初戰(zhàn)失利, 鐘晴沒有放棄。

    這點小小挫折對她來說，根本算不了?什么。她從那樣艱難的生存環(huán)境里走到今天，活成現(xiàn)在的模樣, 早已練就一顆扛得住打擊的大心臟。

    小小失利, 不在話下，她當(dāng)?然要繼續(xù)想辦法, 得?讓申浩東露出尾巴承認他所做過的事?情才行。

    得用個什么法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