鐘晴立刻恰到好處地把眼睛瞪大，吃驚又不至于做作的程度：“喬總？他住在我們對面？怎么會這么巧？”

    好家伙，還真是他。

    施雅妮又插起一塊香蕉送進嘴里，含糊地說：“不能算巧，是我先住進來，然后喬總也覺得住太遠上班不方便想在公司附近找房子，我就幫他把對面大戶型租下來了?！?/br>
    原來如此。

    “不多久他覺得在這里住著確實不錯，挺舒服，干脆就把對面那套直接買下來了。”

    “……”

    有錢真好。

    鐘晴心里暗暗想，就說怎么會有這么巧的事。果然當一件事看起來太過巧合時，一定是摻有了人為干預的因素。

    “雅妮姐，我有個問題，”鐘晴放下水果碟，誠懇認真地發(fā)問，“和上司住對門，會不會不方便？”

    會不會撞見他帶女人回去過夜?；蛘邘腥嘶厝ィ克胪ㄟ^這個問題窺探到他在私生活里是個怎樣的人。

    看她發(fā)問的樣子實在有些可愛，天真又嬌憨，施雅妮忍不住伸手捏鐘晴臉蛋。

    “恰恰相反，和上司住對門可不要太方便！比如他讓我拿個什么文件給他，我隨時隨地都能完成，根本不用等第二天到公司，簡直不要太便捷?！?/br>
    鐘晴一副似懂非懂的樣子點點頭。

    “哦。”

    心里卻感嘆，現(xiàn)代社會真是把社畜們壓榨得極度容易滿足，連住在上司對門的開心點都是可以隨時隨地給上司拿文件。

    “大戶型的房子是什么樣的??？”鐘晴忽然問了一句，她臉上是一副尺度被拿捏得很好的天真樣子，好像真的只是單純好奇大戶型到底長什么樣，而不是好奇喬明軒的生活環(huán)境。

    “不瞞你說，”施雅妮看著鐘晴那副好看臉蛋上又實誠又好奇的樣子，只想知無不言言無不盡解決掉她的所有疑問，“雖然和喬總住得這么近、也住了一段時間了，但我還真沒能邁進他那門檻看看里邊被他住成什么樣?！?/br>
    頓了頓，施雅妮感嘆：“他這人啊，邊界感極度分明，還相當有領(lǐng)地意識。”

    “領(lǐng)地意識？”鐘晴認真吐槽，“這不是屬于大熊貓擁有的特性嗎？所以闖進他的領(lǐng)地之后，他會像大熊貓一樣，咆哮、咬人、掄巴掌？”然后在自己的領(lǐng)地內(nèi)，到處以……做標記？

    施雅妮想象一下喬明軒咆哮咬人，這簡直是不可描述的畫面。她忍不住哈哈大笑起來。

    “你還挺敢想，我還挺敢聽，我們倆可真敢！”

    第二天，鐘晴不知道喬明軒骨子里是不是熊貓，但她和施雅妮已經(jīng)有點熊化了。

    兩個人剛搬到一起，話匣子的門打開之后就像壞了似的合不上，她們一直聊到半夜一點鐘。

    于是早上起床后，兩個人都帶上了黑眼圈。還好施雅妮用她高超的化妝技術(shù)挽救了兩人的熊化。

    到了公司，鐘晴投入到緊張的工作中。

    第三方機構(gòu)已經(jīng)差不多完成對康平體檢的盡調(diào)，鐘晴協(xié)助石濤一起過了一遍盡調(diào)報告。投資方很快就報告反饋了一些問題，石濤帶著鐘晴，把這些問題帶去康平體檢，一起整理出解決措施。

    等把所有問題都解決，蒼石醫(yī)療給出了投資意向書。

    辛行資本作為fa,開始為投融雙方居中協(xié)調(diào)投資意向書里的條款。

    鐘晴發(fā)現(xiàn)fa作為幫助投融雙方居中溝通協(xié)調(diào)的紐帶，真不是個容易做的工種。

    投方總想用最低的估值收購最多的股份；融方恰相反，只想用最少的股份融來更多的投資。fa夾在中間，要兼顧雙方的立場，去左右逢源撮合交易。

    投融雙方只需要與對方博弈，而fa需要和這兩方同時博弈。

    鐘晴想，這真是一份塑造人精的工作。

    有時投融雙方的意見無論如何達不成統(tǒng)一，這時喬明軒會親自出馬。

    鐘晴在一旁看著學著，喬明軒怎樣在投融兩方間把他們差點談崩掉的破裂關(guān)系縫縫補補得皆大歡喜。

    只是喬明軒對外的和顏悅色，沒有延續(xù)到內(nèi)部來。

    有時她工作做得稍慢或者完成得有一點瑕疵，會換來喬明軒很嚴厲的批評。

    她開始時會難免委屈地想，喬明軒在針對她。

    后來卻心情復雜地發(fā)現(xiàn)，是她想多了，喬明軒平等地針對部門每一個達不到他要求的人——他批評石濤的時候，比批一個新人好不到哪去。

    按說有這么一位嚴厲上司，部門的氣氛應(yīng)該很高壓，人員的精神狀態(tài)應(yīng)該很壓抑緊張。

    可鐘晴發(fā)現(xiàn)，喬明軒手下的人，不僅不壓抑緊張，反而很擁護他。他們像沒長記性在身上似的，根本記不住喬明軒劈頭蓋臉的狠批。

    無人時，鐘晴悄悄問石濤：“石哥，喬總那么嚴厲兇殘地批評大家，大家就沒有對他懷恨在心的嗎？”怎么還越批越愛似的，這不是斯德哥爾摩癥候群了么。

    石濤反問鐘晴：“喬總批你，你懷恨他了？”

    鐘晴呆滯一瞬，立刻擺手：“沒有沒有，怎么敢??！”

    石濤笑得露出一口大白牙：“怎么不敢？你們這些勇于做自己的九零后零零后不就是來整頓職場的嗎?！?/br>
    鐘晴笑得一臉真誠：“我選擇等轉(zhuǎn)正以后再勇于做自己?！?/br>
    石濤更樂了：“這種大實話擱心里頭，別亂說出來?！?/br>
    鐘晴附和：“是顯得有點功利了?！?/br>
    說笑一陣后，石濤告訴鐘晴：“喬總這人平時很溫文爾雅的，只不過一碰到工作相關(guān)的事就的確會變得很嚴厲，因此人送外號溫面魔王一點也不算夸張。可除此之外，他真的很好，有領(lǐng)導擔當、工作能力又超強，所以大家都很服他?！?/br>
    頓了頓他正色起來，對鐘晴說：“鐘晴，其實你運氣很好，入行的第一個項目就是跟著全公司業(yè)務(wù)能力最強的人去做。跟著喬總，你會用最短的時間長最多的見識和本事。他的每一次狠批之后，都是被批那人的飛速進步。所以，別怕挨他批評，我們這些老人兒都知道，挨他批挨得最多的人，往往能最快成長升遷。”

    鐘晴想，石濤說得倒沒錯。跟著喬明軒在項目上走了大半個流程，她真的很長見識和能力。

    也是在喬明軒運籌帷幄的cao盤下，項目高效有序地向前推進著。

    當蒼石醫(yī)療終于把投資款打給標的公司康平體檢，辛行資本也收到了項目傭金。

    這一天，公司通過內(nèi)部郵件例行發(fā)了喜報，祝賀三部圓滿完成新項目，祝賀喬明軒又以漂亮業(yè)績?yōu)樾列匈Y本添得一筆豐厚收益。

    項目組成員都分到了項目獎金。鐘晴作為試用期新人，雖然拿不到獎金，但也跟著很高興。

    她學到的東西，這些寶貴的無形資產(chǎn)，不比獎金更珍貴？

    她這樣安慰自己。

    獎金么，等轉(zhuǎn)正之后就有了。

    她在心里擦著饞獎金的口水，進一步安慰自己。

    正給自己作著人格和心靈的洗滌時，凌娜過來祝賀她：“鐘晴，你好棒??！我聽石濤前輩說，你在項目上表現(xiàn)得特別好，抗壓能力也特別強，我得向你好好學習才行！”

    鐘晴沒等謙虛，和凌娜一起過來的呂鵬山又開始陰陽怪氣：“你也不差我也不差的，有什么好學的，你別最后學歪了。再說她哪是什么抗壓能力強，她就是心大?！?/br>
    一聽這話，鐘晴立刻一臉老實巴交地說：“你嫌我心大，那想必你的心很小。心小，就是說心眼也小。所以呂鵬山，你小心眼?！?/br>
    呂鵬山讓她懟得一梗，轉(zhuǎn)頭沖凌娜說：“你還總說她是老實人，你看她罵人不帶臟字的，哪里老實人了？”

    凌娜咯咯地笑，一臉公正地偏袒著鐘晴：“有一說一，她這個推理過程是成立的?！?/br>
    鐘晴忍不住噗地笑出來。

    呂鵬山氣得臉一黑，沖著鐘晴就撒脾氣：“笑吧笑吧，做了半天項目一分錢拿不著，還樂呢！”

    鐘晴反問他：“我們還在試用期啊，肯定沒有獎金的。怎么你跟著歐總做項目，拿到獎金了？”

    鐘晴上了喬明軒的項目之后，凌娜和呂鵬山也分別上了韓向風和歐金榮的項目。

    呂鵬山不僅自己回答，還直接替凌娜搶答：“我和凌娜雖然沒有項目獎金，但我們有翻倍的路補餐補，算是變相的獎金了。你呢，你有嗎？聽說三部對差旅餐費控制得可是相當嚴格呢?！?/br>
    鐘晴在心里“靠”了一句。

    她確實沒有。

    不過輸人不能輸陣，她以燦爛笑容告訴呂鵬山：“你放心，我的財運福氣都在后頭呢。”

    打發(fā)了呂鵬山，鐘晴收起笑容后也忍不住在心里腹誹喬明軒。

    不僅嚴厲，還小氣刻板，不知道通融通融，讓她多找些路費餐費的發(fā).票多報銷一點費用，也算是跟著做項目的辛苦費了。

    晚上她加了會班才回公寓，進房間后手機滴地響了一聲。

    她拿起看了一眼，立刻瞪大眼。

    短信內(nèi)容通知她，有個賬號給她轉(zhuǎn)了一筆錢，轉(zhuǎn)賬緣由是“項目獎金”。

    鐘晴很意外，辛行有規(guī)定，試用期內(nèi)是沒有項目獎金的。

    她趕緊走出房間，問正在客廳做瑜伽的施雅妮，這筆獎金是不是轉(zhuǎn)錯人了，是不是應(yīng)該轉(zhuǎn)到其他前輩那，結(jié)果轉(zhuǎn)錯到她這里來了。

    施雅妮一邊拉筋一邊笑她傻瓜：“別懷疑，獎金就是發(fā)給你的?！?/br>
    她松開自己，坐正在瑜伽墊上，認真解答鐘晴的疑惑：“是這樣子的，按咱們這家小氣公司的規(guī)定呢，新人在試用期是沒有獎金的，所以沒辦法從公司賬號發(fā)錢給你。但是呢，喬總和石濤他們都覺得你在項目上表現(xiàn)得很不錯，出錯也算少的。所以喬總決定給你發(fā)獎金?！?/br>
    鐘晴努力克制自己嘴角不要彎得太高。原來收到獎金的心情，是這么的興奮和開心，甚至還有一點被肯定和嘉獎后的光榮。

    施雅妮緊跟著又說了一句話：“哦對了，公司不是不給解決試用期新人的獎金份額嘛，所以你的獎金是喬總從他自己的獎金里分出來的?！?/br>
    鐘晴的笑容一下凝在嘴邊。她一時忘記該調(diào)動什么樣的表情到臉上。她現(xiàn)在看起來又呆又意外。

    當晚她打開日記本，心緒煩亂地往上面寫字：

    「他好像有點不喜歡你，卻又讓你進他的項目；

    他好像很審視你，卻又不吝于給你展現(xiàn)的機會；

    他好像很不滿意你，很嚴厲地批評你，卻又在你背后評定你表現(xiàn)得不錯；

    他好像很刻板小氣，卻又用自己的獎金給你發(fā)獎金。

    喬明軒，你到底是一個什么樣的人？」

    鐘晴想，這個問題她一定會弄清楚的。

    第11章 有客到對面

    上一個項目告一段落，下一個項目還不知道跟誰做，這期間是難得不忙的時候，晚上不用點燈熬油地加班。

    星期五晚上一下班，鐘晴就擠進公交車里，幾乎是被人夾在半空中，一路夾往城郊去。

    趕回城郊小院時，天色由白轉(zhuǎn)入半黑。鐘晴以為易澄澄應(yīng)該已經(jīng)吃過晚飯，可是進了屋卻看到，易澄澄正一動不動等在餐桌旁，不管六嬸怎么勸她，她都不肯動筷子。

    見她進門，六嬸連忙說：“你可回來了，這孩子知道你今天回來，說什么也不肯先吃，就是要等你?！?/br>
    易澄澄看到她，整個人明顯地開心，走過來拉著鐘晴的胳膊不放。

    鐘晴一邊由著自己身上掛著個看文加暗號裙易五兒二漆霧貳扒宜易澄澄，一邊給六嬸轉(zhuǎn)賬結(jié)掉這星期和下星期的托管費。因為發(fā)了獎金，她比平時給得又多了些，六嬸又驚又喜，直說不用這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