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面打仗，商人們過來困難?！眿崐枏埧冢活w朱砂色的魔丹從她口中緩緩浮出。

    她把內(nèi)丹交給紅楓，“暫且讓大家吸我的內(nèi)丹罷?！?/br>
    這不是媿姈第一次這么做了。

    “可是姑姑，”赤楓仰頭，擔(dān)憂地看著她，“你的臉色很不好?！?/br>
    媿姈擺手，“不妨事，快去吧，大家都餓壞了?！?/br>
    她讓紅楓赤楓拿著內(nèi)丹出去，自己則把名?冊翻出來，看看還有沒有能聯(lián)系的故人。

    媿姈從頭翻倒尾，支著額角，最終只得出一聲疲倦的輕嘆。

    司樾……

    還要多久呢……她實(shí)在?是要撐不住了……

    媿姈把最后能做的都做了。

    她實(shí)在?疲憊，難得上床睡了一宿。

    睡夢之中，她又見到了司樾。

    像是從前無數(shù)個(gè)平凡的日?子那樣，她睡醒一睜眼就發(fā)現(xiàn)司樾坐在?自己床邊。

    “你怎么總是盯著我睡覺，”媿姈笑著，推了推她，“怪瘆人的?！?/br>
    “你又不是人?！彼鹃姓f得理?直氣壯。

    “從前是。”媿姈撐著床起身，一邊問：“幾時(shí)了？可有人來找我？”

    “別起，歇著罷，”司樾按著她的肩，不讓她起來，“你臉色難看?！?/br>
    “唉呀，”媿姈嗔怪了一聲，“醒時(shí)被赤楓說難看，夢里還要被你說難看?！?/br>
    “童言無假，”司樾誠懇道，“是真的難看?！?/br>
    媿姈揉了揉太陽xue，頭腦確實(shí)酸澀發(fā)漲。

    她閉著眼笑道，“難得睡一覺，夢里也不能好好休息，凈要聽這些糟心?話，怎么能不難看?！?/br>
    司樾扶著她的雙肩，偏頭，覆了上來，低聲道，“張嘴?！?/br>
    媿姈知道她要做什么，熟稔地張開了唇。

    淡淡的紫氣從司樾口中渡去了她嘴里，順著媿姈的喉嚨往下，滋潤了她的血rou經(jīng)脈，充盈了她干涸的魔丹。

    媿姈低吟半聲，眼睫一顫，徐徐睜開了眼眸。

    她抬手覆在?司樾胸口，將其輕輕推開，那雙翦水秋瞳迷蒙地望著司樾，半晌，氤氳生霧。

    “你怎么還不回來……”她惻然?著，落下淚來，“他們走的走、散的散，我一個(gè)人，怎么撐得起偌大的混沌?！?/br>
    司樾沉默著，良久，只是低低道，“對不起?！?/br>
    “你頭兩?次出靈臺，我勸你別再?去，就忍了那口氣罷，你偏不聽?！?/br>
    媿姈抬手，纖細(xì)雪白的五指輕撫著司樾的臉，她半是哭半是笑著，道，“你素日?里威風(fēng)慣了，誰都不放在?眼里，吃了兩?回虧還是不信。現(xiàn)在?好了，被關(guān)三千年?，也不想想我們這些人要怎么活下去。”

    司樾垂首抿嘴，坐在?床邊，一言不發(fā)地聽她哭訴。

    見她這么老實(shí)，媿姈嘆了口氣，喃喃道，“罷了，我怪你又有什么用呢，不過是場夢而已?！?/br>
    “不是夢?！?/br>
    媿姈一愣。

    在?她愣怔的目光下，司樾移開了視線，莫名?有些心?虛。

    “我……剛回來?！?/br>
    ……

    媿姈院的隔壁——媿娋的院子中，媿姈正盯著面前的男人。

    “所以……”看著男人額上的銀印，媿娋皺眉，“你還是成仙了。”

    恒子簫隨司樾到了混沌宮后，先見了媿娋。

    司樾向他介紹，“這就是你口中的‘趙塵瑄’?！?/br>
    在?煌烀界時(shí)，恒子簫便已從“趙塵瑄 ”的五官上看出了兩?分?陰柔，果不出所料，附身他的正是一名?千嬌百媚的女魔。

    房門里走出來的女人像來自西域的壁畫。

    她滿頭燦爛的金飾，三支小臂長的金簪如?梅枝斜插在?濃密的鬢間，頭頂一抹新月鐮金飾，胳膊上戴著金釧，腳腕上一道金鈴環(huán)泠泠作響。

    那婀娜的身姿緊致有力?，并不嬌軟。

    她本就美艷，又上了一番精致的濃妝，殷紅的雙唇嗜血一般，沖著恒子簫微微勾起。

    即便是帶著冷嘲，這笑容依舊魅惑眾生。

    她倨傲道，“又見面了，小魔崽子?！?/br>
    那對狐貍眼顧盼之時(shí)，眼波流轉(zhuǎn)，像是一對活琉璃。

    “我還有事，你先跟著她四處逛逛?！彼鹃邪押阕雍嵔唤o了媿娋，又補(bǔ)了一句，“不用和她客氣，論?輩分?，你應(yīng)該叫她……阿姨？”

    恒子簫還沒說什么，媿娋那對狐貍眼頓時(shí)睜大了，“什么？阿姨！”

    “那叫姨娘、姑姑也行。”司樾想了想，又道，“要是嫌老，讓他叫你meimei都行?！?/br>
    媿娋怒道，“司樾！”

    司樾卻已扒著她和媿姈的院墻，翻了過去，只留下一聲，“他可是我唯一的徒兒?，就托你照顧了——”

    媿娋跺腳，在?鈴音中怨恨地念了句，“就知道往那邊跑……”

    司樾離開后，剩下媿娋和恒子簫面面相覷。

    媿娋轉(zhuǎn)頭，鬢上的金月、流蘇流光溢彩，折射出點(diǎn)點(diǎn)華美的光影。

    “我還以為你必不能飛升了，看來文昭還是聽話啊?！?/br>
    “我也不想飛升?！焙阕雍嵃腩а鄄€，“如?您所說，我已成過一回魔，天界并不容我。”

    “呵，”聽了這話，媿娋倒是笑了，“看來你還不笨。天界那群神仙對我們避之不及，怎么可能會?接納一個(gè)邪魔?！?/br>
    恒子簫對天界的那份排斥取悅了媿娋，她的語氣好了不少。

    “那你這個(gè)神仙，為何又來了混沌？”

    恒子簫搖頭，“我也不知。我見到了您口中的啻驪，說是天界最近的一個(gè)缺要兩?個(gè)月后才空出來，這兩?個(gè)月就讓我跟著師父?！?/br>
    “這你還不懂？”媿娋一聽便道，“司樾避了你三百年?，這是啻驪怕她和你疏遠(yuǎn)了，故意讓她重溫一下師生情誼呢?！?/br>
    聯(lián)系媿娋前后兩?次說的話，恒子簫還有什么不明白的。

    “你是說，啻驪要用我做人質(zhì)，去挾持師父？”他看向媿娋，“可我并不覺得自己有那么大的能耐，比起我，混沌界里應(yīng)該有不少和師父感?情更深的故交?！?/br>
    “這是自然?，混沌界里當(dāng)然?有比你和司樾更好的人?！眿崐居喙鈷呦蛄烁舯谠鹤?，“她現(xiàn)在?急著去見的，就算一個(gè)?！?/br>
    “那為什么會?是我？”

    “不知道?！?/br>
    恒子簫一愣，就見媿娋理?直氣壯道，“我一個(gè)魔，怎么會?知道神在?想什么，反正不是好事。”

    那雙靈動?妖冶的狐貍眼上下打量了一番恒子簫，“既然?都已經(jīng)知道了，那往后該怎么做，就不用旁人多說了吧？”

    恒子簫垂眸，“晚輩知道?！?/br>
    媿娋這才滿意，“算你小子有點(diǎn)良心?。否則就算你已有仙籍，我也不會?讓你活著回去。”

    恒子簫看向她，“我不會?連累師父，可尚不清楚師父的顧慮。她在?神宮里來去從容，面對天界的主人也并無懼色，既是如?此，為何又要聽從天界的命令來煌烀界找我？”

    不止是這一件事，還有混沌界到底是什么樣、師父一回來就急著去見的人是誰、媿娋和師父到底是什么關(guān)系……

    剛剛脫離小世界的恒子簫，像是從缸里投入大海的魚，他此前一直囿于小小的缸中，驟然?入海，有太多未知的疑惑。

    司樾明白這一點(diǎn)，她將他交給媿娋——如?今這個(gè)混沌界里最了解她來歷的人，便是讓她替她解答恒子簫的所有疑問。

    媿娋美眸一轉(zhuǎn)，思忖道，“也罷。司樾既托我關(guān)照你，你也還算識趣，那我就給你講講她的事?！?/br>
    她轉(zhuǎn)身，身上的金飾折出一片迷醉的華光，發(fā)出清靈的動?響。

    “進(jìn)屋坐罷?！彼龑阕雍嵉?，“這些事，一時(shí)半會?兒?可講不完。”

    第134章

    恒子簫進(jìn)了媿娋的寢殿。

    媿娋的?院子并不小, 比之人類皇宮中貴妃的宮殿還要大上?許多。

    整間院子分主宮殿和東西廂房、耳房和兩個(gè)倉庫，主殿后有一小花園，花卉甚少, 多是?草木, 有些荒廢。

    整座院子透著兩分蕭條, 像是一位年老色衰的絕世美人，任何人都能看?出它?從前的?奢華，可如今邊邊角角疏于打理，這些不經(jīng)意間的隱秘之處, 使那荒涼愈發(fā)?蕭索。

    不止是?這一處院子, 恒子簫跟著司樾踏入混沌界后，所見之處都好似蒙著一層舊日的?叆叇，比之才去過的?天界，混沌實(shí)在荒涼。

    “隨便坐罷?！?/br>
    進(jìn)了屋，媿娋徑直躺在了屋中的?美人榻上?, 蛇腰凹陷，雙腿交疊, 露出一片白皙。

    恒子簫當(dāng)即別眼, 這舉動換來了媿娋一串輕笑。

    “到底是?成仙的?人, 我多久沒見過你這樣的?男人了?！?/br>
    恒子簫被她笑得愈不自在, 找了個(gè)?離媿娋最遠(yuǎn)的?座兒, 正要坐下，就聽那嬌嬌媚媚的?聲音傳來, “你還是?近點(diǎn)罷，越是?這樣, 就越是?讓我心癢癢。再說——”

    她食指挑起?身上?的?一縷金沙，“連這都不敢看?, 你也別想?著在混沌待兩個(gè)?月了?！?/br>
    聽她這么?說，恒子簫只能硬著頭皮在她對?面的?椅子坐下。

    “這就對?了?！眿崐竟创健?/br>
    那雙媚眼直勾勾地盯著他，仿佛他未著片縷。

    媿娋抬手，殷紅的?指甲點(diǎn)在唇上?，“若你和司樾沒有關(guān)系，我倒是?很樂意嘗一嘗。”

    這三番五次的?露骨調(diào).戲令恒子簫再也忍不下去，他雙眉緊皺，加重了聲音，喚道，“姑姑，可以告訴晚輩了么??！?/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