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頭栽倒了刀山腳下，密密麻麻的刀尖頓時穿透了他的身體?。

    他厲嘯出聲，痛得打滾，卻滾向更?多?的利刃。

    很快，連脖子?也被扎穿，再喊不出聲來?。

    這不是結(jié)束，只是剛剛開始。

    刀山之后還有油鍋、還有火山、還有刀鋸。

    一輪之后，從頭開始，又是一輪。

    交替輪換，酷刑不休。

    當(dāng)?他眼睜睜看著自己被利刀鋸成?兩半之后，恒子?簫倒在地?上，眼前又出現(xiàn)了一扇小門。

    他五體?投地?地?趴著，陰風(fēng)吹過，身體?爛了又好，好了又爛。

    他一次次被撕碎，又一次次被拼上，恍惚已在這無邊地?獄中待了億萬年，從頭到腳，無處不被施刑上萬次有余。

    他無罪……他無罪……

    起初，恒子?簫冤屈不平，可在一輪又一輪的烈刑之中，他耗盡了精力，疲憊萎靡，迷惘間，似乎自己真的成?了十惡不赦之人。

    渾渾噩噩之中，在無窮無盡的刑海里，恒子?簫忽然聽見一蒼老沙啞的聲音。

    “你，想出去么?！?/br>
    他迷蒙地?回頭，見一黑瘦老人正立在刑架旁，負(fù)手?望著地?上的自己。

    這老人個子?矮小，精干細瘦，可精神矍鑠，一對小眼目光炯炯，和弘慈那?般慈眉善目者有所不同，一看便?不好相與。

    恒子?簫動了動嘴唇，艱澀地?開口：“你…是誰……”

    “你不必知道我是誰。只管回答我，想出去么?！?/br>
    恒子?簫動了動手?，用盡最后的力氣支起上身。

    他望著老人，黑眸中尚存堅毅，“要……我要出去，師父還被關(guān)在塔里……”

    老人卻是一嘆，繼而抬手?。

    兩道小門出現(xiàn)在恒子?簫面前。

    他指向他左側(cè)的門，“推開此門，再走百輪刑房，即可回去?！?/br>
    恒子?簫一顫。

    只是聽著一句話，他的身體?便?本能地?為那?些酷刑而顫栗起來?。

    “又或者，”老人一笑，指向右側(cè)的門，“從這扇門走，你能回到最初大殿，那?里不也有你的師父么?！?/br>
    “它不是師父……”恒子?簫撐著地?，慢慢爬了起來?。

    他踉蹌，往前走去，每一步都痛得喘息。

    “又有什么不同呢。”老人在他身后道，“那?里的‘她’不僅更?加溫柔，你也好免受皮rou之苦?！?/br>
    恒子?簫抬手?，覆在了左手?把?手?之上。

    他沒有回答，只是喃喃地?重復(fù)道，“它不是師父……不是……”

    說完這句，他一把?拉開大門。

    眼前金光一閃，下一刻，一張熟悉的面孔出現(xiàn)在了恒子?簫面前。

    一方小室內(nèi)，司樾口中啃著半顆黃杏，吃驚地?看著突然出現(xiàn)在自己面前的恒子?簫。

    恒子?簫亦是一愣，自己開的不是左門之刑門么，怎么會…他隨即眸色狠戾，立刻拔劍刺向司樾。

    “干什么干什么！”司樾兩指架住他刺來?的劍，晃了晃，“三天不見你小子?要弒師了？”

    恒子?簫望著她，來?來?回回地?打量她臉上的神情。

    司樾被他看得惡心，彈開劍尖，“誰帶你來?的？”

    恒子?簫沒有說話，只是呆呆地?望著她。

    “啞巴了？”司樾問完，就見眼前的青年倏地?紅了眼。

    他脫手?松了劍，一把?抱住了她，埋在她頸側(cè)喘息啜泣。

    “師父……”他沙啞地?喚著，身體?緊繃，微微顫栗。

    司樾抬眸望向恒子?簫身后。

    關(guān)她的房門上刻有百道封印，可恒子?簫就這樣輕而易舉地?推開門、走了進來?。

    直到他出現(xiàn)的那?一刻為止，司樾沒有察覺到半點恒子?簫的氣息。

    她抬手?拍了拍懷里啜泣的青年，不由一哂。

    她還道是什么……原來?，是這個緣還沒有盡。

    她摟著抽泣的恒子?簫，抬眸望著頂上的佛印磚塊。

    這就是她非結(jié)不可的緣么——

    在她要送走恒子?簫之時，佛門竟來?親自給他們作引介。

    這場緣就如此不可解，如此不可避？

    司樾暗嘆一聲。

    “好了好了，”她拍了拍恒子?簫的肩，“起來?，出去了。別把?鼻涕擦我身上?！?/br>
    恒子?簫起身，委屈地?看了她一眼，“師父，我沒有……”

    他眼睛還是通紅著的，恒子?簫從小就倔，極難看見這柔軟的面孔。

    司樾嘆了口氣，從他衣擺上撕下一塊布來?。

    “給，擦擦罷。”

    恒子?簫低頭，看著自己被撕壞的衣服，心中一片安泰。

    這才是師父溫柔時的模樣。

    “師父，”恒子?簫倏地?想起了來?時聽見的消息，“趙塵瑄正往這邊來?，我們快走！”

    他說著便?打量起可以逃走的地?方，一回頭，卻見關(guān)押司樾的房門正大咧咧地?敞開著。

    這門所在的方向，正是他來?時的方向。

    如此說來?，他推開的最后一扇門不是地?獄，而是師父的牢房！

    恒子?簫一怔，那?位老人到底是誰，為何要幫他破陣，又為何要幫他解開師父的牢門？

    他心中疑云密布，可眼下時間緊迫來?不及敘話，只拉著司樾的手?帶她出了塔。

    塔外紗羊一見到兩人便?撲了過來?。

    “司樾！你總算出來?了！還有子?簫！你剛才去哪里了！我怎么也找不到你，都快急瘋了?！?/br>
    “我被吸入幻陣之中了?！焙阕?簫道，“此處不是說話的地?方，先離開再說?！?/br>
    “好！”紗羊飛在兩人身后，沿小路從寺院后門離開。

    出了這道門，司樾回頭，又往那?高聳的轉(zhuǎn)業(yè)塔處望了一眼。

    她瞇了瞇眼眸。

    塔頂最高處，身披袈裟的弘慈正佇立其上。

    在司樾回望之時，他對著她雙手?合掌，低頭致意，仿佛一早就等候在那?兒，專為她辭行。

    第123章

    恒子簫帶著司樾一路去了昇昊宗附近的寧家別院。

    寧楟楓和藍瑚在他們后腳趕回。

    兩人一進門, 看?見房里的司樾后如釋重負(fù)，紛紛松了口氣?。

    “真人。”藍瑚低頭行禮，寧楟楓更是道, “真人您可算是出來了。此行再要不?成功, 恒弟可得趴在床上哭了?！?/br>
    司樾嘴角一揚, “早就哭過了?！?/br>
    恒子簫雙頰漲紅，想要反駁卻也無話可說，只得轉(zhuǎn)移話題道，“這次多謝二位了?！?/br>
    “謝什么??！睂帡髡f, “我和藍瑚早就把你當(dāng)做親弟弟看?, 也早就把真人當(dāng)做半個?師父了?！?/br>
    “是呀，”藍瑚讓紫竹取了幕籬，一雙明眸笑意盈盈，“你要真想謝，不?如叫聲兄姊來聽聽?！?/br>
    “這個?好?！睂帡髋氖?, “這么?多年了，還沒聽你叫過我們呢?！?/br>
    恒子簫一頓, 臉上顯露出兩分小孩見遠房親戚的別扭來。

    可寧楟楓和藍瑚幫了他那么?大忙, 這點要求他焉能?不?理。

    恒子簫微微低頭, 醞釀一番后拱手?道, “多謝楟楓兄, 多謝…藍jiejie?！?/br>
    楟楓兄三個?字倒還順暢，可藍jiejie一詞卻被恒子簫念得跟小媳婦似的, 頭也別去一旁，不?敢正視藍瑚的眼。

    見他如此, 屋內(nèi)的人都笑了起來。

    “對了，”紗羊記起事來, “楟楓、藍瑚，你們遇上趙塵瑄了嗎？”

    兩人落座，寧楟楓道，“遇上了。才在等候室內(nèi)坐了一會兒他就來了?！?/br>
    “我們在時?他居然已經(jīng)來了？”

    “他和我們一起等候弘慈大師，可大師遲遲未到?，他便說要出去轉(zhuǎn)轉(zhuǎn)?！?/br>
    寧楟楓看?向?藍瑚，“多虧藍瑚周旋。她問?趙塵瑄是否常來雨霖寺，那趙塵瑄不?敢明說自己是為真人而來的，便謊稱自己偶爾會來佛寺參拜，反問?我們?yōu)楹蝸泶?。?/br>
    藍瑚端起茶盞，“我便說我們剛剛訂親，是為求姻緣來的，此前對佛教不?甚了解，他既然常來佛寺，就請他帶我們?nèi)シ鸬顓?。?/br>
    “他真的帶著你們?nèi)グ莘鹆藛?？?/br>
    寧楟楓道，“一開始自然是推脫的，說讓沙彌帶著就行。我反問?他來寺里不?拜佛，莫非還有什么?事要辦。他回答不?上，只能?同我們走了?！?/br>
    “原來不?是我們動作快，是你們拖住了趙塵瑄?！奔喲蚺呐男乜?，吁了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