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換作其他?人呢，日子久了，興許師父都會忘了他?……

    那廂司樾和?學(xué)子們?打完了招呼，便跟山長走了。

    山長引著她去?前面的高臺，那里九個(gè)座位里有一席是給山長的。

    裴莘院也是一座峰頭，山長也是一峰之主。

    山長請司樾在中央的椅子坐下，她相鄰的那一把是門主的。

    這是司樾第一次排座次，門里對她十分敬重，僅次于門主。

    安置了她，山長又回到了下方。

    乙堂的先生接替他?管理孩子，山長自己則站在鼎前，cao持禮儀。

    司樾紗羊入了座，紗羊居高臨下地望著下面，道，“雖說裴玉門是個(gè)小門派，只有百來號人，可聚在一起時(shí)，還是挺熱鬧的嘛。誒，你快看你快看！那里有幾個(gè)小孩子，應(yīng)該是前兩屆通過考核的學(xué)子吧，他?們?真??！”

    司樾睨了眼不過巴掌大的紗羊，驚奇在這個(gè)場上，一只小蟲是怎么說出這等大話來的。

    司樾和?底下的孩子們?都在等，等著時(shí)辰，等著剩下八個(gè)空位來人。

    她等著等著就不耐煩了，身體沒了規(guī)矩，扳著腳腕，上炕似的盤腿坐在了椅上。

    “咦，”紗羊看著她不耐煩的姿勢，“你今天怎么這么乖巧，都不說想要回去?的話?！?/br>
    “你管呢?！彼鹃凶チ税压献?，放進(jìn)嘴里磕，“我閑?！?/br>
    紗羊偏頭，“你該不是為了那些與你相好的孩子們?吧？”

    司樾抬眸看了她一眼，紗羊頓時(shí)心中了然，她笑道，“你還挺講哥們?義氣?！?/br>
    她自己也閑著無?事，只能打量下方，見?下方那五個(gè)孩子正望著她，便也揮揮手和?他?們?打招呼。

    “你瞧，小魔頭在看你呢?！奔喲蛲屏送扑鹃?，“你也給他?鼓鼓勁兒罷?！?/br>
    “都沒開?始，鼓什么勁兒。”司樾胳膊抵著膝蓋，手掌撐著臉，嘴上這么說，卻?還是對著恒乞兒懶洋洋地抬了抬下巴。

    恒乞兒的眼睛頓時(shí)一亮，像是學(xué)堂里正念書的孩子見?到了突然來看望他?的娘，又像是少女得知了心上人的消息，那張冷淡的臉都明媚了兩分。

    “他?還真是喜歡你啊?！奔喲虮?，話里有點(diǎn)?醋意，明明她才?是對恒乞兒最?上心的人。

    “噯，這就是懷胎十月，落子歸父?？偸歉冻龆嗟牟挥懞?。”司樾笑道，“他?這般不識好心，我都替你委屈。”

    “大jian似忠。”紗羊不吃這一套，“別以為我不知道你什么意思?，別說他?不喜歡我，就算他?恨我，我也會好好待他?！這可是司君親自給我的任務(wù)！”

    計(jì)謀被識破，司樾收了和?善的笑，陰暗地嘁了一聲，“狗腿子?！?/br>
    “你說什么！”

    “我說我想吃狗腿！”

    小半個(gè)時(shí)辰過去?，場上終于布置妥當(dāng)，各人都?xì)w了位，八峰派來的弟子們?在場外?圍成?了一圈，中間場上孩子們?站得有些累了，只等前方八個(gè)空座落下人來。

    忽而間，一聲嘹亮的通報(bào)響起，只聽鑼旁的丙堂先生張口唱道，“沐鶯峰峰主，五長老金洛羽到——”

    這一聲突然響起的通傳把已經(jīng)開?始神游天外?的孩子們?嚇了一跳。

    他?們?抬頭向?上，就見?天邊飛來一束碧色的法光。

    一面青色紗絹團(tuán)扇上立著一位衣袂飄飄的仙子，她自東方而來，盈盈落在了前排的座上。

    學(xué)子們?呆呆地睜著眼，見?那仙女綠裙白紗，柔美仙逸，正應(yīng)了孩子們?心中對仙子的想象！

    五長老金洛羽在臺上對著孩子們?一笑，恍然間，似百花齊放。

    “哇，是仙子——好美的仙子。”

    “來了一年了，終于見?到一個(gè)仙子了！”

    “我還是第一次見?到仙子，要是她做我?guī)煾冈摱嗪??！?/br>
    “我也想選她……”

    半個(gè)時(shí)辰前，說話的這些人還在央求司樾收他?們?為徒，說自己只和?司樾好。

    司樾扭頭看向?那仙子，紗羊不等司樾說話，便開?始寬慰她，“童言無?忌，你這么大的人，還要在乎孩子的話么。”

    “我本也不是什么仙子，我才?不在乎！”司樾哼了一聲，雙手揣袖，像是個(gè)被趕出來的叫花子似的蹲著，“只是這些叛徒，可恨！”

    先前還圍著她又是玩游戲，又是聊八卦是非，好得恨不得永遠(yuǎn)伴在一起，美人一來，誰都不把她放眼里了。

    她就說，八九歲的孩子都是毛蟲，見?到美人就開?始蠕動蠕動。

    司樾忿忿不平，她不看人家仙子了，人家仙子卻?對著她行了半禮，“洛羽見?過師姐?！?/br>
    司樾扭頭，看了眼身后，身后無?人，遂又看向?紗羊這個(gè)裴玉門的公共師姐，“怎么，她還要拜你？”

    “師姐是你！”紗羊推推她，小聲道“你和?門主同輩，她也是門主的同輩，本該排算年齡的，你又不說自己幾歲。人家敬你，就管你叫師姐了?！?/br>
    “哦?！?/br>
    “哦什么，快起來回禮呀，姐妹之間要互禮的?！?/br>
    司樾的眼睛一下子睜大了，顯然在說：要我拜她？

    她太久沒有動作，那邊金洛羽未免尷尬，沒有呆站著，只對她扯出一個(gè)笑來，便去?自己的位子上坐下。

    “哎呀，”紗羊嗔了一聲，“你看你，那么多人看著，多不懂禮數(shù)呀。”

    司樾對她道，“懂個(gè)屁。我拜佛就罷了，現(xiàn)在還要拜人？論資排輩，她祖宗的祖宗也該對我三叩九…”話未說完，她就被紗羊強(qiáng)塞了一顆核桃。

    “知道你委屈，可來都來了，戲就做全罷?！狈乐顾僬f話抱怨，紗羊另只手也拿了核桃往司樾嘴里塞，“來，我親手剝的，不錯吧?！?/br>
    兩人在臺上小動作不斷，另一邊，丙堂先生又報(bào)起了名字。

    各路峰主不論境界高低，先來的就先報(bào)名。

    這名字是唱給孩子們?聽的，讓他?們?認(rèn)識認(rèn)識來的都是些什么人，至于司樾——她已經(jīng)和?各堂孩子打成?一片，用不著報(bào)名，也用不著隆重登場了。

    恒乞兒仰頭望著天上劃過的各色法光，不由得想起了一年前白笙帶他?來裴莘院時(shí)，也是這般御劍的。

    凌五見?他?一眨不眨地望著天上，笑了笑，“遨游天際，的確是所有修士最?初的愿望?！?/br>
    恒乞兒嗯了一聲，輕輕點(diǎn)?頭。

    若不御劍，從?停云峰到裴莘院，往返一趟便要整日的工夫，如此?一來，探望山長都成?了難事。

    山長對他?有教育之恩，他?離開?裴莘院后，是必要常?；貋硖酵?。

    不知道他?什么時(shí)候才?能御劍呢……

    天幕上劃過一道白光，四長老隨后御劍而來，他?一身白衣道袍，劍眉星目，是時(shí)下最?受追捧的相貌。

    司樾看著下面激動的小女孩們?，有一個(gè)對上了司樾的眼，對著她雙手合十拜了拜，又眨眨眼，露出個(gè)“抱歉”的表情。

    司樾一拍扶手，“走！都走！讓我當(dāng)個(gè)孤家寡人，免了那些吵鬧！”

    “消消氣，”紗羊順了順?biāo)男乜?，“至少我?小魔頭還在，我倆想跑都跑不走呀?！?/br>
    “怎么，你們?很想跑嗎。”司樾睨她。

    “嘿嘿……”

    裴玉門共九位峰主，除司樾外?，有六位達(dá)到了金丹期，那便是門主和?五位長老，剩下兩位還在突破瓶頸，其中一位筑基末期的便是裴莘院的山長。

    裴玉門晉升長老的流程十分樸素，一方峰主只要升至金丹期，便可成?為長老。

    目下裴玉門還沒有元嬰期的高手，門內(nèi)修為最?高的是大長老和?門主，兩人同為金丹末期，但歲數(shù)也不小。

    眾所周知，修士的境界越高，壽命越長，容貌也就相對更?加年輕。

    裴玉門的五位長老對比自身年齡而言，境界不算太高，駐顏效果也就一般，只有年紀(jì)最?小的五長老和?四長老還算青春靚麗，自三長老往上，便都是中老年的模樣。

    于是乎，除了兩位長老外?，場上最?矚目的便是白笙了。

    白笙侍奉在門主左右，當(dāng)門主蒞臨，落在首座上時(shí)，他?便立在門主身后，對著司樾微微低頭。

    場下傳來了竊竊私語，“是大師兄！”“大師兄怎么看起來更?年輕了？”

    裴莘院的孩子們?這一年接觸到的弟子中，輩分最?高、名望最?盛的便數(shù)白笙。

    司樾打量了對她行禮的白笙一眼，發(fā)覺他?已從?筑基末期突破到了金丹。

    不止是司樾，其他?幾位長老也都發(fā)現(xiàn)了。

    注意到周圍的視線，門主十分得意，偏又要裝出一副不在乎的模樣，他?捋了捋白須，狀似隨口感嘆一句，“我啊，也算是后繼有人了?！?/br>
    兩邊長老立即拱手慶賀，“白笙不愧為我門長徒，幾日不見?，竟已獲得金丹，真是一表人才?，前途不可限量！”

    “想當(dāng)年，門主便是我們?幾個(gè)里天資最?佳、修行最?快的，果然是名師出高徒啊?！?/br>
    “我裴玉門能有白笙這樣的孩子，未來也就無?可擔(dān)憂了。”

    “欸，”門主接受了所有人的道喜之后，才?施施然道，“他?還年輕，多得是要學(xué)的，諸位長老不可高贊?！?/br>
    他?這般說完，又瞥向?身旁還沒有開?過口夸過獎的司樾，“司樾真人，您說呢？”

    司樾咧嘴一笑，“這么大喜的日子，我看我就別說話了罷。”

    門主飄飄然的心一下子落了地，他?也真是忘乎所以了，竟然會去?觸司樾這個(gè)霉頭。

    這家伙指定沒有好話，還是讓她閉嘴的好。

    山長站在爐鼎旁，等著八位峰主到齊，稍作寒暄后，便對著丙堂先生使?了眼色。

    先生一敲大鑼，鐺——的一聲震響，如罡氣一般，將場上的一切雜音全都屏退清除。

    仿佛一出亂糟糟的戲，前一刻還在咿咿呀呀的唱著，頃刻間生旦凈末丑角通通離場，臺上一下子空出來，變得格外?安靜，透出了兩分肅穆。

    底下的孩子們?站直了身體，周圍的八峰弟子收斂了神色，上方的幾人也不再說話，將目光都投向?了場上。

    “焚香——”

    一聲唱詞響起，首座的門主傅洛山起身，朝著下方的爐鼎走去?。

    山長手中拿著三支長香，每一支都有三尺長。

    待門主行至鼎前，他?躬身交付，由門主舉香，面對諸生而拜。

    “行禮——”

    場上所有學(xué)子、弟子都拱手拜禮，三拜之后，門主同山長一起，將那三根粗大的香插進(jìn)了鼎內(nèi)，飄起了三縷裊裊香煙。

    恒乞兒在行禮后抬頭，他?望向?臺上的司樾。

    隔著爐鼎、隔著幾縷縹緲的香，方才?還近在咫尺的司樾，忽然間好似離他?遠(yuǎn)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