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第 29 章

    向國公府提親？因他這句話, 謝婉寧忽然擔(dān)心起五日后的賞菊宴來。

    她是想擺脫鎮(zhèn)國公府的桎梏，可也不想找個(gè)殺氣很重的小孩子當(dāng)夫君。

    “jiejie，我只比你小半歲，不是小孩子了！”

    劉恒一臉真誠, 睜著雙清澈明亮的眼睛, 絲毫不見后世的凌厲，多了份溫潤, 少了些戾氣。

    十五歲, 這個(gè)年紀(jì)議親的公子多的是, 尤其是像將軍府這樣沖在前線的將領(lǐng)之家，多半想早日成親, 好給家族留個(gè)后。

    謝婉寧明白其中的道理, 可她這病歪歪的身子，并不適合劉恒。尤其是他還一口一個(gè)jiejie地叫她, 總讓她有種欺負(fù)小孩子的錯(cuò)覺。

    比起沈淮序的高大來, 略顯單薄的劉恒，可不就像個(gè)小孩子！連說話都顯得稚氣, 哪有不管不顧地, 在姑娘家面前直接說出提親的？

    謝婉寧撲哧一笑，說道：“這話我就當(dāng)沒聽過，你呀，天生就是天上的雄鷹，應(yīng)該翱翔在天空，我只會拖累你?！?/br>
    “我可以帶著jiejie一起去翱翔啊, 我們?nèi)ツ? 那里沒有京城拘束, 我們可以騎馬打獵, 還可以躺在草地上看星星，漠北的星星又大又亮，還有漠北的酒……”

    漠北啊，真是個(gè)好地方，廣袤無限，沒了束縛，自然是個(gè)好去處。

    “劉恒！”

    忽然一個(gè)低沉的聲音，似警告似不悅地在身后響起。

    謝婉寧撩開簾子，就看到沈淮序冷冷地站在一旁。他今日穿著公服，身姿格外挺拔好看，后面跟著三五個(gè)隨從，一副公干的模樣，看來是找劉恒的。

    他們自那日墜馬后，再沒有見過面，今日乍然相見，還是劉恒趴在她馬車上，這畫面……就……挺親近的，他應(yīng)該不會誤會吧？

    謝婉寧下意識躲避沈淮序的目光，嗖地放下了簾子，暗惱自己突然心虛什么啊，做什么在乎他的感受，又不是她的誰！

    簾子忽然被挑開，沈淮序出現(xiàn)在窗邊，兩人四目相對，謝婉寧的臉騰地紅了。

    沈淮序的眼睛在她嫣紅的嘴唇上掠過，發(fā)現(xiàn)她臉上的紅暈后，喉結(jié)微動，不自覺輕抿下唇，原先想問的話，此時(shí)卻忘得干凈。

    “表哥，我該回去了。”

    “劉恒的話你不要信！”

    兩人同時(shí)出聲。

    謝婉寧紅著臉應(yīng)下，催促著車夫趕緊離開了。

    直到馬車走遠(yuǎn)了，沈淮序這才看向劉恒，滿臉不悅地說：“以后少在她面前胡說。”

    “我哪里胡說了，我們漠北的星星本來就比京城的亮?！?/br>
    “走吧，張統(tǒng)領(lǐng)還等著你?！鄙蚧葱蚪K究還是沒說什么，帶著劉恒離開了。

    剛剛還在粥棚鬧事的兩人，從角落里出來，看了眼馬車的方向，對視一眼，一人匆忙跟了上去，一人則打了個(gè)響亮的口哨。

    ……

    謝婉寧坐在馬車上捧著臉，一會想到劉恒，一會又想到沈淮序。

    玉煙看出了她的心思，問道：“小姐，你想去漠北嗎？漠北的星星真的比京城的大？”

    “不知道啊，想來是美的吧，如果有機(jī)會你想去看看嗎？”

    “小姐去哪兒，奴婢就去哪兒，如果小姐去漠北奴婢也跟著去！”

    突然馬車一晃，一聲慘叫，緊接著一個(gè)小孩子撕心裂肺的哭聲響起，謝婉寧急忙下車查看。

    只見一個(gè)小男孩，約五六歲的樣子，正躺在馬車旁，旁邊一個(gè)婦人，將他攬?jiān)趹阎校尢鞊尩氐卣f國公府的馬車撞死人了。

    車夫訕訕地拉著馬，不敢再動，眼神無辜地望著謝婉寧。

    這是個(gè)寬敞的街道 ，旁邊就是河道，幾艘畫舫在水中緩緩而行。

    謝婉寧讓玉煙拿出銀子，好言勸慰婦人，趕緊找大夫給孩子看看?？赡菋D人卻無動于衷，只顧著聲嘶力竭地干嚎，很快吸引了一大批人圍觀。人群中不乏一兩個(gè)起哄的，對謝婉寧也開始指指點(diǎn)點(diǎn)起來。

    謝婉寧馬上意識到，這是個(gè)局，就是不知道設(shè)局人在哪里？

    她環(huán)顧四周，正巧看到一雙陰鷙的眼睛，正滿眼復(fù)雜地看著她。

    柳昊天？那個(gè)被三表哥在滿香樓揍得鼻青臉腫的威遠(yuǎn)侯二公子，看模樣傷已經(jīng)全好了。

    柳昊天沖謝婉寧哂笑，然后撥開眾人，對那婦人道：“快拿上銀子滾，膽敢再碰瓷，小心爺當(dāng)真要了這小娃娃的命！”

    這時(shí)候人群中開始七嘴八舌地批判起婦人，這個(gè)說，小孩子真可憐，天天被撞還不給瞧大夫；那個(gè)說，這婦人好歹毒的心思，虎毒不食子，這婦人真是鐵石心腸；還有人搭話，這可是水患鬧得，流民吃不飽飯穿不暖，才想出這個(gè)餿主意，造孽啊……

    那婦人見有人識破，也不敢久留，拿上玉煙的銀子，抱著孩子走了。

    圍觀的人散去，謝婉寧這才向柳昊天致謝。

    謝婉寧并不怕柳昊天。前世，柳昊天一心愛慕她，可她整顆心都在沈淮序身上，對他不假辭色。后來，她嫉妒沈如歌，是柳昊天幫忙下的藥，卻沒想到，那藥又下到了她茶杯里。

    “多謝柳公子解圍?！?/br>
    “你認(rèn)識我？”

    “認(rèn)識，侯府舉辦滿月宴的時(shí)候，遠(yuǎn)遠(yuǎn)見過公子一面?！?/br>
    謝婉寧只好胡謅了一個(gè)理由，威遠(yuǎn)侯世子去歲得子，她曾和文氏赴過滿月宴。

    威遠(yuǎn)侯原配夫人早早過世，現(xiàn)在續(xù)弦的曹夫人，是曹貴妃的庶妹，生了柳昊天。柳昊天仗著是曹貴妃的外甥，沒少在外惹事。京城勛貴家的小姐都不敢和他議親，曹夫人也挑得很，尋常人家的小姐，她也看不上。

    謝婉寧沒提三表哥打他那件事，裝著毫不知情的樣子，鄭重地向他道謝。

    正打算上車時(shí)，卻被柳昊天攔住了，他指了指河中央的畫舫，“貴府的六小姐和曹小姐就在畫舫上，正巧看到表小姐，不如一起上船游玩一番？”

    謝婉寧望向河中央的畫舫，只見曹斯斯和沈如歌站圍欄處，揮著帕子向她招手。

    拒絕的話想脫口而出，轉(zhuǎn)念一想，他們故意設(shè)局將她堵在這里，不就是想引她上船嗎？

    她倒想看看，這曹斯斯和沈如歌葫蘆里賣的什么藥……

    作者有話說：

    今天有點(diǎn)少，有個(gè)情節(jié)需要修改，感謝各位小可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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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0章 第 30 章

    落日的余暉傾灑在河面上, 波光粼粼中閃著金色的光。

    畫舫上下兩層，雕梁畫棟，周飾著精美的花紋。中艙寬闊，四周掛著紗幔, 隨風(fēng)輕輕擺動, 幾名船妓穿著清涼，正扭動腰肢, 隨著樂聲翩翩起舞。

    二皇子拿著酒杯慵懶地坐在上首, 兩名妓子妖嬈地趴在他身上, 正上下其手剝了葡萄喂到他嘴里。

    謝婉寧一進(jìn)船艙就看到了這幅景象，她突然后悔起來。

    曹斯斯熱情地拉著她往里面走, “殿下, 你看誰來了？”

    二皇子似有醉意，他迷離著眼睛望向謝婉寧, 隨即笑道：“這不是國公府的表小姐嗎？來人, 給表小姐看座，就放在這兒?！?/br>
    他伸手指了指身旁的位置。侍從立刻拿上蒲團(tuán)桌案, 緊挨著二皇子的位置安放妥當(dāng)。

    “表姐, 看來殿下心悅你，你可別辜負(fù)了殿下的一片好意?！鄙蛉绺铦M臉堆笑，可那笑意未達(dá)眼底，“表姐將來做了二皇子妃，可別忘了表妹。”

    謝婉寧心下了然，看來今日這場局, 定是沈如歌設(shè)下的。才短短幾日, 沈如歌竟能攀上曹斯斯, 搭上了二皇子？

    曹斯斯將謝婉寧連哄帶騙地按在座位上, 附在她耳邊問：“聽說五公子和你青梅竹馬，你們二人正在議親，可有此事？”

    在美妙的樂聲里，曹斯斯這句話像一條冰冷的蛇，一下鉆進(jìn)了謝婉寧的心里 。

    她和沈淮序議親的事情，也僅限于老夫人的盤算，沒有明言，怕只有徐mama這個(gè)心腹能略知一二，旁人無從得知。況且，松鶴堂管教下人一向嚴(yán)苛，斷不會傳出去，這曹斯斯是哪里得的消息？

    謝婉寧目光掃向?qū)γ媛渥纳蛉绺?，沈如歌朝她舉了舉酒杯。

    她只好扭頭對曹斯斯道：“并無此事，曹小姐聽誰說的？”

    “你還在這兒裝無辜，早聽說你表面一套背后一套，原來竟是真的！”

    曹斯斯立刻換了一副嘴臉，譏諷道：“別仗著和五公子自小相識就想勾引他，他那樣風(fēng)光霽月的人，也是你這種下等小吏之女，克死雙親的掃把星相配的？”

    這話有點(diǎn)重，擱在以前，謝婉寧聽完這話能羞憤死。前世她每逢宴請，背地里總能聽到這種話，久而久之，她也變得自卑懦弱起來，若非必要，絕不出門赴宴。

    可如今，死過一次的人，還有什么好怕的，況且她的親生父母還好好的，克死雙親這種說法更是荒謬又惡毒！

    謝婉寧嚯地起身，厲聲道：“還請曹小姐慎言！敢問曹小姐何謂上等官吏？何謂下等官吏？在我大雍，上至內(nèi)閣輔臣，下至州郡縣吏，無不夜以繼日為國為民鞠躬盡瘁。圣上仁政，兼濟(jì)天下，上下一心開創(chuàng)了我大雍盛世。怎的在曹小姐口中，官吏還有等級之分？這讓那些遠(yuǎn)在邊塞兢兢業(yè)業(yè)的老大人們，情何以堪？”

    朝堂廟宇間有沒有官員等級之分？當(dāng)然有！但這種事情，大家心知肚明，沒人拿到明面上說罷了。曹斯斯一個(gè)小小的閨閣女子，竟也能大放厥詞，隨意欺辱官員之后，依仗的不過是曹貴妃的勢。

    一曲終了，樂聲剛好停下，謝婉寧的聲音擲地有聲，回蕩在整個(gè)畫舫。

    沈如歌驚詫地睜大了眼睛，誰說這個(gè)表姐性格懦弱好拿捏的？

    “好叫曹小姐知道，我父親雖然官職卑微，卻是圣上欽點(diǎn)治理水患的官員，是為救百姓性命，不顧自身安危的一縣之丞，是圣上下圣旨親封的文修公?！?/br>
    謝婉寧的父親死后，渭南民眾上表內(nèi)閣，圣上感念其治水之功，親賜謚號文修公。

    曹斯斯敢譏諷她是下等小吏之女，她就要給曹斯斯扣一頂看不起下等官吏的大帽子。這話傳出去，雖不能動搖永恩侯曹家，卻也能給幾位剛正不阿的御史找點(diǎn)事做，給曹家添點(diǎn)堵也好。

    “家父的名聲不容欺辱，曹小姐的下等官吏論，不知師從何人？難道永恩侯府也都是這么認(rèn)為的嗎？”

    曹斯斯氣急，張口結(jié)舌指著謝婉寧，“你……你……我哪有那個(gè)意思？你少污蔑我！還攀扯我們永恩侯府……”

    “夠了！”二皇子這才放下酒杯，出聲喝止。

    曹斯斯看向二皇子，“表哥，你聽聽，謝小姐伶牙俐齒的慣會顛倒黑白。”

    二皇子抬眸，給了曹斯斯一個(gè)眼色，開口道：“給謝小姐道歉?！?/br>
    “我憑什么道歉，我又沒有說錯(cuò)，”曹斯斯惱怒不已，眼睛看向沈如歌，“如歌，我們走，這船艙悶得很?！?/br>
    說完，她拉著沈如歌就往外走，臨走還剜了一眼謝婉寧，丟下了一句“真晦氣！”

    呼啦啦一群人魚貫而出，船艙內(nèi)只剩下二皇子和謝婉寧主仆二人。

    太陽已經(jīng)落山，天空變得昏暗起來。

    謝婉寧頓感不妙。

    她剛想轉(zhuǎn)身告辭，就看到二皇子站在她面前，目光正一瞬不瞬地盯著她瞧。他雙眼泛光，像是守株待兔的獵人，終于等到了撞上樹的兔子。

    謝婉寧驚得后退了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