烈火行舟 第16節(jié)
說完,他覷著杜曇晝的臉色:“可是那馬出了問題?” 杜曇晝沒有回答,反問他:“最后一個問題,你知道中心醉的掌柜是焉彌人么?” “什么?!”趙慎大吃一驚,呆坐在地上。 趙府。 有小廝從外一路跑進府門,徑直去拜見趙慎的夫人。 趙夫人認出他是陪趙慎同去官署的下人,見他急匆匆趕來,忙問何事? 小廝道:“夫人,今日天寒地凍,少爺要留宿官署,說缺冬衣,想讓夫人給他送幾件厚衣服過去?!?/br> 趙夫人與趙慎成親不過半年,正是情濃似蜜的階段,聽說夫君缺衣,便從衣箱里找出幾件,也不假手他人,自己抱著往外走。 “我和你同去?!?/br> 丫鬟趕忙上來攔:“夫人,你身子重,可不敢亂跑,萬一出了什么事,奴婢可擔待不起!” “呸呸呸!”趙夫人性情爽利,不愿被人束縛:“我就不愛聽這些話,再說出去走一圈能有什么事?我全程都坐在馬車里,連外人的面都不會見到,怎可能有閃失?” 嘴上說著話,人已經(jīng)走出去老遠了。 丫鬟急得跳腳,又尋不見理由阻攔,只好急急追了上去,口中還道:“夫人真是體力好,明明懷著身孕,走路比我都快?!?/br> 馬車沒走一會兒,太常寺的大門就出現(xiàn)在眼前,趙夫人將冬衣遞給小廝,讓他趕緊送進去,別讓趙慎凍著。 “好嘞!” 小廝接過,手腳麻利地跳下車,往太常寺的官署里跑。 丫鬟忙道:“夫人,把車門關上吧,小心被風吹受涼了?!?/br> “是該關上。”趙夫人合上車門:“不然讓其他人見到我親自來給他送衣服,改天要拿這事打趣他了?!?/br> 沒多久,馬車往下一沉,是小廝回來了,他隔著門說:“夫人,沒見到少爺,里面的人說他剛剛已經(jīng)回去了?!?/br> “回去了?剛才一路過來沒見到他呀。”趙夫人有些埋怨:“這個人走在路上,見到自家馬車也不知道出個聲,真是個粗心鬼?!?/br> 小廝撥轉馬頭,駛回趙府,趙夫人問看門的下人:“少爺可是回來了?” 下人一臉納悶:“回夫人的話,小的沒見到少爺回來,您不是去官署給少爺送冬衣么?也沒見到他?” 趙夫人一怔,沒來由地一陣心慌。 小廝趕緊說:“也許是少爺和別的官老爺去飯館吃飯了?或者是路邊見到什么新奇玩意,特意去買來送給夫人,所以才和夫人走岔了?應當不會有什么大事,少爺從小在京中長大,又是趙將軍獨子,縉京城里沒人敢對他不利的。” 趙夫人眉頭輕蹙,“對,你說得對,我們回去等等,說不定一會兒就回來了。” 可看她的模樣,分明擔心得要命,不像她嘴上說得那么放心。 趙夫人年十七,小時隨爹娘住在京中,六年前因父親外派至地方做官,便舉家搬離縉京。 后因媒人牽線說媒,被父親許配給了趙家,獨自嫁進了縉京。 她離開京城多年,在城中沒有家人親友,而趙慎的祖父母和母親都早已去世,唯一的長輩趙青池又遠在毓州,她遇到這事,連個能商量的人都沒有,心下難免慌亂。 丫鬟想了想,忽然有了主意:“對了,奴婢記得,夫人曾說幼時與懷寧郡主是閨中密友,您不妨去找她,她可對這京城熟門熟路,說不定能猜到少爺去了哪里。” 趙夫人當機立斷:“對!上車,去郡主府!” 莫遲改了性子,不躺在趙府屋頂,改成蹲守在懷寧郡主房頂了。 他當時從墻頭躍上來時,就發(fā)現(xiàn)郡主府的防衛(wèi)十分薄弱,不知為何,派來這里看守的翊衛(wèi)都是老弱之兵,人數(shù)也特別少,完全不符合郡主府的建制。 莫遲攀著房檐,像貍貓般矯健地跳下屋脊,轉頭奔向后院下人所住之處。 他是來找那個被懷寧所救的男人的。 來到下人所住的廂房外,不遠處隱約傳來腳步聲,莫遲往上一跳,扒住屋檐,腳踩廊柱一個借力,翻上廂房屋頂。 兩個搬東西的下人走過后,莫遲從屋頂上站起來,打探后院的情況。 供下人休息的廂房只有三排,看來郡主府里的侍從也不多,按照常理,那被救的男子應該就住在這里,只是不知是哪一間。 正當莫遲準備掀開瓦片,一間間找過去時,懷寧所住的院中突然有了動靜。 莫遲直起腰看去,郡主帶著兩個侍女出了小院,她面前,有一年輕女子正被丫鬟攙扶著向她走來,那女子似乎身懷有孕,只是步態(tài)十分敏捷,不像普通人家出身的媳婦。 見到她的身影,懷寧隔得老遠就伸出手:“你怎么有空來看我了?” 那女子也急急往前走了兩步,兩人雙手緊緊交握,關系非同一般。 莫遲將手放在耳后,二人的說話聲被風帶來。 那女子雙膝一曲,行了個禮:“未拜名帖就冒昧登門,還請郡主恕罪。” “你我之間不必如此?!睉褜幍恼Z氣欣喜中又帶著擔憂,“見你行色匆匆,可是家中出了什么事?” 趙夫人形容急切:“我夫君趙慎不見了,官署的人說他早就回府了,可我在府中并沒有見到他,不知他究竟去了何處?我對京城早就不熟悉了,又實在找不到可商量的人,只能冒昧地前來打擾殿下了!” 懷寧拉起趙夫人的手,“不急,趙慎是個男子,想來不會有大事,外面冷,你跟我進房細說?!?/br> 兩人帶著眾婢女走進房中。 莫遲慢慢放下手,這女子是趙青池的兒媳婦? 主屋內(nèi),趙夫人將剛才的事說給懷寧,懷寧聽完,擰眉道:“著實奇怪,坊間都說,趙慎潔身自好,平日除了養(yǎng)馬以外,幾乎沒有任何嗜好,除了偶爾去酒肆飲幾杯酒外,好像不曾聽聞他曾出現(xiàn)在賭坊或者教坊司,平白無故就這樣沒了蹤影,不像是他的行為?!?/br> 趙夫人聽她說完,心下更為慌張,“這可如何是好?該不會是半道被歹人劫了吧?!若那些人要錢也就罷了,萬一是尋仇——?你知道,我公爹殺過那么多焉彌人,不會是他們——” 懷寧連忙捂住她的嘴:“可不敢胡說!你我雖長在深閨,卻從小就聽大人講,那焉彌人殘暴如地獄惡鬼,若是被他們所抓,哪里還有命在!” 趙夫人嚇得臉色煞白:“這可如何是好?。课疫€是趕緊去京兆府尹報官吧!不、不,我還是去臨臺,杜侍郎斷案之能聲名在外,眼下只有他能幫我了!” 懷寧按住她:“先別慌,杜侍郎公務繁忙,就算你急急找去,恐怕他也無暇相助,不妨再想想,趙公子究竟還有——” 噗噗噗—— 窗外突然響起幾聲異響,主屋內(nèi)的燈燭霎時盡滅,懷寧一驚,大聲問道:“外面怎么回事?” 屋外一片寂靜,沒有半點回音。 懷寧心頭一緊,忙讓侍女去看,侍女被這突如其來的變故嚇到,哆嗦著不敢出門。 “等著,我去瞧!我就不信有人敢在郡主府撒野!” 懷寧抄起桌上的花瓶,大著膽子往門外走:“外面的人怎么不回話?!” 推開房門一看,外面的人的確回不了話了——站在屋外等著伺候的下人,東倒西歪躺在院中,脖頸處都在往外流血。 懷寧大駭,立刻意識到,幾天前官道上的那群刺客居然摸進了郡主府!他們是沖著那個男人來的! 懷寧還沒顧得上擔心那男子,就有五六個黑衣蒙面人從四周的屋頂上跳下,迅速朝她包圍而來。 懷寧反應極快,反身退回屋中,迅速插上門栓,然后扶起趙夫人就往后室走。 “外面有刺客!主屋北面有后門,趁他們沒發(fā)現(xiàn)趕緊從那里跑出去!” 身后,大門發(fā)出陣陣的巨大響動,院中的刺客正在撞門,木屑紛紛掉落,窗戶紙開始出現(xiàn)破損,再撞不了幾下,門板就撐不住了。 懷寧拉著趙夫人跑得飛快,徑直朝后門逃去:“快!他們要進來了!” 朝北的后門出現(xiàn)在眼前,懷寧一把推開,卻見后院居然已有好幾個刺客,其中一人一腳踹開后院廂房的門,定睛往里一看,高聲道:“找到人了!在這里!” 原來懷寧擔心下人所住的廂房人多口雜,于是把那男子藏在主堂后院,一間許久無人居住的廂房內(nèi)。 誰知那些蒙面人動作那么快,沒花多少工夫就找到了準確的地方。 但懷寧無暇顧及那人生死了,因為后院的幾個刺客已經(jīng)注意到她,疾步朝她們幾個女眷殺了過來,而正堂的門也在同一時刻被撞破,后方也有殺手趕來。 懷寧作為手無寸鐵的女子,此時竟爆發(fā)出一股無名的勇氣,她護著趙夫人后退,同時用力將手中花瓶狠狠扔出。 面前的刺客揮刀就砍,瓷瓶應聲碎裂,但他們的行動也受到阻礙,速度明顯慢下來。 懷寧見此招有效,動作不停,不斷抓起后門附近的瓷器、茶杯、硯臺,咬牙向他們砸去。 趙夫人竟也頗有膽色,徒手撿起地上的碎塊,朝身后的蒙面人扔去。 以她的手勁,扔出的碎塊自然無法傷人,可依舊能干擾殺手的注意力,逼得他們不得不揮刀打飛碎片。 但地上能用的碎片畢竟有限,幾番徒勞的反抗后,前后兩方的刺客已來至她們身前。 刺客們手起刀落,刀鋒上的寒光在懷寧眼中一閃,她顧不得許多,抱著趙夫人把她往身下一壓,用自己的身體擋住了她。 趙夫人大喊:“懷寧不要!” 耳邊傳來利器出鞘之聲,懷寧緊閉雙眼,把趙夫人牢牢護在身下,等待著即將到來的劇痛。 嘡啷—— 有什么東西在她耳側斷裂,若是別人恐怕不敢細看,但懷寧膽色非同常人,她居然立即睜開雙眼,詫異地抬頭看去。 夜色內(nèi),小院中,一道勁瘦的身影持刀而立,手上還拿了幾顆石子。 懷寧低頭一看,地上躺著半截斷刀,估計就是他用石子打斷的。 只用一枚石子就能打斷刀身,足見那人功力之深厚。 云破月出,月光照亮了他的臉,那是張白皙秀麗的面容。 “是你?!”懷寧認出了他。 不只是她,那群刺客也認出了他,他們不再追殺懷寧,轉頭向莫遲包圍上來。 莫遲提著刀,手中掂著小石子,慢慢朝他們走來。 眾刺客見識過他的身手,橫刀于胸前,如臨大敵。 莫遲在他們每個人臉上一一掃過,接著一哂而笑,言語間充滿嘲諷。 “原來曾遂不在,怪不得你們見了我還不跑,要是他在,他就會告誡你們,不要犯這么愚蠢的錯誤?!?/br> 一群蒙面人互相對視一眼,突然集體舉刀,齊齊向莫遲砍去。 莫遲將手中石子如天女散花般射出,持刀迎向敵人。 “找死?!?/br> 第12章 莫遲,就是永遠都不要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