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了。老張說得拿幾貼藥?！毕纳蛔栽诘乜聪虻艿?。

    秋生當(dāng)即就明白了，他哥哥這是不想自己全出藥錢，要讓他擔(dān)著一半。躺在床上的是親娘，他顧不得計較，跳下牛車，對著西覺抱歉道，“今天我有事，下次咱們再去看瓦吧?！?/br>
    “你去你的。我們知道在哪，我們自己去看就成?！蔽饔X坐在趕車位置，對秋生擺擺手，“你去忙你的?！?/br>
    “那你可得好好看。他家的瓦一向不錯，應(yīng)該沒什么問題。你得好好問價，和老板壓壓價，能省一點是一點?！鼻锷环判牡囟凇?/br>
    “知道了?！蔽饔X應(yīng)下，趕著牛車，奔著西邊的道走。

    秋生站在原地看了會兒，確保他們走的方向?qū)?，這才跟著夏生往家走?！皫踪N藥就行了嗎？”

    “老張說沒什么大事。”

    “嗯?！?/br>
    兄弟兩個沉默地沒話說。夏生看了看自己身上打了好幾塊補丁的衣裳，再一看秋生穿得干凈整潔，心里忍不住嫉妒。秋生當(dāng)時要是不分家，自己過的日子一定比現(xiàn)在好。

    快走到家門口，夏生突然開口，“我聽說，住在你家的那戶人會打獵？”

    “是啊。大嫂還來買過兩回rou?！?/br>
    夏生撇嘴，“你大嫂是買過兩回，可價格怎么和賣給別人的一樣？那戶人家怎么也是住在你家，怎么一點人情世故也不懂?！?/br>
    秋生不滿地從鼻子里喘出粗氣。

    大嫂是去買過兩回rou，第一回 沒買到。第二回也沒讓她給錢。價格就是那么一說，再說rou是西覺家的，他們說賣多少錢就是多少錢。西覺家怎么不懂人情世故了？家里的柴火都是西覺帶著劈的，每天打來的獵物盡管他和秀娘吃，從來沒吝嗇過。今天剛得的錢，還沒揣熱乎，直接就全部借給他。這樣的人咋就不懂人情世故了？

    “賣桃，賣桃，樹上剛摘的桃。兩文錢一斤！兩文錢一斤！”

    隔了很遠，小叢就被賣桃聲吸引。

    頭帶大草帽，穿著一條黑色打滿補丁褲子的老人坐在樹下，面前放著兩筐桃。見有牛車經(jīng)過，老人眼睛發(fā)亮地大聲叫賣，“賣桃，賣桃，樹上剛摘的桃。兩文錢一斤！過路人，買斤桃吧。水多又甜?！?/br>
    兜明不不感興趣地扭開臉，小叢認(rèn)真觀察著老人的言行。

    老人以為小叢想吃桃，他一直盯著小叢，嘴里呦呵，“給家里娃娃買斤桃吧?！?/br>
    牛車經(jīng)過老人，小叢掏出懷里的桃子，在老人的注視下，“咔嚓”咬了一口，是顆脆桃，挺甜。

    轉(zhuǎn)個彎，往前再走三里路就是上河村。

    西覺架著車進村子，一路問過去，很快找到在河邊的大院子。將牛拴在院子邊的樹上，西覺領(lǐng)著兜明和小叢進了院子。

    院子里一東一西地種著兩棵大桑樹。墻邊摞著整整齊齊的青瓦片。西覺走過去拿起一片翻來覆去地看了兩遍。瓦片厚實，沒有裂縫，瞧著和秋生家的房子上用的瓦片差不多。

    他踏進屋內(nèi)，瞧見一個瘦兮兮的男人正坐在桌后打盹。西覺開口“喂”了一聲，那瘦子驚醒，迅速掛上笑臉，熱情招呼道，“來買瓦嗎？買多少？”

    “要四間房的瓦?！蔽饔X說。

    瘦子拿著算盤撥弄兩下，報出價，“一共五兩銀子，定金要二兩銀子?！?/br>
    “便宜點?！蔽饔X說。秋生說了讓壓價。

    瘦子放下算盤，依舊帶笑，“這個我做不了主，我找老板和你說?！彼崎_房間左側(cè)的簾子，走了進去。

    不過片刻功夫，一名身量高大的男子掀開藍色布簾，一進屋就對眾人虛虛抱了一拳，“我姓萬，是這里的老板。各位是來買瓦的？”

    西覺微微側(cè)過身子看向面前的國字臉男人，輕輕點頭。

    “你們買四間屋子的瓦，我一共少收兩百文，怎么樣？”萬老板一進屋子就把面前這三人的衣著、形態(tài)盡收眼底。瞧著他們打滿補丁的衣服，就知道這不是個有錢人家。

    “可以。什么時候交貨？”西覺問他。

    萬老板說，“留個地址，三天后，我差人將瓦直接拉到你家去，不用你再跑一趟?！贝巳丝谝舨皇潜镜氐模瑧?yīng)該是外來戶。又是想要建房的，應(yīng)該是剛打算在這扎根。

    西覺留下地址，交了定金，帶著兜明和小叢往回走。

    回去的路上，小叢又看見賣桃的老人。他筐中的桃子少了些許，想來是賣出去了。

    “兜明?！毙沧ё±匣⒌囊陆牵懊鲀荷仙皆蹅兌嗾┨野?。這老人說能賣兩文錢一斤。咱們山上的桃樹多，我讓猴子精幫我多摘些。早晨和柴火一起拉去鎮(zhèn)上賣掉?！?/br>
    兜明看向樹底下賣桃的老頭，心里開始盤算，兩文錢一斤，一斤兩文錢，二斤四文錢，三斤，三斤多少錢？小老虎伸出手指，苦惱地扒算。

    “兜明，你聽見我說話了嗎？”小叢又扯了下小老虎的衣角。

    “我在算三斤桃多少錢。”兜明茫然地看向自己的手指，小聲嘀咕，“兩斤桃是四文，三斤桃只多不少，五文錢嗎？”

    “三斤桃六文錢?！毙哺嬖V他正確答案，并且勸道，“兜明，你想這些干什么？你又想不明白。干嘛為難自己?！?/br>
    “你說的也是?！倍得鞔筮诌值亟邮芰诵驳慕ㄗh，把剛剛計算時的苦惱立馬拋之腦后，“那明天上山前我?guī)€背簍去。我見秋生叔用過那個，比抱著東西方便多了?！?/br>
    第24章 坨坨拉攏小叢

    坨坨抱著云善一直不撒手，老老實實地坐在樹底下，眼睛一直盯著院子外看。常聚在一塊玩的小孩子們趴在地上興奮地喊叫，坨坨好奇地伸長脖子，試圖看清孩子們在做什么游戲。

    秀娘覺得坨坨好笑，明明一副十分想出去玩的模樣，還一直撐著要抱云善。她邊擇韭菜邊說，“坨坨，你把云善放搖籃里吧。這樣抱著不熱嗎？”

    怎么不熱。大夏天懷里抱著一坨發(fā)熱的rou，怎么可能不熱。坨坨一摸額頭，甩掉手上的汗珠，倔強道，“我不熱。我抱著云善?！?/br>
    花旗將韭菜頂端的爛葉掐掉，意味深長地看了坨坨一眼。

    云善醒來，“啊，啊——”地叫了兩聲，在坨坨懷里不舒服地挪動屁股。

    “云善，你怎么了？”坨坨回神，一低頭，對上云善的大眼睛。

    “啊，啊——”云善繼續(xù)叫，蹙起小眉頭。

    “你別哭呀?！臂幺缫姷皆粕契酒鹈碱^，就知道他是想哭。他記得小叢會摸云善的戒子，他伸手，往戒子里摸去。“你拉了呀。”摸著濕乎乎的。坨坨抽出手，手上沾了金色的粑粑。坨坨：？！“我的手！”。小叢摸怎么不是這樣？？

    秀娘皺著眉頭笑，趕緊放下手中的韭菜，走過去將云善抱起，“你試戒子怎么還把手伸進去了，就在后面摸摸就行。哈哈?！?/br>
    坨坨從凳子上跳起，舉著手往桶邊跑。

    秀娘不放心地叮囑，“別把手往桶里放。桶晚上要留著給春花、云善洗澡?！?/br>
    “那我怎么辦？”坨坨欲哭無淚，盡量將手舉得遠些。

    花旗幸災(zāi)樂禍道，“你用另一只手撩水沖。笨！”

    “來來來，帶云善去換戒子咯?！毙隳飭问直е粕疲c他的小鼻頭，“云善你說坨坨哥哥怎么那么傻呢？”，

    云善咧嘴笑，他不知道發(fā)生了什么，就是從一個人懷里到另一個人懷里了。院子里還響起坨坨的慘叫聲，“這個好臭。云善好臭。”

    “小叢摸了那么多次，你都沒學(xué)會？”花旗也是很無奈。原本以為兜明的智商算是最低的，沒想到，坨坨竟然可以與兜明一較高下。他好奇地問坨坨，“你會數(shù)數(shù)嗎？”

    他終于將手上的粑粑沖干凈了?？墒嵌自谶@，坨坨還是能聞見手上粑粑的酸臭味。坨坨在想，要不要把手剁掉，只用一個月就可以長回來了呀。

    “坨坨？”花旗走過來，一腳踢在坨坨屁股上，“尋思什么呢？問你話怎么不回？”

    坨坨小聲說，“我在想，把手剁了吧。你聞聞，還有味。”說著他站起身，要把手往花旗鼻子下放。

    花旗立馬后退，嫌棄地扇風(fēng)，“走開走開，我不聞?！?/br>
    “哼?！臂幺缍紫律恚瑢⒏觳采熘?，“這回你肯定更嫌棄我了，我要把手剁了！”

    “你發(fā)什么瘋？”花旗在離坨坨兩步遠的地方蹲下身，壓低聲音說，“這是人類的村子。你要是剁了手，這一年就別長回來。人類的手可不會沒了還能長出來?！?/br>
    坨坨捏住鼻子，不滿道，“可是好臭好臭。”

    “臭什么臭，坨坨，你怎么還嫌棄云善。”花旗哈哈笑著站起身，快走兩步接過秀娘懷中的云善。

    他特意將云善抱在坨坨面前，假裝嚴(yán)肅道，“你怎么能嫌棄云善？”

    “我沒嫌棄。”坨坨立馬反駁，這個臭黑蛇別在云善掌門面前說他壞話呀。坨坨湊近云善，好聲道，“云善你聽我說，我沒有嫌棄你。我絕對不會嫌棄你的?！?/br>
    秀娘看著好笑，“你看坨坨這個哥哥做的，真的沒話說。”

    “就是?！臂幺琰c頭跟著附和，“云善，我可喜歡，可喜歡你了?！?/br>
    “呀?！痹粕平幸宦?，仿佛在回應(yīng)坨坨的話。他將左手拇指塞進嘴里，滋滋有味地砸吧起來。

    砸吧聲音太大，又見云善經(jīng)常砸吧手，坨坨不由得好奇，“云善，你的手好吃嗎？”

    云善睜著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盯著坨坨，雯雯來企鵝裙以污二二期無耳把以嘴里還是砸吧地津津有味。坨坨飛速地抬頭看了眼花旗，咽下口水，又低下頭盯著云善。

    “坨坨，你還抱云善嗎？”花旗居高臨下地問坨坨。

    “等我再洗洗。”坨坨轉(zhuǎn)頭，又撩起水，來回沖了十多遍，這才不情不愿地站起身，將云善抱回樹蔭下。

    “今晚包餃子吃。黃瓜雞蛋餡和韭菜雞蛋餡。這兩個餡坨坨喜歡吃不？”秀娘理完韭菜，問一旁直盯著云善拇指瞧的坨坨。

    “喜歡?！臂幺缒睦锍赃^餃子，更別說讓他挑什么餡了。只要說喜歡，一準(zhǔn)沒錯。

    秀娘從菜園的瓜架上摘了五根黃瓜，又開了儲藏室的門，提了一籃子雞蛋出來。她用刀將黃瓜切成細(xì)絲，包著籠布，使勁擠水。一邊給花旗解釋，“黃瓜水多?；铕W前一定要把水?dāng)D干凈，不然黃瓜滲水，包出來的餃子一會兒就變得黏糊糊?！?/br>
    花旗受教地點頭，挽起袖子主動說，“我來，我力氣比你大。”

    他接過籠布，使勁轉(zhuǎn)著擰巴，將黃瓜水?dāng)D的干干凈凈。綠色的汁液滴進盆里，秀娘就拿這綠色的水又活了些面，活出來的面都帶著淺淺的綠色。

    “帶點色的小孩子愛吃。”秀娘笑著轉(zhuǎn)頭對坨坨說，“坨坨多吃點綠餃子?！?/br>
    “好?！臂幺琰c頭，假裝打個哈欠，他站起身彎腰將搖籃中的云善抱起，“我困了，我?guī)е粕埔黄鸹匚堇锼X?！?/br>
    花旗正在學(xué)包餃子，沒工夫搭理坨坨。

    坨坨抱著云善心虛地往屋里跑。秀娘在后面叮囑，“跑慢點，別摔著云善?！?/br>
    進了屋，將云善放在炕上，坨坨拍拍胸口。再睜開眼，對上云善黑白分明的大眼睛。云善眨巴眨巴眼，將拇指塞進嘴里砸吧。坨坨扒著炕沿，趴在云善耳邊小聲說，“我聽說妖怪會吃人rou。小掌門，你也天天吃手，人rou好吃嗎？”

    云善聽不懂呀，光著的兩只小腳互相搓動，另一只手伸出去要抓坨坨的臉，被坨坨一把抓在手里。

    坨坨咽咽口水，更小聲說，“小掌門你的手也讓我砸吧砸吧。我保證不吃你。我發(fā)過心魔誓的?！闭f完，坨坨期待地將云善的大拇指含進嘴里。

    ？咸的。人rou是咸味的？坨坨松開嘴，什么嘛，不是說人rou好吃嗎？怎么只有咸味，還比不上秀娘做的飯菜。見著云善依舊津津有味，坨坨將云善塞進嘴里的手指拿出?？粗鴿M是口水的手，他嫌棄地撩起云善的衣服擦干凈。再含進嘴里時嘗到了口水味？？

    這下云善不干了，他想縮回手。坨坨叼著他的指頭，不讓他縮手。云善委屈了，眉頭一皺，嘴角撇了下去。這模樣立馬就是要哭了。

    “你別哭呀。”坨坨趕緊松開嘴，低下頭哄道，“我不吃了，除了一股子咸味和口水味，沒別的味?！?/br>
    云善已經(jīng)不高興了，一抬手，小巴掌打在坨坨的腦門上。坨坨捂著腦門嘟嘴，“我不就嘗了兩口嘛，小掌門你真小氣?！?/br>
    “什么小氣？”小叢推開門跑進屋，一塊過來趴在炕邊，見云善醒著，他將路邊摘的花放進云善手中，“小掌門你看花好看不？”

    云善拿著花咯咯咯笑。小叢開心道，“坨坨你看，小掌門喜歡花?！?/br>
    坨坨問他，“你們買好瓦了？”

    “嗯。三天后他們自己送過來?！?/br>
    “哦?！臂幺缋玻÷曊f，“小叢，你有沒有發(fā)現(xiàn)，小掌門現(xiàn)在和花旗最親近？”

    “是啊。我們每天都在外面。花旗一直陪著云善掌門，他當(dāng)然是小掌門最親近的妖了?！毕氲街厣街罢f他也是小掌門親近的妖，小叢抿著嘴笑，“我們也是小掌門親近的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