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兄嬴政 第76節(jié)
“嗚嗚嗚……王上——王上開恩吶——” “王上……求您饒了兄長這一次罷!家兄不是故意的,不是故意的……” 成蟜順著哭聲側(cè)頭看過去,哭聲是從殿外傳來的,雖然閉著殿門,但對方聲音洪亮,加之是個女子的嗓音,穿透力十足,成蟜的五感又敏銳,聽的是清清楚楚。 好似是羋夫人的哭聲。 嬴政見他一直往外看,便道:“成小君子放心,寡人已然知曉,推你入水的人是楚國大行人,必然會給你一個交代?!?/br> 成蟜沒有多說,一來,楚國大行人的確過分,成蟜可不是逆來順受的軟包子,既然嬴政開口要幫他處置楚國大行人,不需要自己出手,何樂而不為呢? 二來,成蟜心里明鏡一般,他知曉嬴政不過是借題發(fā)揮,趁機(jī)拿捏楚國大行人罷了,成蟜更加沒道理阻止。 如此互利互惠,又省心省力的事情,成蟜直接交給嬴政便好。 于是點點頭,虛弱的道:“謝秦主……咳咳……” 成蟜的身子骨實在是虛弱,平常人掉入寒池都要去掉大半條命,更別說成蟜這種天生不足之人,剛說了一句話,便劇烈的咳嗽起來。 嬴政連忙輕輕給他拍著,那動作透露著一股小心翼翼,一瞬間令成蟜想起被哥哥輕拍入睡的日子,分明便在不久之前,卻仿佛過去了很久很久。 嬴政給他掖了掖被子,道:“寡人出去看看,你歇息罷。” 成蟜實在沒力氣說話,便閉上眼睛養(yǎng)神,嬴政站起身來,很快離開了大殿。 成蟜并沒想要偷聽,不過因著五感敏銳的緣故,還是將外面的情況聽得一清二楚。 楚國大行人將成蟜推入水中,誰知道那么巧,公子琮與公子文治正好經(jīng)過,二人將成蟜從水中救了出來,小胡亥又去找了嬴政,嬴政趕來叫來醫(yī)士。 楚國大行人還想狡辯,奈何他離開現(xiàn)場的時候,被公子文治和公子琮撞了個正著,公子文治這個人素來沒有太多的心眼兒,一碼歸一碼,自然指證了楚國大行人,楚國大行人是沒跑兒的。 嬴政下令追究楚國大行人,羋夫人聽說兄長出事,便跪在路寢宮殿門口一直哭,想要請嬴政網(wǎng)開一面。 吱呀—— 殿門被打開了一點點縫隙,一個小包子探頭探腦跑進(jìn)來。 成蟜側(cè)頭一看,原是小胡亥。 小胡亥跑過來,扒著王榻,可憐兮兮的道:“哥哥,你好些了嘛?” 成蟜用盡全力,才摸了摸小胡亥的小腦袋,勉強(qiáng)微笑道:“聽說是亥兒救了哥哥,亥兒真乖?!?/br> 小胡亥使勁搖頭:“不是不是,是蘇蘇救了哥哥,亥兒……亥兒當(dāng)時害怕極了,嗚嗚……” 成蟜連忙安慰,道:“不怕亥兒,哥哥沒事了?!?/br> 小胡亥這才點點頭:“哥哥,蘇蘇讓亥兒來照顧你,你冷嘛?還是口渴?亥兒可以給哥哥端水噠!” 成蟜被他逗笑了:“哥哥沒事,不必忙了?!?/br> “嗚嗚嗚嗚——王上饒命?。⊥跎?,便饒了家兄一次罷!”殿外羋夫人還在哭訴:“扶蘇,快給你舅舅求情,快,求求你君父!” 扶蘇? 成蟜略微有些驚訝,側(cè)頭去看殿門的方向,心想是了,羋夫人入宮都七年了,雖然不得寵,一年到頭見不到嬴政一次,但有個兒子也不奇怪。 秦始皇的長子,可是歷史上大名鼎鼎的公子扶蘇,生母便是楚女,這樣便對得上了。 成蟜想到此處,沒來由心底里酸溜溜的,趕緊將自己亂七八糟的情緒揮散。 小胡亥眨巴著大眼睛,咬著手指頭道:“哥哥,外面有個小哥哥,一直跪在門口,好可憐哦?!?/br> 胡亥口中的小哥哥,怕正是羋夫人的兒子,長公子扶蘇了。 小胡亥又道:“小哥哥已經(jīng)跪了好——久好——久,從昨日夜里頭便跪著,昨日夜里還下了一場大雨,小哥哥的阿娘就不心疼嘛?” 成蟜昨日落水昏迷,昏迷了整整一夜,如今艷陽高照的,完全不知昨日里下了一場雨雪,雖然不至于下雪那么冷,可是雨夾雪打在身上全都濕透了,更是刺骨般寒冷。 成蟜不由驚訝,公子扶蘇可是羋夫人的親生兒子啊,甚么樣的母親,能讓自己的寶貝兒子跪一晚上,還是在如此惡劣的環(huán)境之下,就為了給楚國大行人求情么? 還有嬴政,便算歷史上說扶蘇不受寵愛,可他終究是嬴政的親兒子,這父母二人都好生古怪。 成蟜心中狐疑,握住佩戴在腰間的大儺倀子玉佩,仔細(xì)去聽殿外的動靜。 羋夫人:【這可如何是好?!秦王若是怪罪,楚王必定因著怕事,而治罪兄長,兄長一旦被治罪,往后我在秦國的處境,恐怕會更加艱難!】 羋夫人:【扶蘇已然在殿外跪了一夜,為何秦王還不心軟,難道……難道他已然知曉,扶蘇不是他的親生兒子?!】 成蟜:“???”甚么情況? 成蟜連忙屏氣凝神繼續(xù)探聽。 羋夫人:【不不不!決計不可能!秦王絕不可能知曉,當(dāng)年的計劃天衣無縫,若不是秦王誤以為與我發(fā)生了親密的干系,又如何會如此爽快的將我從楚國迎娶而來,立為妾夫人呢?】 羋夫人:【秦王只是在氣頭上,絕不可能知曉此事!】 羋夫人:【千錯萬錯,都怪那個狐媚子一般的若敖成蟜!】 成蟜:“……”我仿佛又發(fā)現(xiàn)了驚天大秘密…… 第50章 刺殺秦王 成蟜感覺自己又發(fā)現(xiàn)了驚天大秘密,隨隨便便用玉佩一聽,便能聽到如此駭人聽聞的大秘密! 扶蘇不是嬴政的兒子,那是誰的兒子?這件事情羋夫人必然知道內(nèi)情。 成蟜第一想法,便是將這件事情告訴嬴政,好歹嬴政曾經(jīng)是自己的便宜哥哥啊,這么重要的事情,他定然有知情權(quán)。 只是…… 成蟜轉(zhuǎn)念一想,我怎么告訴他?如何告訴他? 告訴嬴政的話,以甚么樣的立場?他會相信我這個“陌生人”么? 或者,他反問自己一句,“你是如何知曉”,自己該如何作答? 亦或者…… 嬴政是重生而來,疊滿光環(huán)的秦始皇,他是不是早就知曉了這件事情? 成蟜揉了揉自己的額角。 “哥哥?”小胡亥眨巴著大眼睛:“哥哥你頭疼嘛?亥兒給你揉揉!” “沒事,”成蟜笑了笑:“哥哥只是在想問題?!?/br> “嗚嗚嗚……”羋夫人站在路寢宮外,眼看著嬴政走出來,連忙道:“王上!王上開恩??!家兄只是一時……一時糊涂,不不,不是糊涂,是意外,不小心將成小君子碰下水的,并非故意為之?!?/br> “是么?”嬴政冷淡的瞥斜了一眼羋夫人,又看了一眼跪在地上,六七歲大的公子扶蘇。 扶蘇的年歲與當(dāng)年的公子成蟜差不多大,卻比成蟜要穩(wěn)重許多,他跪在地上,一板一眼,因著昨夜下了一場雨雪,肩膀還有些潮濕,面容凍得發(fā)白,嘴唇卻呈現(xiàn)紫色。 嬴政冷漠的看了一眼,瞇了瞇眼目,幽幽的道:“既是給楚國大行人求情,寡人的長公子跪著,羋夫人卻站著,這是甚么道理?” 羋夫人嚇得一個哆嗦,連忙將地上的扶蘇拉起來,改為自己跪下來,抹著眼淚道:“王上,求您開恩啊,家兄真的不是故意的,誰知……誰知那成小君子如此不經(jīng)風(fēng)的,便數(shù)他平日里心機(jī)最是沉,說不準(zhǔn)便是故意栽贓陷害家兄的!” “放肆!”嬴政斷喝一聲:“寡人看你不是來求情的,是來向寡人示威的,對么?” “不!不敢不敢!”羋夫人磕頭道:“妾不敢啊,妾只是……” 嬴政冷聲道:“成小君子已然充入秦廷,馬上便要成為我秦國的士大夫,無論以前他是哪國人,是甚么人,從今往后,都受不得半點委屈與怠慢,回去告訴楚國大行人,這件事情還沒完?!?/br> “王上?!”羋夫人震驚。 嬴政下令道:“來人,著晉良立刻前去別館,將楚國大行人押解,三日后,遣送回楚,令楚王給寡人一個交代。” “敬諾!” “王上——!!”羋夫人哭得更厲害,使勁推搡著扶蘇:“兒啊,你快去求求你君父!快去??!杵在這里做甚么!你是啞巴么???說話啊!求情會不會!你跪下!” 嬴政冷冷的瞥斜了一眼羋夫人與公子扶蘇,面容十分絕情,不帶一絲憐憫的道:“滾回去,寡人不想看到你二人?!?/br> 公子扶蘇抬起頭來,眼神略微晃動的凝視著嬴政,張了張口,似乎想要說話,但因著一晚上天寒地凍的跪著,才六七歲的身子根本吃不消,劇烈的咳嗽起來。 嘭—— 路寢的殿門轟然關(guān)閉,將公子扶蘇與羋夫人阻隔在外面。 嬴政黑著臉走回來,成蟜觀察了一下他的面色,小心翼翼的握著玉佩,想要探聽嬴政的心聲,也不知公子扶蘇的事情,他到底知曉多少。 嬴政:【……】 嬴政的心思卻陰沉一片,根本探聽不出來,仿佛一塊陰云,密不透風(fēng)的遮蓋著。 成蟜昨夜昏迷,便宿在了路寢宮,今日他身子好一些,強(qiáng)烈要求搬回別館去住,免得旁人再傳出甚么花兒來。 嬴政看著他的眼神相當(dāng)復(fù)雜,不過也沒有阻攔,爽快的答允他搬回別館養(yǎng)病。 成蟜很是好奇羋夫人和公子扶蘇的事情,便稍微打聽了一番,原羋夫人的故事在市井流傳的還頗為廣泛,流言蜚語很多,想要打聽根本不是難事兒。 且說羋夫人乃是楚國大行人的meimei,大約六七年前,楚國大行人出使秦國,便將自己的meimei帶來,想要在秦王嬴政面前現(xiàn)弄一番,若是運氣好,攀個姻親也是好的。 每年的臘祭,嬴政都會一個人去祭拜幼弟成蟜,便是那日,嬴政在墓前飲醉,第二日醒來,身邊便躺著羋夫人。 羋夫人悲切的說嬴政醉酒之后強(qiáng)要了她,發(fā)生了親密的干系。 楚國大行人與羋夫人本以為,嬴政或許不會承認(rèn)羋夫人,或許干脆威脅他們閉口不言,哪知奇怪的是,嬴政一句多余的話都沒有,將羋夫人從楚國接過來,冊封她為妾夫人。 羋夫人成為了嬴政后宮中第一位楚女夫人,華陽老太后格外寵愛她,甚么都偏向她,一時間要風(fēng)得風(fēng)要雨得雨,可是自從那次“假親密”之后,秦王便再也沒有踏足過她的寢殿,后來甚么樣的流言蜚語都有。 羋夫人的境況從天邊跌倒谷底,便在這個時候傳出了身懷六甲的消息,后來便有了公子扶蘇。 成蟜大體了解了一番,結(jié)合羋夫人自己的心聲,登時明白了七七八八??磥砹d夫人壓根兒沒有和嬴政發(fā)生任何關(guān)系,羋夫人之所以可以嫁到秦國來,是因著當(dāng)時嬴政需要安撫殘余的楚派勢力,所以將計就計利用了羋夫人。 至于公子扶蘇,既然都沒有發(fā)生過關(guān)系,更不可能會有兒子。 成蟜摸了摸下巴,嬴政對自己這個兒子如此冷漠,恐怕他早就知曉這個兒子不是他親生的,羋夫人為了鞏固自己的妾夫人之位,急需要一個兒子。 嬴政一直沒有捅破這件事情,其實也不難猜測,因為他需要一個長公子。生不生孩子在現(xiàn)代都是一件說不清楚的事情,更何況在“無后為大”的古代呢。 嬴政正需要一個兒子來穩(wěn)固自己的秦王之位,這個時候羋夫人便耍小聰明弄來了一個孩子,嬴政干脆睜著一只眼閉一只眼,裝作甚么也不清楚,但他心底里跟明鏡兒一般。 “聽說了么?”別館里的楚國仆役正在收拾行囊細(xì)軟,低聲咬耳朵道:“大行人被秦王給抓了,聽說要遣送回國,讓王上治罪呢!” “我也聽說了,真真兒是丟人!你說哪國的大行人,好端端的出使,竟然被綁著回去,這不是丟人是甚么?哎呦喂!” “羋夫人好像鬧得不可開交,還到老太后面前告狀?!?/br> “還告狀了?老太后說甚么?” “能說甚么?老太后是不管這件事兒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