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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兄嬴政 第55節(jié)

    “哼!”華陽太后狠狠一拍案幾,冷著臉道:“你可知曉,老身叫你前來,所謂何事么?”

    嬴政瞥斜了一眼站在一旁的公子文治,他心底里清楚的厲害,公子你文治怕是因著家宰的事情,給自己敲鑼邊兒來著,看華陽太后這般生氣動怒,合該沒少添油加料。

    嬴政平靜的道:“還請大母示下,政兒不知?!?/br>
    “不知?你不知?!”華陽太后還未說話,公子文治先爆炸了。

    公子文治指著嬴政的鼻子道:“姑姑,他還裝傻充愣起來了?你自己干多少事兒,當(dāng)著咸陽街巷上,那般多達(dá)官貴胄的面子,給我們羋家人難堪,如今他還裝起無辜來了?”

    嬴政瞇起眼目,幽幽的盯著公子文治,眼底里閃過一絲冷酷。

    就在此時……

    “大母!大母!蟜蟜來看大母啦——”

    成蟜跑出來救場,一跳一竄的進(jìn)來,歡脫的仿佛一只小兔子,叫人只看一眼便覺得天真可愛。

    成蟜裝作一臉懵懂,咬著自己的手指頭道:“大母,這是怎么了?哥哥和小舅舅都在吶!”

    華陽太后一看到成蟜便歡心,連聲道:“哎呦,老身的蟜兒,快過來,讓老身抱抱。”

    “大母!抱抱——”成蟜是懂得撒嬌的,立刻黏上去。

    華陽太后抱著成蟜,甚么脾氣瞬間都灰飛煙滅,歡心的合不攏嘴,成蟜繼續(xù)打岔:“大母大母!今日蟜蟜在學(xué)宮,被好多好多師傅夸贊了吶!都說蟜蟜聰明伶俐!”

    “是嘛?”華陽太后道:“我們蟜兒就是聰明,真乖。”

    公子文治一看,自己被打岔了,連忙道:“姑姑!長公子的事情,還未處理完呢?!?/br>
    “哥哥?”成蟜歪頭道:“哥哥有甚么事情?”

    華陽太后想起這些糟心的事情,臉色又難看起來:“蟜兒乖,大母先處理正經(jīng)之事,一會子與你頑,可好?”

    “嗯嗯!”成蟜乖巧點頭,其實內(nèi)心里吐槽著公子文治。

    嬴政還是那副平靜不為所動的模樣,道:“大母,政兒自覺并未做錯甚么。”

    “并未?!”公子文治道:“你還敢狡辯?你當(dāng)街抓走了我羋家的家宰!那可是我羋家的家宰!”

    家宰便是家中的管事。別看只是個管事,但是家宰家宰,儼然是家里的宰相。身為一個家宰,不只是要管理家中大小家務(wù),有的龐大家族會豢養(yǎng)私兵和門客,家宰也負(fù)責(zé)管理這些,因此職能可大可小。

    在秦國之中的楚派,以華陽太后馬首是瞻,而華陽太后久居深宮,雖然偶爾會把手伸到朝廷之上,但其實一直都是半退隱的狀態(tài),所以楚派真正的家主,便是昌平君公子琮了。

    秦國這些年來,幾代都與楚國聯(lián)姻,幾乎每任秦王都會有一個羋姓的正宮夫人,羋姓外戚盤根錯節(jié),在秦廷之中根深蒂固,而公子琮身為家主,更是一呼百應(yīng),相對的,家宰的權(quán)利與地位也是不可限量的。

    嬴政聽了,只是微微一笑:“是了,政的確令人扣押了熊氏家宰,證據(jù)確鑿,政只知道依法辦事,與這個家宰姓甚名誰沒有任何干系,難道政有錯么?”

    “你……”公子文治道:“你便是強詞奪理,公報私仇!你想用家宰的事情,拿捏我們熊氏,對也不對?”

    嬴政微笑:“楚公子,您言重了,一事歸一碼罷了。楚公子怎么不說說,您家的家宰,是因何而被拿下的?!?/br>
    “那還不是因為……”公子文治說到此處,突然有些卡頓,他只是聽狐朋狗友說家宰被抓去了,一時頭腦沖動,便殺進(jìn)了華陽宮告狀,可如今仔細(xì)一想,還不知家宰因何被扣押。

    “因為……因為……”公子文治支支吾吾。

    嬴政挑眉:“看來楚公子根本不知其中緣由,便著急忙慌的以為政針對楚公子。說到底,楚公子還是政的舅舅,政怎么會如此用心險惡的針對自家舅舅呢,是也不是?”

    “你……”公子文治被他說得啞口無言,這下子好嘛,刻薄的是自己一般!

    成蟜舉起小rou手道:“大母,蟜蟜嘰道!蟜蟜嘰道!”

    “哦?”華陽太后道:“蟜兒你知曉?”

    “是吖!”成蟜脆生生的道:“蟜蟜就在當(dāng)場,當(dāng)時哥哥正接蟜蟜散學(xué),因此蟜蟜就在當(dāng)場,看的清清楚楚吶!”

    他說著,從華陽太后懷中蹦下來,繪聲繪色的手舞足蹈比劃著:“……就這樣,家宰叔叔推三阻四推三阻四,不愿意開箱驗貨,結(jié)果哥哥打開一看,哇——好多好多,白花花像雪片子一樣的散鹽啦!蟜蟜從未見過如此多的散鹽吶!”

    “鹽?!”華陽太后震驚。

    “鹽!”公子文治也吃了一驚。

    公子文治:【怎么、怎么會是鹽呢?還那么多?!】

    成蟜心想,傻了罷,還跑來告狀,現(xiàn)在糗了罷!

    公子文治臉上變色,支支吾吾的道:“這……治兒也不知、不知曉其中內(nèi)情,但一定是有內(nèi)情的,姑姑,家宰他不會做出甚么大逆不道之事的!”

    嬴政拱手道:“大母,既然此事鬧成如此,政便斗膽請大母堂審熊氏家宰。”

    華陽太后冷聲道:“去,把家宰帶上來?!?/br>
    不一會子,家宰被帶入華陽宮,他一進(jìn)來,咕咚跪在地上個,立刻哭的老淚縱橫:“太后!!太后——小人可見到您老人家了!太后,給小人做主??!給小人做主?。 ?/br>
    華陽太后道:“長公子說你運送私鹽,可有此事?”

    “這……這……”家宰傻了眼,沒想到事情已經(jīng)說到這個地步了。

    公子文治立刻走過來:“你說啊,有甚么委屈,有甚么內(nèi)情,全都說出來!不要怕他,有太后給你做主!私鹽的事情,是不是長公子栽贓與你?”

    成蟜搖搖頭,公子文治這個地主家的傻兒子,還栽贓?誰弄這么多鹽栽贓一個家宰啊,我家哥哥很閑得慌么?

    家宰支支吾吾:“這……這……鹽……”

    嬴政幽幽的道:“家宰不方便說,那政稟明也是一樣的,據(jù)家宰所說,楚公子的壽辰也在臘祭之月,因此才盜用公印,私用公車,運送散鹽,這些散鹽,都是為了楚公子壽辰準(zhǔn)備?!?/br>
    “甚么?!”公子文治大吃一驚:“為我的壽辰?”

    “公子!!小公子——!”家宰如喪考妣的抱著公子文治的小腿,嚎啕大哭:“小人都是為了公子??!小人想給公子準(zhǔn)備壽宴,想給公子一個驚……驚喜!哪成想,竟然釀成如此禍?zhǔn)拢”婚L公子誤會,小人沒有私心??!絕對沒有私心啊……”

    公子文治更是傻了眼,他著急忙慌來告狀,還以為嬴政針對自己,哪成想竟然演變成這樣?

    華陽太后冷聲道:“反了!真是反了!!盜用公?。±霉囘\送私鹽,好啊!你可真好啊!你這是要造反么?!”

    “小人不敢!小人不敢!太后!太后饒命啊——”

    嬴政此時便退到一邊,任由華陽太后喊,家宰哭,公子文治愣神去了,真是好大一場大戲。

    “公子!您給小人求求情?。 ?/br>
    “公子,救小人?。 ?/br>
    “公子……”

    就在家宰哭喪之時,秦王異人也被驚動了,秦王帶著公子琮從外面走進(jìn)來,便看到混亂的場面。

    秦王異人驚訝的道:“這是發(fā)生了甚么?”

    嬴政挑了挑眉,看向一臉得意的成蟜,低聲道:“蟜兒,君父是你找來的?”

    成蟜的小表情更加得意,也低聲咬耳朵道:“蟜蟜遣了斯斯去章臺宮,說想和大母君父一直用膳?!?/br>
    嬴政無奈的一笑,成蟜真是看熱鬧不嫌事兒大。

    成蟜撇了撇嘴巴道:“誰讓她們想欺負(fù)我哥哥?蟜蟜的哥哥可不興欺負(fù)吶?!?/br>
    秦王顯然不知發(fā)生了甚么,他剛才與公子琮正在議事,聽說小兒子想要和自己一起吃飯,也覺得這些日子疏忽了兒子們,干脆便帶著公子琮來了華陽宮。

    這一進(jìn)門,好家伙……

    秦王聽了事情的始末,飯也不必吃了,氣得渾身打斗:“好??!好!真是好!一個家宰,竟然利用公車,偷運撒鹽,這是死罪??!”

    “來?。 鼻赝醯溃骸巴舷氯ゴ蟊?!”

    “饒命啊——王上!公子——太后!饒命?。 奔以滓讶徊恢摮l求饒了。

    家宰抱住公子文治大腿道:“小公子!小公子您救救小人!小人也是為了小公子好?。⌒」与y道忘了,您初來咸陽之時,年歲還小,家主又不在家中,又哭又鬧的,是小人跪在地上做大馬,將您一把屎一把尿的拉扯長大,小公子,小人便算是沒有功勞,也有苦勞罷!這些年來,小人兢兢業(yè)業(yè)肝腦涂地啊!小公子——”

    公子文治與公子琮的年歲差了不少,整整少了一輪,如今公子琮已然三十有余,雖在朝廷中還是個年輕的政客,但實際上已然十足的沉穩(wěn)持重。

    而公子文治二十出頭,年歲輕輕,還是個綺襦紈绔。

    當(dāng)年公子琮離開楚國,便是因著不想與幾個哥哥爭奪楚國的王位,華陽太后在秦國需要人手幫忙,公子琮聰敏通達(dá),便帶著年幼的弟弟背井離鄉(xiāng),來到了秦國。

    剛到秦國那時候,大家可不像如今這般敬重公子琮,一切都需要公子琮慢慢打拼,因此便忽略了家中的弟弟。

    有一次公子文治貪頑,又被排外的幾個老秦人子弟欺負(fù),散了學(xué)之后,便被那幾個小君子領(lǐng)到了深山老林之中,公子文治人生地不熟的,險些被狼吃了,后來找了回來,亦是傷痕累累。

    自從那之后,公子琮總覺得自己虧欠弟弟,弟弟小小年紀(jì),便跟著自己一起受苦,便事事讓著他,遷就他。

    華陽太后聽說了,也覺得公子文治可憐,小小年紀(jì)沒有母親在身邊,連個照顧的人也沒有,干脆將自己信得過的心腹送過來,讓他來照顧公子文治。

    而這個心腹,便是如今的家宰。

    說到底,這個家宰不只是公子文治身邊的老人,不只是熊氏的家宰,他還曾經(jīng)一度跟隨過華陽太后,根基不可謂不深重。

    家宰這一頓哭鬧,公子文治不落忍,跪下來求情道:“姑姑!您就饒過家宰一次罷!他也是為了給治兒過壽,情有可原,要不然……要不然您責(zé)罰治兒罷!”

    “胡鬧!”公子琮連忙拉起公子文治,道:“治兒,這件事事關(guān)重大,你不要摻合?!?/br>
    “家主!”家宰哭哭啼啼的道:“小人真是忠心的!忠心耿耿??!從不敢對家主有二心!這些年來,小人的所作所為您都看在眼里,這次小人只是一時糊涂,您救一救小人罷!”

    公子琮深深的做了一禮,道:“王上、太后,家宰糊涂犯錯,臣不想分辨任何,請王上與太后秉公處理,臣御下不嚴(yán),同樣有罪?!?/br>
    “家主?。 奔以状蠛爸骸澳跄苋绱藢Υ∪四?!”

    秦王冷哼道:“好!寡人今日便公事公辦,來人,拖下去,念在你這些年來的功勞,留一具全尸罷?!?/br>
    “王上!王上!饒命啊——”

    “大母,您快說一句話??!”

    “饒命啊——饒命啊——”

    家宰哭號,公子文治求情,華陽太后的臉色鐵青,突然一個搖晃,險些跌倒在地上,幸而嬴政眼疾手快,扶著華陽太后坐在席上。

    “嗬——嗬——”華陽太后喘著粗氣。

    秦王異人連忙道:“快去叫醫(yī)士!”

    華陽太后揉著自己的額角:“氣死……氣死老身了?!?/br>
    “母親,”秦王異人安慰道:“您別動怒,這不是還有兒子來處理么。”

    華陽太后瞥斜了一眼家宰,幽幽的道:“王兒,這家宰確實是個不懂事兒的,不過……他這般多年來,也有些苦勞,再者,他曾經(jīng)盡心盡力的侍奉老身,要不然這件事情,給個處罰,將他遣散出咸陽,也就是了,將近臘祭,不易見血啊。”

    華陽太后顯然是心軟了,畢竟是往日里的老人,華陽太后上了年紀(jì),也是念舊。

    秦王異人雖然不歡心這個處置,但他也不能和華陽太后對著干,尤其遣散這個熊氏家宰,對于打擊楚派的勢力,還是大有益處的,秦王異人的目的也達(dá)到了,便干脆順著華陽太后的話。

    “也罷,母親保重身子比甚么都重要,您說甚么,便是甚么?!?/br>
    公子文治狠狠松了口氣:“太好了!”

    家宰一聽,卻沒有一點子歡心。雖然保住了小命,但如此多年的苦心經(jīng)營,一下子會飛滅煙,還要被趕出咸陽城,那豈不是甚么都沒有了?

    “小公子……”家宰得寸進(jìn)尺,想讓公子文治再給他求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