玩家靠開馬甲一統(tǒng)天下 第330節(jié)
“……還來得及嗎……” “來得及!當然來得及!”唐穗歲將頭擱在他的頸側(cè),努力用歡快的聲音回答,“時間不能倒流,錯誤沒法更正,但可以彌補!” 雨聲越來越大,唐穗歲在他的耳邊,很認真很認真地說:“哪怕最后沒有取得原諒,我們也不能逃避,這是我們做下的錯事,我們就該擔起責任來!” ———她已經(jīng)不由分說的、將屬于楚堯的錯誤劃了一半到自己身上。 殿外的雨下得越發(fā)大,瓢潑的雨澆打著未盛開的花,一地殘紅。 第324章 長恨 ◎?qū)湾e,現(xiàn)在都好像不重要了?!?/br> “轟隆隆———” 雷鳴聲中,慘白的閃電撕裂夜晚的云層,照亮半開著的窗戶。 兩鬢斑白的閔昀之在這驚雷聲中驟醒,肩上搭著的薄被因為起身的動作滑落:“……明兒?” 躺在床榻上的少年并沒有睡著,他的眼睛直直地看向半開著的窗外,閃電慘白的光照亮他的臉,宛如毫無生機的朽木。 閔昀之的話他聽見了,只是過了很久才反應過來,他的眼睛慢慢轉(zhuǎn)過來,瞳孔好像有些渙散:“……阿爹。” “窗戶開了,我去關(guān)上?!遍h昀之將滑落下來的薄被隨手堆在榻上,然后起身去關(guān)窗戶,隨著木銷插上,那轟隆隆的雷聲與鋪天蓋地的雨聲好像也被隔絕在了這方天地之外。 “怎么這時醒了?”閔昀之往爐子里加了幾塊炭,讓它燃燒起來,已經(jīng)有些寒意的屋子溫度稍稍回暖,“又做噩夢了嗎?” “阿爹……”床榻上,閔逾明的聲音有氣無力,“我是不是快死了?” 蹲在炭爐前、背對著他的閔昀之,撥弄炭塊的手一頓,他拼命壓下嗓子里那一瞬間蔓延上來的細微癢意與鼻子發(fā)酸的難受:“你又在說什么胡話,讓徐老嬤嬤聽見了,她可是要揍你的。” “我夢到徐老嬤嬤了……”閔逾明輕聲說,“她說她來接我去找阿娘……阿娘是什么樣子的呢……” “……我從來沒有見過她……” 閔昀之覺得喉嚨里好像堵了一團棉花,那種酸澀的感覺蔓延到四肢,讓他幾乎站不起來。 “阿爹……與我講講阿娘的事吧……我怕到時候我見了她也認不出來,反而鬧了笑話?!?/br> 歷經(jīng)風雨,在任何事面前都不會太過失態(tài)的閔相眼眶不知什么時候已經(jīng)濕了,他死死地掐著自己的掌心,在掌心掐出了鮮血淋漓的月牙印,聲音里卻還帶著淡淡的笑: “明兒真的想聽嗎?這可是一個很長的故事啊。” “想、聽……”閔逾明說話已經(jīng)很吃力了,伴隨著斷斷續(xù)續(xù)的低咳。 “不急,我慢慢講?!遍h昀之迅速收拾好了自己那一瞬失控的情緒,他悄悄擦干凈掌心的血,然后慢慢轉(zhuǎn)身走回來,又成了那個波瀾不驚,儒雅沉穩(wěn)的閔相。 “你阿娘啊,是一個很特別的人……” 閔昀之初遇徐畫屏,是在一個草長鶯飛的春日,無憂無慮的大家小姐的紙鳶斷了線,落在了一個窮書生的攤子上,小姐過來找,兩人初遇,一見傾心。 只是身份地位如天塹,云泥之別,于是窮書生收斂好自己的滿腔傾慕,咬著牙和著血,努力從一無所有的落魄文人,奮斗到一國朝堂上說一不二的宰相。 他落魄時遇過阻撓,遇過人禍,遇過生死危機,發(fā)達后又受過誘惑,見過賄賂,見過各種美麗勾人的皮囊……只是無論是最初還是最后,他都堅守著本心,春日那場相遇,以洞房花燭,書下結(jié)尾的篇章。 后來,他們有了孩子,再后來,便是一家破亡。大家小姐似乎乘著紙鳶飛走了,只留下那個春日里的書生。他找不到那架紙鳶,也找不到那張溫柔熟悉的臉。 可能是因為春日里的花開得太艷,陽光又太烈,模糊了他的眼睛,讓他怎么也找不到路,只能在某個地方徒然的等啊等,等青絲成雪,等那個終于發(fā)現(xiàn)他丟了的人回來,牽著他一同離開,從此朝朝暮暮,再不分別。 …… 閔昀之沒有講這幾十年故事中讓人膽戰(zhàn)心驚的黑暗,生死一線的危機,他只是挑著輕松的、愉快的、比那春花還美的往事,一點點娓娓道來。 即使如今已經(jīng)兩鬢斑白,臉上有了皺紋,眼睛也再不如往年清亮,說起這些事的時候,還是能依稀從他的身上看見過去的影子。 閔逾明躺在床上,在鋪天蓋地的雨聲與雷鳴中,聽了許多過去的美好,他知道阿爹阿娘在懷上他時有多驚喜,兩人高興得幾晚上沒睡著;知道他們翻著書給他起了許許多多個名字,最后兩個骨子里帶著點叛逆的大人,決定讓不滿百日的他自己抓鬮,抓到的名字就是他的大名;知道他的阿娘不善于女紅,卻還是給他縫了不知是什么品種的虎頭帽…… 這些過去太美好了,美得就像一場夢,從他的眼眶里漫出來。 “真好啊……”他說。 這種幸福的、甚至讓人有點微醺的感覺漸漸漫過了全身的不適,閔逾明眨了眨眼睛,覺得自己有些困了,他覺得自己的意識好像飄了起來,要慢慢地散在這場大雨中。 迷迷糊糊間,他看到阿爹握住了他的手,好像在說些什么,只是雨聲太大,雷鳴太響,他不太聽得清。 閔逾明。 他知道這個名字里包含了他阿爹的志向,他也知道他的阿爹為楚國背負了太多,他已經(jīng)很累很累了。 “對不起……”他說。 他不知道他這句話說出去了沒有,也不知道握著他手的阿爹有沒有聽見。他其實有很多想道歉的東西,比如他回來得太晚太遲,比如他之前和阿爹鬧脾氣,還有池月jiejie……他其實有猜到她的身份有些問題,可出于他的私心,他仍然任性地將她留在了家里。 他太嬌氣了,在他不在阿爹阿娘身邊的這十多年,他吃了太多太多苦,對他好的人,掰著手指就可以數(shù)清。池月jiejie對他而言,就是沒有血緣關(guān)系的親人,所以他沒辦法割舍,所以他釀成了大錯。 他愧疚著他的私心將家人害成了這副模樣,可見春臺上池月jiejie從邊緣墜落下去,白裙被血染得艷紅的場景,也一遍遍在他腦海中回放。他覺得好像所有人都錯了,又好像所有人都沒錯。 只是對和錯,現(xiàn)在都好像不重要了。 意識好像越擴越遠,又在某一瞬間回攏,模糊到清晰的視線里,他看到原本只是兩鬢斑白的阿爹頭發(fā)也變得花白了,好像這幾月,他不知不覺就老了很多。 “阿爹……”他已經(jīng)盡力把聲音放到了最大,卻仍舊輕如蚊蠅。 閔昀之看著床榻上眼睛神已經(jīng)漸漸失去光彩的獨子,心中好像有把刀在不斷翻攪著,攪出淋漓的血rou。 細微的哽咽終是忍不住泄露了一絲:“我在呢……我在呢……明兒,阿爹在呢……” “明天是春分……萬、萬物復蘇……”閔逾明輕輕地說,“我也會……在春天里醒來……” 閔昀之之前給他講過一段故事,說是他阿娘的阿娘說過,所有死去的親人都會化成四季的花朵,從春日里醒來,然后一直陪伴著他們到冬日,年年歲歲,歲歲年年。 “我現(xiàn)在好累……我想睡覺……”閔逾明眨了眨眼睛,冬日所染上的風寒在他的身上反復拉扯,耗盡了他體內(nèi)所有的生機與氣力,“明天、明天花開的時候……我一定醒……” 或許是一直聽到閔昀之在讓他不要睡,即時已經(jīng)困得意識都快要潰散,他還是努力的強撐著:“不睡了……我們拉勾……不睡……” 他臉上的血色已經(jīng)全部沒有了,被閔昀之握著的手越來越?jīng)觯絽s還是翕動著,在說“不睡”。 大抵天下的父母都是一般,就像縣令讓兩個女人扯著孩子的手臂來斷定孩子屬于誰,真正的母親卻不忍心孩子疼痛而松開手,閔昀之也不忍心讓閔逾明在這樣的痛苦里反復熬煎,有水滴砸落到握著的手上,又快又急,像是窗外的雨落到了屋中。 “……睡吧……”閔昀之用手溫柔地拍著閔逾明的背,“睡吧……阿爹一直在這里,明日花開的時候,我就叫醒你。” 閔逾明沒有回答他,他已經(jīng)連說一個“好”字的力氣都沒有,拼命掙扎著的眼睫停止了顫動,就像蝴蝶收斂了翅膀,陷入了沉眠。 那道清淺的呼吸聲伴隨著雷霆,消散在了天地間。 閔昀之在他床榻前坐了很久很久,然后他給他的孩子擦了擦額頭上因為痛苦而沁出的冷汗,將他的手塞回被子中,又給他重新掖上被角。 他的孩子只是睡了一覺,明日春分,陽光破曉,花開的時候,他就會再醒來。 這場雨下的太大、太急,不止楚國國都清都在下雨,衛(wèi)國的秋思郡,雨比楚國更加駭人。 貫穿了衛(wèi)國半個國土的樂春河上所鑄造的堤壩以數(shù)月的陰雨連綿為基,以這場磅礴暴雨為引,在云漢縣上游附近,潰堤了。 河水像失去了束縛的惡龍,張牙舞爪,肆意地沖入農(nóng)田村落,將目光所能及處都變成一片汪洋。 但這遠遠不是結(jié)束。 從云漢縣的上游開始,一段段的堤壩不斷垮塌,以秋思郡為核心,三郡十二縣,慘遭波及。 第325章 神降 ◎“你有罪,天降罰?!薄?/br> 自然所攜帶的威勢遠非人力所能比擬,河水以一種不可阻擋的氣勢沖垮了許多村落,有跑得慢的老人被卷入了河水中,有尚且懵懂的孩童在逃命的過程中與家人失散,有人在睡夢中迎來了沒頂?shù)奈C,有人僥幸逃到了山上,一身狼狽,滿身泥濘,回望著已經(jīng)被洪水淹沒的家,跪地痛哭…… 天災無情,無論是茅草屋搭建的居所,還是富麗堂皇、雕梁畫棟,所有的一切都在鋪天蓋地的洪水中化作虛無。 夜色中的潰堤大部分人措手不及,只有少數(shù)運氣極好,反應快的連夜逃到了山上。 秋思郡成了澤國。 每年春日將會抽出新芽,郁郁蔥蔥的楓林不見了蹤影,平坦寬敞的道路不見了蹤影,街邊夜色中指引方向的燈籠不見了蹤影……與這些一起不見蹤影的,還有他們的親朋好友,街坊鄰居……亂哄哄的幸存者們,還沒能接受眼前慘烈的的現(xiàn)實。 他們只是在鋪天蓋地的雨水里,茫然地睜著眼睛,或者拉著同樣魂飛九天的幸存者——— “你看到我家孩子了嗎?大概有你腰這么高!” “你看到我家老人了嗎?背有點駝,右腿有點跛,他走不快的!” “我jiejie在剛剛逃跑的時候摔了一跤,你們誰看到她了!她穿著藍布衣裳,你們誰看到她了!有沒有人看到她了!” “我的房子!我的房子被沖垮了!我沒有家了!” “我的糧食!我的雞!我的鵝!我大半輩子的錢———都沒了!全都沒了!” …… 他們哀嚎著,痛哭著,分不清臉上的是雨水還是淚水,每個人都在雨中,成了無家可歸的流浪者。 有的縣城,縣令沒來得及逃出去就,葬身在夜色里的洪水中;有的縣令將所有的人手都派了出去,通知百姓緊急撤離,自己卻錯過了活命的機會;有的縣令僥幸逃出來了,卻被失去理智的百姓一擁而上,成了恐懼的犧牲品……沒有人能組織起已經(jīng)崩潰的民心。 衛(wèi)國潰堤的消息伴隨著這場洶涌的洪水傳向四方,舉世皆驚。 “這雨越下越大了,今日是否要掛免戰(zhàn)牌?”于方藤推開簾子進來,傘收在他的手邊,雨水順著他身上的鎧甲往下滴,很快便在地上被滴答答聚了一小攤。 “去掛吧。”被他詢問的人頭都沒抬,“從今日起,免戰(zhàn)牌一連掛三日。” “掛三日?”于方藤心下一驚,不由得追問,“是出什么事了嗎?” 窺探主將的意圖在軍中是大忌,于方藤話一出口便知不妥,他迅速閉嘴:“是末將僭越了!” 丹闕人灑脫,脾氣好,管著邊軍時又很少在他們面前擺主將的架子,被慣習慣了,偶爾就會忘了分寸。 丹闕果然沒有因為這一時的失言和他計較,她只擺了擺手:“無妨,去吧?!?/br> 于方藤領命而去,他匆匆撐開傘,又再次邁入了雨中,在走到城墻邊時,有一人與他擦肩而過,這人撐著一柄六十四骨的紫竹傘,穿著墨色的交領衣衫,腰間斜掛著一柄古樸的長劍,并不像是邊軍的打扮。 “站住!”于方藤喝住了他,他的另一只手已經(jīng)謹慎的按上了腰間,他微微后退半步,擺出一股防御的架勢,“你是誰?為什么會出現(xiàn)在這里?” 六十四骨的紫竹傘上移,露出一張清癯的臉,明明容貌如同紅塵世外仙,茶褐色的眼睛卻冰冷凌厲,如同一柄鋒利的劍。 這幅容貌,這身氣勢,于方藤不知怎的,總覺得有些熟悉。丹闕昨日囑咐的話忽然浮現(xiàn)在他的腦海里,于是他試探著問: “閣下可是璇霄?” 對面的人點了點頭,眼神中的冷意褪去了些許,隨后便要離開。 “你知道丹闕將軍在什么地方嗎就亂走———”于方藤看他的動作,趕緊攔住了他,“你在這里亂晃被人撞見了最多抓起來問罪,你要是在軍營里面被撞見了,可是要直接殺頭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