玩家靠開馬甲一統(tǒng)天下 第302節(jié)
但他偏不。 他就是正大光明地往羌國寄信,每個月月月不落,別人問起來他就理直氣壯地說——— “我家人故土難離,我還能把他們綁過來不成?那豈不是大不孝?” “我每月寄的信軍驛處都有存檔,若是有人懷疑什么,可以大大方方去查。” “要是查不到,就得在練兵之時當著全營的面給我道歉,然后給我洗一個月的臭靴子?!?/br> 之前也不是沒有人懷疑過他,但無論用什么方法查驗,闕臨安寄的都只是普普通通的家信,唯一有點問題的是,闕臨安在家信里極其話嘮,別人三兩句能說完的東西,他得洋洋灑灑寫上一兩頁,簡直恨不得把一日三餐飯菜的顏色、味道和心理活動都一字不落地寫上去。 對于不熟悉他的人而言,闕臨安是一個沉穩(wěn)可靠,人狠話不多的笑面虎小將軍,對于熟悉他的人來說,闕臨安這人除正事之外跳脫、幼稚、話嘮、還膽大出奇,整一個軍營里的刺頭子,無法無天的混世魔王。 蘇衍最初和他接觸時,也被他這樣的內外反差攪得頭痛,費了很大一番功夫才讓他乖乖聽話。如今見到了能讓闕臨安吃癟的人,不得不說,他還是有點親切的。 在姓氏疑惑后,蘇衍又問了幾個不痛不癢的問題,還沒等他往深里問,就聽到熟悉的、咋咋呼呼的聲音——— “將軍,你們是不是關起門來在講我的壞話?” 闕臨安用肩膀撞開門簾———這是蘇衍見他們吵鬧起來后,為了他們兩兄弟的顏面特意放下的。 輕薄的門簾被揚到半空中,闕臨安端著一個大托盤,里面放著滿盤奇形怪狀的……菜。 他將托盤放到自稱闕長歡的人面前,語氣里帶著戲謔:“表哥,不要和我客氣啊~” “我怎么會和你客氣呢?”闕長歡慢悠悠道,“這看起來像是東嶺關的特產。臨安啊,你不給我介紹介紹?” 闕臨安兩眼都寫著“我要使壞”,他先將第一碟端起來,這是一碟或者說一團烤羊rou,用刀在表面淺淺地劃了幾道痕,都不知道最里面的rou烤熟了沒有。 他將這團烤羊rou放到祝凌面前,一本正經地介紹道:“這道菜叫內外交困———” 他先是指了指祝凌:“內?!?/br> 然后又指了指蘇衍:“外?!?/br> 接著露出一個悲痛欲絕的夸張表情:“這暗示了我現(xiàn)在悲慘的處境?!?/br> 蘇衍撐著自己的額頭,眼不見心不煩地閉上了眼睛。 明明闕臨安和闕長歡才是兩兄弟,他只是闕臨安的上級,卻還是有種他在在丟人現(xiàn)眼的錯覺。 他閉眼的無聲抗拒沒能被闕臨安感知到,或者說,按闕臨安一貫的性格,感知到了他也懶得在意。 所以闕臨安變本加厲,啊不,再接再厲地端起第二道菜,眉飛色舞道:“這道菜叫眾志成城———” 盤子里堆疊在一起的,是裹著面粉星羅棋布快連成一塊餅的油炸花生,以張牙舞爪的姿態(tài)彰顯著它的存在感。 “這道菜叫風云變幻———” 盤子里整整齊齊豎立著一顆生大蔥,大蔥的葉子上托著燙熟的豆腐,稍微晃一晃就有邊角碎塊嘩嘩往下掉。 闕臨安的聲音越來越高昂:“這道菜叫將軍回首———” “你閉嘴。”閉著眼睛耳朵里卻能不斷接收到闕臨安魔音的蘇衍終于忍無可忍,他實在是不敢想象如果放任闕臨安繼續(xù)說下去,會得到一個怎樣的可怕介紹,“讓你點幾道菜,你就點這些?” “我表哥他難得來東嶺關———”闕臨安將那個已經拿空了的托盤拍得砰砰作響,“我總得上點特產吧!” 蘇衍:“……” 他眉心的“川”字皺得更厲害了。 他感覺自從陛下將他調來東嶺關后,他每天都能被闕臨安氣得更老一點。之前在鈞天,他也從沒見過如闕臨安這般在規(guī)矩內行事,又讓人頭痛得厲害的存在。 “我記得將軍說讓你去選幾個我喜歡吃的菜?!睂γ娴闹苯邮芎θ岁I長歡對這樣的場景仿佛司空見慣,他端起茶碗慢慢地喝了一口,然后道,“現(xiàn)在聽完你的介紹,我發(fā)現(xiàn)我不喜歡?!?/br> 闕臨安:“……” 他臉上的笑容開始僵硬。 “想想你從小聽到大的家訓。”茶碗被擱在桌上,發(fā)出輕微的一聲響,“糧食是不能浪費的。” “所以———”那狐貍般的笑容又出現(xiàn)了,“臨安,你只能自己解決了?!?/br> 受害者正在進食。 受害者正在委屈進食。 受害者正在委屈并痛苦地進食。 “真的好難吃……”闕臨安發(fā)出有氣無力的哀嚎,將求救的目光轉向蘇衍,“將軍救命!” 蘇衍:“……” 他再次嘆了一口氣,只覺得今天嘆氣的次數(shù),趕得上曾經一旬的總和。 平時闕臨安就夠跳脫了,如今他的親人過來后才發(fā)現(xiàn),在親人面前,他竟然能更幼稚。要是被和他一起上過戰(zhàn)場的人看見他如今這副模樣,怕是得自毀雙目才肯罷休。 蘇衍不想理他,于是他明晃晃地裝作沒看見,轉頭就和祝凌交談——— “長歡也是羌國人,但觀你言行舉止,似乎并非出自淮山郡?” “將軍好眼力?!弊A椟c了點頭,只覺眼前這一幕頗為熟悉,曾經她以樂凝的身份困于蕭國時,蘇衍也曾出言試探于她,“我與臨安雖為表兄弟,但卻生于瑯琊?!?/br> 瑯琊郡重文,淮山郡重武。 “原來長歡是羌國瑯琊郡人,難怪名字也取得這般雅致?!碧K衍笑道,“可是取自‘浮生長恨歡娛少,肯愛千金輕一笑’?” 祝凌微笑頷首:“將軍說得不錯,名字確實是取自這句詩?!?/br> “世間苦多樂少……”蘇衍像是想到了什么,眼神忽然恍惚了一瞬,又笑言,“觀長歡言行舉止,想也學識斐然,可有出仕之念?” 蕭慎用人極其大膽,不管人才出自哪國,只要能確定為他所用,他就敢任命,受了他的影響,蘇衍只要看到合適的人選,就忍不住想蕭慎的麾下招。 “將軍謬贊了?!庇囊暰€,祝凌笑著搖了搖頭,“我這人學識平平,不過有幸讀了幾本薄書,哪敢在朝堂與人爭鋒?我只愿如我名字這般及時行樂,才算不負此生。” “將軍啊,不是我說你———”痛苦吃菜的闕臨安中途抬起頭插了一句,“人各有志,不能強求?!?/br> 明明之前兩人斗嘴時還水火不容,但闕長歡稍微被問到有些難以回答、或有些容易讓人不愉的問題時,闕臨安就會緊張兮兮地跳出來維護他。 蘇衍想,這或許就是兄弟吧。 就像曾經長樂王還在的時候,陛下也常常會笑著說長樂王這不是那不是,每次都把長樂王氣得跳腳,但若有大臣以諫書給長樂王羅織罪名,陛下又會毫不猶豫地站在長樂王這邊。 只可惜…… 蘇衍心中忽然涌起難以抑制的悵然。 被突如其來的情緒一沖擊,蘇衍那一點想招攬的想法也淡了,他自然而然地轉換了個話題,以一副感興趣的模樣與祝凌聊起山川風物來,言談間偶爾會涉及瑯琊郡和淮山郡,有時是風俗,有時是特產,有時是氣候。 祝凌一一答得淡然。 在開【點將臺】前,祝凌幾乎算得上沒日沒夜地努力,才在開啟前勉強錄入了整個羌國的藏書,后面【點將臺】正式啟動,模擬九郡現(xiàn)況,所有的情況都以具象化的數(shù)值和文字的形式直接展示,直觀而清晰。祝凌對九郡雖不至于了如指掌,但基本情況也還算精通。這樣的試探,不至于難倒她。 等闕臨安痛苦地吃完這頓飯,蘇衍才收住了話題。 這個名為闕長歡的人,身上沒有什么破綻,他的言行和經歷都是能對上的。 蘇衍想,或許是他太過草木皆兵……多心了吧。 三人一同從二樓走下去,老舊的樓梯或許是到了極限,無法同時承受三個人的重量,階面裂開了一條縫,闕長歡好巧不巧踩在那條縫上,隨后被絆了一跤,整個人向著樓梯下栽去。 在他的眼睛離臺階上尖銳的凸角只有不到兩指距離的時候,蘇衍才險險地拉住了他: “這樓梯年久失修,需得小心。” 第296章 不解風情 ◎膽大包天的不知名狂徒?!?/br> “表哥?。。 ?/br> 闕臨安站在最外側,闕長歡出事時他根本來不及反應,在蘇衍拉住闕長歡后,他驚得出了一身冷汗。 “多謝蘇將軍?!北焕〉氖孔用嫔n白,眼里是驚魂未定的余悸。 蘇衍不經意打量著他。 人在遭到危險時,保護自身是下意識的反應,如果他出手慢上一息,那個尖銳的凸角輕則戳瞎人的眼睛,重則令人喪命。 瑯琊郡雖說重文,但也并不抑武,會些武術并不是什么稀奇的事情。在這樣危急的情況下仍是這種反應,那只能說確實不會了。 蘇衍手臂用力,將那驟然受驚、面色蒼白的士子穩(wěn)穩(wěn)扶起,笑道:“走這邊吧,這邊的樓梯還算完好?!?/br> 他扶著闕長歡穩(wěn)穩(wěn)地換了個方向,從換方向后到出酒館的門,再也沒有出現(xiàn)年久失修的情況。 “臨安,你先帶你表哥去安頓好。”蘇衍說,“我便不再打攪你們了?!?/br> 于是三人在酒館的門口分道揚鑣,闕臨安領著剛剛撿來的便宜表哥向右拐,走入了一條略帶偏僻的道路中。 兩人有一搭沒一搭地聊著天,從山川湖海聊到飛禽走獸,從各地美食聊到風俗習慣,話題零零碎碎,跳躍得很快。 闕臨安的宅邸在靠近軍營的位置,是一個兩進的小院子,越往這邊走,穿著甲胄的軍卒便越多。能看到有人在輪流巡崗,也能看到有人搬著米面糧食往伙夫營運,同樣也能看到有人壓著一群衣衫襤褸的人往城墻的位置趕去。 “這些是附近城池里犯了事的罪人,發(fā)配過來修補城墻,做些臟活累活的?!标I臨安見祝凌的目光投向那個方向,“做了錯事兒,總不能好吃好喝地養(yǎng)著他們。” 他本來以為解釋過后,闕長歡便不會再有興趣,但出乎他意料,闕長歡仍舊頻頻投去目光。 闕臨安微微皺了皺眉。 雖然和這個“表哥”接觸的時間不長,但他也知道這人絕非什么心慈手軟的善類,就算是,也不至于對一群犯人起了憐憫之心。 “在看什么?”他問。 “蕭帝還是太仁慈了?!彼牭疥I長歡的嘆息,“城墻就這么長,修補完了還能有什么工作,有些人的精氣神都還好得很,明顯是沒怎么受過累,倒不如讓他們閑暇之余,分擔些邊境百姓的負擔。” 闕臨安:“……” 《就這么長》、《還好得很》、《沒怎么受過累》、《閑暇之余》 很好,他的表哥是會說話的。 不過……犯人的工作通常無比辛勞,怎么還會有人精神好得很? 本來只是隨意掃了兩眼的闕長歡認真地看過去,卻目光一頓,有一瞬,他幾乎以為是自己看錯了,因為他看到了一個絕不可能出現(xiàn)在這里的人——— 齊浮川。 與他一同上了蕭慎懷疑名單,最后選擇解甲歸田的人。 他心頭劇震,面上卻還是如沒發(fā)現(xiàn)似的,隨意地轉回了目光,領著他的表哥往他住的地方走去。 在跨進門后,闕臨安掩上門扉,將雙手環(huán)在腦后,一副吊兒郎當?shù)臉幼?,若是嘴里再叼根草,就與街頭的小混混無異:“表哥,你會做飯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