玩家靠開馬甲一統(tǒng)天下 第189節(jié)
這平淡的陳述句里,蘊含著莫大的恐怖。 燕焜昱踉蹌著后退幾步,差點被身后的門檻絆倒,在禁軍的注視下,他跌跌撞撞地退到門內(nèi),狠狠地關(guān)上了大殿的門。 他做這一切的時候,無人阻止他,只有祁云洺偏過頭來,目帶征詢地看了宋蘭亭一眼。 “不必理會?!彼翁m亭想到今日白天他收到的那封密信,雖然不明白皇后賀折竹身邊的剜瑕為什么會提出這樣的要求,但秉承著尊重盟友的原則,他并沒有多問,而且……剜瑕更改后的計劃,對他更有利。 “天亮之后,就該鳴鐘了。” 燕焜昱關(guān)上殿門的那一刻,渾身上下都是冷汗,他的心劇烈地跳動著,呼吸也逐漸粗重起來。 怪異感在心間蔓延———太順利了。 他們說讓他上路,難不成他便會自行了斷嗎?祁云洺……不,宋蘭亭他們既已走到了這一步,便容不得反悔。 已是不死不休的局面,怎么會突然寬容? 他倉皇著退到最內(nèi)間,踉蹌著往床榻上撲,燕王宮里有兩個通往宮外的密道,其中一個他父皇用過了,已經(jīng)不算隱秘,另一個則位于這間宮殿內(nèi),他的床榻之下。 燕焜昱迅速找到床頭雕刻著的裝飾,將一只浮雕鹿的鹿角向內(nèi)翻折,伴隨著“咔嗒”一聲,與地面緊挨著的床榻緩緩向外移動,露出了一個黑梭梭的洞口。 燕焜昱連燈都不敢拿,怕被人發(fā)現(xiàn)不對,在暗道打開后,他立刻撲進那條暗道里,但沒幾息,卻一步步倒退出來。 在他退得足夠遠后,那黑暗與光明的交界處出現(xiàn)了一線寒光———是刀尖反射出的雪亮光澤。 一個女子一步步從黑暗中走出,她臉上戴著半扇玉制的面具,另外半張臉上有些許淺淡的傷痕,燕焜昱沒認(rèn)出她的人,卻認(rèn)出了她的裝扮———那是這幾月跟在賀折竹身后的、宛如影子似的人,據(jù)說、他努力回憶著,據(jù)說對賀折竹有救命之恩? 不知道是什么原因,燕焜昱一邊倒退,一邊覺得自己的身體漸漸變得沉重僵硬,他眼前開始出現(xiàn)昏花重影,亮點與斑駁交雜,他晃了一下,跌坐在地上。 身體反應(yīng)明顯不對———燕焜昱越來越迷糊的腦袋里閃過這個念頭。 隨后,一個被他忽視的細節(jié)忽然浮現(xiàn)在腦海里,縈繞在他周身的、淺淡的香氣是什么時候出現(xiàn)的? 好像……好像是他剛剛打開暗道入口時。 “你不能殺我!”恐懼漸漸在他臉上上浮,燕焜昱努力說著毫無意義的話,“你欲取我性命之事若被他人知曉,該是個什么下場……” 因為身上突如其來的不適,他的話說得很慢,聽起來比平時要有信服力得多:“宋蘭亭他們不愿意背上弒君的罵名,于是蠱惑了你,讓你來取我性命。我若是身死,我的皇后,我的兒子———他們該如何看你?” 他隱約記得賀折竹似乎對她不錯:“他們對你如對親人,你忍心讓他們傷心欲絕,忍心與他們仇恨深種?” “燕王說得也有理。”剜瑕慢條斯理地轉(zhuǎn)了一下刀尖,刀身反射出更刺眼的光澤,她忽然轉(zhuǎn)換了話題,“陛下聽說過貼加官嗎?” 迎著燕焜昱不自覺流露出的恐懼目光,她緩慢的、吐字清晰地:“將桑皮紙貼在人臉上,再用水打濕,就能顯出人的五官輪廓。桑皮紙一層層疊上去,越疊越厚……” 可怖的酷刑被她徐徐道來,在空曠的、點滿了蠟燭的殿內(nèi)回響:“等干透后揭下來———” 她的目光掠過燕焜昱的眉、眼、鼻、唇,惡意不加掩飾:“就是一張栩栩如生的跳加官面具。” 她向前走了幾步,微微彎下腰,匕首在她指尖靈活地穿梭著,看起來迷人又危險,她認(rèn)真打量著這個跌坐在地上的一國之主,腦海里那根名為理智的弦隨時處在崩潰的邊緣。 關(guān)于烏子虛是公主這件事,她只是懷疑,不敢確定,也許她所猜測的一切都是巧合,但……即使是一點點微小的可能,她也不能忍受。 救她的神明合該享受這世間最好的一切,人世間的苦難不該沾染她,世間的陰謀不該觸碰她,她生來就該金尊玉貴,就該受人愛戴敬仰———她怎么能吃苦呢? 就算有這樣的念頭,也是不該。 而造成這一切發(fā)生的人———沒有存在的必要。 …… 天剛破曉的時候,燕王宮的方向,傳來了九聲沉重的鐘鳴。 燕王突發(fā)惡疾,駕崩了。 第183章 白月光 ◎聲望值飛速上漲中———◎ 燕京風(fēng)起云涌時,祝凌已隨著霍元樂他們一起,到了韓國的國都九重。他們到達的這天,正是正月十五的晚上,街上彩燈如晝,游人如織,看起來像是滳洛城的歸節(jié),但又與歸節(jié)不大相同。 九重的百姓穿戴明顯比滳洛城的百姓好得多,街上售賣的東西種類也更豐富,他們坐在馬車上,吆喝聲已傳入他們耳朵里。 “想去玩便去吧?!被粼獦吩隈R車上半闔著眼,馬車行駛時帶起車簾振動,在他臉上投射出明滅的光影,“宵禁前記得回來。” “花燈節(jié)這天明明沒有宵禁?!避铺m小聲地嘟嚷了一句,“臭公子,老古板。” 霍元樂突然睜開眼睛,芷蘭下意識捂住嘴,只是滿臉都是掩飾不住的心虛。 “我什么都沒說!”她一溜煙地跑下去,“我宵禁前肯定回來!” 馬車的門扉隨著她的動作開合又關(guān)上,室內(nèi)重新陷入了安靜。 在安靜之中,祝凌問:“霍公子不去嗎?” “我不喜熱鬧。”霍元樂回答她,他的情緒大多數(shù)時間都很淡,無論是正面的還是負面的,都很難在他身上長久留存,他身上似乎永遠縈繞著一種疲憊的倦怠感,“姑娘想尋的人在載平道,左轉(zhuǎn)第七家便是。” 祝凌頷首:“多謝。” “不必謝我。”從進了九重之后,霍元樂的情緒明顯低落起來,眉心那刃刻痕更深,“姑娘自便吧?!?/br> 一路同行,確實到了分別的時候,霍元樂身邊的事太多,返程途中光是刺殺就遭遇了兩次,對于想要遠離麻煩的祝凌來說,他不是個好的同路人,但對于丹闕而言——— “若是有麻煩,你盡可來尋我。” 霍元樂聽到一道低啞的女聲,他睜開眼睛,光影交錯,那張英氣的臉龐上帶著淺淡從容的笑,不同的容貌,相似的話語,漸漸與遙遠的記憶重合起來。 他的指尖顫抖了一下:“……好?!?/br> 于是那名為丹闕的女子掀開簾子出去了,不算太寬敞的馬車?yán)铮蝗蛔兊每帐幤饋怼?/br> 霍元樂撫著手腕上陳舊褪色的紅繩,喃喃自語:“將軍……” 他陷入到了回憶里。 “你這么胖,還有臉在先生面前搶我的風(fēng)頭?”一個臉頰圓圓的、長得頗為敦實的少年被人壓倒在青石地面上,白皙的臉龐和粗礫的地面摩擦,帶來直入腦髓的刺痛感。 “霍元樂———”說話的人正在變聲期,聲音難聽得厲害,“你算個什么東西?” “三品文官之子,也敢和我相爭?”話語囂張的人蹲下身來,拍了拍那個少年的臉頰,語氣里是毫不掩飾的惡意和不屑,“我可是貴妃的親弟弟?!?/br> 他啐了一口,驕橫的態(tài)度漫溢出來:“不識好歹的東西!” ———韓王在位時期,賢貴妃在后宮只手遮天,連王后都要避其鋒芒,身為韓王最偏寵偏愛的那個,默默無聞的韓家也是一人得道雞犬升天,地位跟著水漲船高,作為賢貴妃唯一的親弟弟,莫運盛在國都九重里,也是日益囂張起來。他還算有點腦子,韓國宗室王親都不敢招惹,但對于那些品級不算特別高,堪堪只能摸到太學(xué)入學(xué)門檻的官員之子,就算不得客氣了。 父三品及以上,其子可入太學(xué)。 霍元樂的爹去年剛升三品,還不是實權(quán)職位。他在家中行二,上有被父親器重的嫡親大哥,下有被母親寵愛的寶貝幼子,只有他夾在中間,從沒受過什么偏愛,所以每次受了委屈,他便會將自己關(guān)在房間里大吃大喝,久而久之,身形就和被吹起來的氣球一樣,漸漸圓潤起來。若非腦袋聰明,課業(yè)成績甚至勝過他大哥一籌,他爹根本不會費了些關(guān)系,將他也給轉(zhuǎn)入到太學(xué)里來。只是在這太學(xué)里書還沒安生讀上兩月,便被莫運盛帶頭找起了麻煩。 臉頰被按在地面上的滋味并不好受,霍元樂忍不住掙扎起來,但莫運盛的跟班數(shù)量眾多,他們牢牢地壓著他的四肢,將他固定在地上。 “我說你就別掙扎了?!蹦\盛被他滑稽的姿態(tài)逗得哈哈大笑,“你看你現(xiàn)在的樣子,像不像個在地上爬行的烏龜?” 他手舞足蹈地比劃著,聲音刺耳又難聽,惡意撲面而來:“你看他肚子一壓扁,是不是胖得和龜殼似的?” “來來來,給烏龜翻面了!”他吆喝著走來走去,身上的金銀飾品在陽光下反射出刺眼的光芒,刺得霍元樂眼圈泛紅,“曬烏龜嘍!” 他被人強制地從地上拉起來,仰面固定在地上,余光中,他看到了一個熟悉的人影:“大哥!!” 他大哥也在太學(xué)里就讀,此時到了他們散學(xué)的時間。 “大哥!救我啊!救我!!” 霍元樂嘶喊著,少年的聲音清亮又明顯,是瀕臨絕望的小獸在向親近的人求助。 他看到他大哥的腳步頓了一下,希望在他眼中燃起來,像一簇小小的火苗。 可隨后……他的大哥若無其事,和身邊人交談著,就這樣充耳不聞地從他遠處離開。 “哎呀,我還以為你和你大哥關(guān)系很好呢?!蹦\盛帶著嘲笑的聲音在耳邊響起,“看見弟弟被欺負了,也不愿意來幫個忙?” “識時務(wù)者為俊杰?!彼肿煨α?,“你這個大哥,夠狠心!也夠聰明!” “怎么,哭了???”莫運盛訝異,“前幾次不是硬氣得很嗎?” 眼淚從霍元樂眼眶里不斷流下,在臟兮兮的臉上沖開幾道印記,他哭得抽搐,上氣不接下氣,狼狽又可憐。 許是第一次將霍元樂欺負得這樣慘,莫運盛心滿意足地收了手,他從霍元樂那扔在一旁的書箱里取出一沓整整齊齊、寫滿了字的紙,一張一張地翻看著,嘴里嘖嘖有聲:“就是這些東西讓祭酒他們都喜歡你的啊……” “嘶啦———”第一張文稿在他手中裂成兩半,碎紙飄落在他的腳邊,又被踩入塵土里。 “嘶啦———” 第二張紙也步入第一張的后塵。 一聲接一聲的聲音響起,仿佛一個永不停歇的噩夢。 直到——— “啊啊啊啊————”莫運盛慘叫出聲。 他手中完好的一半文稿被一只纖長的手奪了過來,手腕呈一種不自然的姿態(tài),明顯是脫臼了。 隨后,一道溫和的女聲響起:“許是我許久不來太學(xué)了,太學(xué)同窗之間,便是這般相處之道?” 保住他一半文稿的人慢慢走到他身邊,按住他手腳的人紛紛畏懼地退開,他的四肢終于得到了自由。他從地上爬起來,灰頭土臉的。那一半文稿被遞到了他眼前——— “我沒有隨身帶帕子的習(xí)慣,你將就著用自己的衣袖擦擦吧?!彼薜醚矍叭菧I水,頭腦發(fā)暈,萬事都蒙上一層重影,什么也看不清,他聽到那道溫和的聲音繼續(xù)說,“東西寫的不錯,莫要再丟了?!?/br> 他張嘴想說話,身體卻只是晃了晃,控制不住地想要栽倒,在倒下前,被人扶住了肩膀。 “帶他去休息一會兒。”那道溫和的聲音似乎將他移交給了另一個人,然后越來越遠,他一只手抓著一半文稿,另一只手不安地向前伸出去,有布料的觸感———他抓到了一截衣袖。 衣袖的主人停住了腳步,她似乎看出了他的不安,輕輕地拍了拍他的頭,她的掌心好像有繭子,掛到了他的幾根發(fā)絲,這種安撫的舉動讓他剛剛被自己的親人視而不見的委屈在這一刻驟然放大,眼淚啪嗒啪嗒就從眼眶里掉了下來。 “怎么這么喜歡哭???還是說身上有傷,疼的厲害?”那道溫和的聲音里充滿了無奈,有一個東西被塞到了他的掌心里,“他若是再欺負你,你就來尋我?!?/br> …… 后面的記憶在那個盛夏里已經(jīng)模糊了,他只記得最后的結(jié)局是一貫囂張跋扈的莫運盛請了半月假沒來上太學(xué),據(jù)說是被狠狠地收拾了一頓。等他開始上學(xué)后,行事雖說仍然囂張,但卻比以往收斂了不少。 猶記當(dāng)時有很多同窗都來向他打聽內(nèi)幕,有人語帶羨慕地說: “你那天是不是見到寧國小將軍了?她長什么樣子?” “我不知道?!被粼獦窊u了搖頭,“我當(dāng)時太難受了,什么也沒看清。” “太可惜了……”有在一旁聽著的同窗感慨,“據(jù)說寧國小將軍雖是女子,卻英明神武,不遜兒郎,是個百年難得一遇的將星呢!” “是啊!”旁邊有聲音附和,“寧國的稱號,還是陛下在她及笄之后特意賜予的,這得是多高的期望??!” “不過———”同窗像是想到什么似的,莫名縮了縮脖子,“聽聞她特別嚴(yán)厲,特別兇,最厭惡別人哭哭啼啼,你當(dāng)時沒在她面前瞎掉眼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