玩家靠開馬甲一統(tǒng)天下 第182節(jié)
“酎飲盡歡,樂先故些!” “魂兮歸來!反故居些!” “啪嗒———” 在最后的歌聲里,四目面具被摘下,火光彤彤,照出一張秾艷的臉。 第176章 祭祀 ◎“一直不說,就會錯過?!薄?/br> “酎飲盡歡,樂先故些———” 在禱歌聲里,韓妙眼前漸漸起了水霧,水霧中的火光像光怪陸離、聯(lián)通生死夢境,讓她在這里見到了想見的人。她伸出手碰到了木制的面具,四目的鬼面具猙獰,但戴著面具的人卻溫柔地任她動作,一如多年之前場景再現(xiàn)。她的手扣上了面具的邊緣,木頭的質(zhì)感是那樣真實而清晰。 她在發(fā)抖,她能感覺到,她在發(fā)抖。 是阿姐嗎…… 會是阿姐嗎…… “魂兮歸來!反故居些———” 在禱歌聲里,她顫抖著摘下了面具,面具之后,是一張秾艷的臉,英氣的眉目,溫柔的笑。 但不是,確實不是。 手中的四目面具忽然無力地下墜,在要落下的那一刻被對面的人輕巧撈起,她聽到對面的人無奈又溫柔的聲音: “姑娘,我還不至于丑到嚇哭人的地步吧?” 不是的,韓妙想要道歉,但那種期待落空后澎湃又洶涌的情緒鋪天蓋地地涌上心間,她所見到的,終究只是她心中的幻影。 “……不是阿姐……不是……”韓妙不知道自己在說些什么,眼前水霧彌漫時,光影將對面模糊的人重新變成了熟悉的剪影,“阿姐……” 忽然有柔軟的帕子覆在了她的臉上,再然后,有手繞過她的后腦勺,給她系上了繩子,她的臉上同樣被扣了一張面具。 “和我走嗎?” 她聽到陌生的詢問。 不知從哪生出來的勇氣和魯莽,她伸手抓住了對面人的袖子,是溺水之人見到了一塊浮木,緊攥著不肯松手。 “不要丟下我?!彼Z無倫次,“阿姐,我和你走,你不要丟下我了。” 這一瞬間,她不是韓王宮中孤坐到天明的韓王后,只是多年之前,牽著jiejie袖子在新年時的大街小巷中穿行的少女。 是無憂無慮的、最好的時節(jié)。 韓妙伸手的那一瞬間,祝凌沒有躲,因為透過面具,她看到了韓妙眼中的期盼和不知不覺紅起來的眼眶。韓妙的長相與韓婭有幾分相似,只是她的眉目更柔和,不具有攻擊性。 她遮著臉,或許又被當成了他們記憶中的某個故人,因為面具被摘下的那一瞬間,韓妙眼中的失望做不了假,淚水像是決堤一樣,布滿了她的整張臉。 周圍的攤販都看過來了,是沒有惡意的、好奇的打量。 祝凌在心里嘆了一口氣,她第一眼見到韓妙的時候便認出了她的身份,過了今年的新年,就是她當韓國王太后的第六年。當了六年王太后的人,怎么還會露出這樣孤獨又彷徨的表情?就好像一個沒長大的孩子。 “阿姐……” 她聽到韓妙顫抖的、帶著哭腔的聲音。 與此同時,她的玩家面板上,消息欄里,突兀地刷出來了一條系統(tǒng)提示———— 【韓國[韓妙]特定信息收集度已達10%,請玩家再接再厲!】 祝凌拿手帕的手一頓。 從燕輕歌身上,她大概明白了,在滿足前置條件的情況下,想激發(fā)這種提示,要么觸到當事人心中最悲痛最難忘的記憶,要么拿到了與那段記憶相關(guān)的重要物品。 她這是……勾起韓妙的回憶了嗎? 雖然不知道那段記憶的內(nèi)容是什么,但想來也是與韓婭有關(guān)的??稍绞敲篮玫幕貞洠谟洃浝锏牧硪粋€人與世長辭后,都會化成痛苦的、宛如凌遲的刀。 祝凌給她擦干了眼淚,扣上了一張木制的面具,她一向是率性而為的,所以這次她也順著自己的本心問:“和我走嗎?” 她其實不抱太大的希望,做了六年王太后的人,怎么可能連點警惕心都沒有,隨隨便便和陌生人走呢? 但緊接著,她就被人抓住了袖子,人流如織的街道上,戴著面具的少女哽咽著懇求“不要丟下我”。 第二輪的禱歌聲又響起來了,蒼涼地唱著——— “……主此盛德兮,牽于俗而蕪穢。上無所考此盛德兮,長離殃而愁苦……” 帶著她走了一段路后,祝凌還是覺得有些不可思議,她微微側(cè)過頭去,身旁是安靜到近乎溫順的韓妙。 “怎么了?”韓妙輕聲問。 她聲音柔軟的像是貝殼里的蚌rou。 祝凌本來有很多想問的,但對上她的目光后,話里卻轉(zhuǎn)了內(nèi)容:“你有什么想去的地方嗎?” “我沒有來過滳洛城。”戴著面具的韓妙搖了搖頭,語氣里不知是遺憾還是嘆息,“我從來沒有來過……阿姐轄下的滳洛城?!?/br> 街頭各處的火光反射在她眼里,給她眼中度上了一層迷茫的波光:“一直沒有來看過。” “我也沒有來過?!弊A鑾е@過迎面而來的人群,“但沒關(guān)系,我們?nèi)タ纯窗伞!?/br> “好。”韓妙收緊了手里的布料,恍惚間覺得自己還是很多年前不問世事的懵懂少女,“我們?nèi)タ纯??!?/br> 她好像是在和祝凌說話,又好像只是在自言自語:“阿姐,我們?nèi)タ纯??!?/br> 她說的是“我們”,祝凌也沒有反駁,素昧平生的兩個人之間似乎有了一種無言的默契,韓妙被短暫的、允許回歸到很多年前那個無憂無慮的身份上。 聽起來好像不合常理,但一切又水到渠成地發(fā)生。 祝凌帶著韓妙,就這樣在人群中慢慢地走著,兩輪禱歌已經(jīng)結(jié)束,悲傷慢慢散去,歡樂重新洋溢。逝去的人永遠不可能回來,但生活總是要繼續(xù),沒有人會永遠沉浸在悲傷里出不來,人世間的愛和恨,總是難得相通。 “想要嗎?”祝凌停在一個攤子前,這是一個套圈的攤子,有不少小孩圍在這里,央求著大人給他們套兩個小玩意兒,地上擺著的東西算不得精致,甚至有些粗糙———茅草做成的小老虎、竹編的蹴鞠球、畫著簡單圖案的波浪鼓、染成各種顏色的發(fā)帶……簡陋中透著一種質(zhì)樸的美感。 韓妙或許是想要的,祝凌感覺她抓著自己袖子的手微微用了點力,但隨后,她很快地搖了搖頭。 “真的不想要?”丹闕的身高比韓妙要高,所以祝凌微微彎下腰,直視韓妙躲避的眼睛,“在‘阿姐’眼里,你永遠都是孩子,你不說出來,就永遠沒人知道你想要什么?!?/br> 她的聲音里帶了一點認真:“一直不說,就會錯過?!?/br> 一直不說,就會錯過…… 韓妙的目光投向攤子的角落,那個角落里有一個陶瓷做成的小馬,做這匹小馬的人想來技術(shù)不太行,鬃毛上的釉色占據(jù)了大半個馬身,顏色斑駁混雜,看起來有點丑,所以一直沒人想要它。但它的形狀……很像記憶中遙遠的過去。 韓妙看著那個方向,還是沒有開口,她已經(jīng)不是當年那個孩子了,再也沒有了肆無忌憚的權(quán)利。 “老伯,給我來十個圈?!闭錾竦臅r候,韓妙忽然聽到身旁的人開口,等她回過神來,便感覺到身旁的人在笑。戴著面具,她其實什么都看不見,只是從那彎彎的眉眼和那身上灑脫自信的感覺來判斷,她身旁的人是在笑著的。 “看好了———”她聽到身旁低啞的女聲,帶著一點狡黠的神氣。 十個圈同時被散出去,伴隨著此起彼伏的驚呼聲,每一個圈里都穩(wěn)穩(wěn)地套著一樣物品,其中有一個圈里就有那個丑丑的陶瓷小馬。 那賣套圈的老伯瞇著眼,聲音里帶著笑,語氣半真半假地抱怨:“女俠這么好的能耐,還來攤上消遣我這老頭子?我這次可是虧大嘍!” “meimei不高興,總得哄她開心吧?”祝凌也半真半假地回應(yīng),“東西我也不全要,看她喜歡哪個唄!” “你要是不要的話,那我這十文錢可就全虧了?!彼哪棵婢咄蝗粶惤n妙下意識地往后退了一步,松開了手,那十個圈里的東西落入她的視線里。 “想要哪個就去拿?!贝髦哪棵婢叩娜藢⑹直车缴砗螅蛔屗性俅巫ド闲渥拥臋C會,她的聲音里沒什么逼迫和催促,帶著一點調(diào)笑和無奈,“好歹給個面子?” 被攤子上的人注視著,韓妙不知為何臉上燒了起來,幸好她帶著面具,別人也看不見,這里的場景,與記憶里的一幕無限重合起來。 韓妙小聲:“我想要陶瓷小馬。” “自己去拿?!彼牭缴砼缘娜苏f,“我就在這里等你?!?/br> 韓妙走上前去撿起了那個陶瓷小馬,在彎腰拿起那一刻,她忽然有種極度的不安,她迅速回過頭去,那個帶著四目面具的人依然站在原地等她。 沒有走掉,沒有突然地走掉。 冰涼的陶瓷貼在她的掌心里,凍得她縮了縮手,但有一點高興從心里漫上來,漫過她的眉梢眼角。 “……在等我嗎?” “不等你等誰?”四目面具的人拉過她的手,“走吧,其他地方還沒有逛過呢?!?/br> 韓妙聽那帶著笑的聲音:“老伯,其他東西我們不要了!” 老伯眉開眼笑地回應(yīng):“那可真是多謝兩位了!” …… 臘八的晚上,韓妙跟著這個她不認識的人穿過大街小巷,套過圈、看過雜耍、炸過竹響……做了許多幼稚的事情,陶瓷的小馬一直被她攥在掌心,從冰涼到溫暖。 臘八晚上最后一場盛大的活動,是放祭祀的河燈。戴著四目面具的人身形靈活的像一尾游魚,早早地便帶她買了燈,占據(jù)了河岸邊最好的位置。 連綿的紙燈在河岸邊幾乎連成了一條光帶,照亮了幽靜的水面,韓妙看到自己在水里的倒影,她仍然帶著面具,只是面具下露出的那雙眼睛是彎著的。 ……她今天這么高興嗎? 和她一起倒映在水面上的,還有她手里的陶瓷小馬。她曾經(jīng)也有一個陶瓷小馬,也是在新年套圈得來的,她已經(jīng)不太記得那個陶瓷小馬具體長什么樣子了。 她只記得她拿到那個陶瓷小馬后一回頭,一直跟在她身后的阿姐就不見了,來接她的人說阿姐有急事要返回,所以派人陪她繼續(xù)玩。 她其實并不稀罕這場新年的盛會,她只是想要和阿姐一起相處,她們相聚的時間越來越少,也越來越短了。 她知道阿姐與尋常女子不同,她要征戰(zhàn)沙場,她要守護邊關(guān),她很忙很忙。她是韓國的將軍,是韓國的將星,她心里有家國大義,就注定不可能活得輕松。 于是她沿著阿姐走時的路急匆匆地返回追趕,她的周圍好熱鬧,所有人都在笑著,所有人都在慶祝著新一年的開始……她越追越急,最后摔了一跤,那個阿姐為她套圈得來的陶瓷小馬也成了一堆碎片。 她當時哭的很厲害,她甚至不知道她為什么會那么傷心。 或許是因為那個陶瓷小馬碎掉了?或許是因為那一跤跌得太慘,跌得太痛?又或許……她已經(jīng)不太記得清她當年是為什么哭了。 “可以放燈了?!?/br> 回憶和現(xiàn)實不斷交疊,她聽到有人在說話。 一盞盞白色的紙燈被放到河里,星星點點的白色開始在水面上蔓延,將暗色一點點照亮。 回憶戛然而止。 韓妙將手里的紙燈放下去,那盞白色的紙燈漂浮著融入到連綿的光帶中,光帶慢慢流向遠方,一點一點地消失在黑暗里。 ———這是滳洛城自發(fā)形成的祭祀。 也許生的另一端,真的有人接收到了這份沉默而又浩大的思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