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局中局中局，誰是贏家？◎

    祝凌：“……”

    她萬萬沒想到，她在游戲里這么久了，居然會因?yàn)橐恢回埗Р患胺赖胤嚒?/br>
    奇怪的掉馬原因增加了.jpg

    見祝凌沉默，王晏如默默地飲了一口茶，笑道：“我身份尷尬，性子又孤僻，掌院與我有半師之恩，對我也算熟悉。若非必要，掌院不會向我引薦他人?！?/br>
    所以，從掌院將她的請柬給予烏子虛之后，她就一直在推測原因，而如意的舉動(dòng)，讓她豁然開朗。

    如意是她前年冬日在雪地里撿回來的奶貓，渾身是傷還凍得奄奄一息，她將如意救治好后送給了燕溪知。也許她遇見如意之前，如意身上的傷是由男子造成的，傷好之后，它格外排斥男子接近，除了常常給它喂食的燕溪知，看到其他男子它幾乎是避之不及。由于王晏如是它的救命恩人，所以如意依賴她，沒有引起任何人的懷疑。

    ———誰又會因?yàn)橐恢回垼鴳岩梢粋€(gè)大家族的嫡長子，是由嫡女從小假扮的呢？

    “像我們這種人，總歸是心有不甘。你想要證明自己，這無可厚非，但不應(yīng)是這時(shí)?！蓖蹶倘绫茸Ａ璐蟛簧?，她近乎推心置腹地與祝凌掰碎了細(xì)細(xì)講明，“如今的局勢如蛛網(wǎng)，一旦沾染便極難脫身，你若是一意孤行地跟隨燕焜昱，為他籌謀，必然會卷入其中，不單是你———你的友人也會深陷其中，難以自拔。”

    她與燕溪知一樣，都不認(rèn)為燕焜昱是明主，但……她真的很怕宋掌院的小徒弟烏子虛因?yàn)槟昙o(jì)輕而遭受燕焜昱的哄騙，相信了什么“士為知己者死”的鬼話，從而為他鞠躬盡瘁，死而后已。

    她不知烏子虛對燕焜昱究竟信任到了什么程度，為了不引起她的逆反心理，她又委婉地?fù)Q了說辭：

    “更何況，你若真心奉燕焜昱為主，就更該勸他，在冬日結(jié)束之前不要輕舉妄動(dòng)，以免得不償失。”

    一直在意識空間里因猝不及防掉馬而震驚石化的小白云幽幽道：

    【烏子虛這張臉，真的好有欺騙性……】

    它不理解，就算掉馬，她們倆也是雙向掉馬！為什么還會默認(rèn)祝凌是傻白甜呢？！摘摘濾鏡吧親??！

    “等等———”一直懶在椅子上吃東西的燕溪知忍不住發(fā)言，“你們在打什么啞謎呢？我怎么越聽越迷糊？”

    王晏如淡淡地掃過來一眼。

    燕溪知往椅子里一縮，露出一個(gè)可憐巴巴的笑：“行行行，我不問了，這是你們師兄弟之間的秘密，你們就當(dāng)我不存在?！?/br>
    剛剛還有些緊張的氣氛瞬間一掃而空。

    祝凌也偏過頭去：“你真的想知道？”

    “我……我不想！”燕溪知像是被踩了尾巴的如意，渾身炸毛。他又不蠢，自然聽出來了祝凌話里的不懷好意，“知道越多，死的越快！我還想多活幾年！”

    “真不聽？”

    燕溪知拒絕得干脆：“真不聽！”

    他起身，三步并兩步地沖到暖閣的門邊拉開門：“你們先聊，我去晏如書房里坐坐，聊完了，記得來個(gè)人去找我！”

    門哐地一聲關(guān)上，燕溪知跑得仿佛身后有誰在攆他似的。

    門里的氣氛重新回歸凝重。

    王晏如問：“你是怎么想的？”

    “我并非真心奉他為主，我也知道你們的布局已經(jīng)開始行動(dòng)了?！弊Ａ璧?，“但師兄，我仍然要將他推到臺前成為那只黃雀，我也有我不得已的因由?！?/br>
    “三皇子的臣屬多為武官，調(diào)動(dòng)他所能掌控的軍隊(duì)入燕京，日夜兼程，最快也要兩日余，輕騎全力以赴，也需一日半。四皇子的臣屬多為文官，文人造反三年不成，只要不在乎虛名，短時(shí)間內(nèi)沒有任何威脅?！弊Ａ枨昧饲米烂妫绑氩断s，黃雀在后。蟬為四，螳螂為三，在你們計(jì)劃里，最后那只黃雀……是燕溪知？”

    王晏如沉默了一瞬，然后點(diǎn)頭：“沒有比他更好的選擇?！?/br>
    祝凌問出了一個(gè)尖銳而又致命的問題：“他知道嗎？”

    燕溪知……知道他是計(jì)劃里的最后一環(huán)嗎？

    “他心思淺，藏不住。”王晏如垂下了眼睫，“何必告訴他?！?/br>
    祝凌道：“不告訴他，是不想事敗之后讓他被牽連進(jìn)去———”

    燕溪知真的很容易看透，他不想當(dāng)皇帝，也沒什么遠(yuǎn)大的志向，從利益的角度看，如果想要把持朝政，他簡直是成年皇子中再合適不過的傀儡人選。

    就算失敗，所有人被抓，從他身上都審不出來任何問題，因?yàn)樗麑τ?jì)劃一無所知。而王晏如與他交好，也可以說成是一開始就為了利用他，這樣無論成功與否，燕溪知都能得到最大程度的保全。

    一切關(guān)于他退路都安排地妥當(dāng)，可———

    祝凌直視著她：“你有從燕溪知的角度考慮過嗎？”

    一但發(fā)展成那樣無法收拾的局面，掏心掏肺的好友只不過是為了自己能帶來的利益，就算能逃過一死，事后無論能不能想明白，都會痛苦不堪。

    而且，就算成功了，他們兩個(gè)人之間的友誼，也會留下永遠(yuǎn)無法彌補(bǔ)的裂痕。

    “計(jì)劃走到了這一步，誰都沒法回頭?！蓖蹶倘缋潇o道，“以燕國如今的現(xiàn)狀，經(jīng)不起任何風(fēng)波，它要的不是銳意開拓的君主，不是對臣子懷疑重重的帝王，而是能夠采取臣下意見的寬厚新君。我了解溪知的性子，他雖然懶散，但真的走到了那一步，他會盡可能的去做，他確實(shí)及不上三皇子四皇子優(yōu)秀，但沒有人比他更適合這個(gè)位置?！?/br>
    祝凌嘆道：“天下要亂起來的時(shí)候，燕溪知守不住燕國。”

    “他守不住，其他人也守不住———”王晏如湯婆子里的銀霜炭漸漸冷了，寒氣又重新回到了她的指尖，“但不能因?yàn)閾?dān)憂不知何時(shí)會發(fā)生的未來，便不顧眼前。若是以后真的亂起來，能一統(tǒng)天下的英主，必然有容人的雅量，溪知性子寬和，重新做回富貴的閑王，他指不定比當(dāng)燕王還高興?！?/br>
    “我還是要推燕焜昱上位。”說這話的時(shí)候，祝凌都覺得自己真的像個(gè)反派，“自趙皇后死后，鳳位虛懸，并無正統(tǒng)嫡子，當(dāng)年的祁貴妃本就是呼聲最高的皇后人選，她的長子燕焜昱，按燕國的律法來說，就應(yīng)繼位。”

    “而且只一輪———”祝凌道，“朝堂里，能犁干凈你們的目標(biāo)嗎？”

    王晏如皺起眉：“你的提議布局時(shí)早就設(shè)想過了，想法固然好，但最大的問題是燕焜昱的腿，他的腿已經(jīng)廢了?！?/br>
    “我可以讓他重新站起來。待燕君信倒臺后，他身邊所有的勢力為求自保，都會回到燕焜昱手中。”祝凌道，“你們原計(jì)劃可以不變，三皇子燕弘榮逼宮造反，燕焜昱帶兵救駕，只可惜遲來一步，燕王已經(jīng)死在了逆賊的手上，一怒之下，燕焜昱手刃兄弟替父報(bào)仇，然后繼位成為新燕王，可這次兵變，他不幸留下了病根，在燕國局勢稍稍平穩(wěn)之后，心神放松急病而逝，只留下快三歲的幼子繼位?！?/br>
    “幼子繼位，主弱臣強(qiáng)，那不就又是一朝天子一朝臣？”祝凌不急不緩，她之前所有的不解都在今日逐漸理順、理清，“十幾年前從應(yīng)天書院輸送到各大世家里的人選，在地方上磨練夠了，也該召回中央了。”

    “我把一切都攤開說，這就是我的誠意?！彼?，“師兄，你們動(dòng)不動(dòng)心？”

    長久的沉默里，只有如意小小的呼嚕聲。

    “治好他的腿，你有幾成把握？”

    “十成?！弊Ａ韬V定道，“你要什么程度都可以?！?/br>
    燕王宮。

    四皇子燕君信第一次這樣狼狽地被押解進(jìn)他從小生活的宮墻之中。

    發(fā)冠和衣裳都在掙扎中撕扯的凌亂不堪，衣裳下擺沾了泥水，泥水又拖到他的皂靴上，在干凈的皂靴表面掛出污臟的印記。

    他被壓解到了永壽宮前，抓捕他的人動(dòng)作粗暴地按著他的肩膀使勁向下一壓，燕君信膝蓋和粗糲的地面重重地撞在一起，疼得他倒吸一口涼氣，他平生從未遭過這般重罪。

    可讓他萬萬沒想到的是，這僅僅只是一個(gè)開始。抓捕他的人將他按在這里跪了整整一天，這一天中他滴水未沾，粒米未進(jìn)，深秋的寒氣順著膝蓋爬滿全身，冷得他神志都有些恍惚。

    燕君信臉色慘白地垂著頭，忽而聽聞?dòng)心_步聲向他的方向走來———是常常跟在他父皇身邊隨侍的宮人。

    他麻木的眼神中帶出一點(diǎn)希冀。

    那人卻看也不看他一眼，只對著抓捕他后又在這里守著他的人道：

    “奉陛下口諭，將三皇子燕君信投入詔獄！”

    投入詔獄？！

    “怎么可能？！不可能！父皇怎么會這樣對我？！”燕君信臉上最后一絲血色也褪去，跪了一天早已麻木的軀體忽然迸發(fā)出巨大的力量，促使他聲嘶力竭地吼出聲。

    他的父皇竟然會不問青紅皂白便將他一個(gè)皇子投入詔獄！

    詔獄是什么地方？詔獄是燕王在燕王宮之中建造在地下的私人刑獄，據(jù)傳言“獄禁森嚴(yán)，水火不入，疫癘之氣，充斥囹圄”，那是一個(gè)能把人活活折磨死的地方！

    “定是你假傳父皇口諭?。∥乙姼富?，你放我去見父皇！我可是他的兒子，父皇定然只是在氣頭上，你放我去見父皇！”

    也許是他掙扎得太厲害，神色又太過倉皇，以至于那傳口諭的人生了遲疑。

    燕君信見有轉(zhuǎn)機(jī)，更是聲嘶力竭，拋卻風(fēng)度：“你快去找父皇！若是本皇子下獄，父皇又后悔了，其間罪責(zé)，你敢擔(dān)嗎？！”

    “那……那……”傳口諭的人被燕君信近乎瘋狂的氣勢所壓倒，“請四皇子稍待片刻?！?/br>
    看著宮人遠(yuǎn)去的背影，燕君信不再掙扎，他心里微末的希望又開始冒頭。他從小便極受燕王寵愛，這么多年的父子情分，總不是假的……

    可沒過多久，那傳口諭的宮人便匆匆出來了，他的頭上被劃了好大一道口子，有血順著他的臉頰一直往下滴，他的臉色也是陰沉沉的。

    “傳陛下口諭———四皇子燕君信毒殺君父，與禽獸無異，壓入詔獄，嚴(yán)加審問！”

    那臉上猶在淌血的宮人微微彎下腰，那血直接滴到燕君信素色的衣袖上：“陛下本想將您在詔獄中先關(guān)三天，磨一磨您的傲氣，可您啊———不知進(jìn)退，更不知悔改，便用不得這么柔和的法子了?！?/br>
    滿臉陰沉的人笑起來宛如惡鬼：“拖下去吧，好好招待四皇子，四皇子……恐怕是第一次進(jìn)詔獄呢。”

    永壽宮內(nèi)，祁貴妃癱坐在地上，涕泗橫流，聽著外面燕君信的聲音，心如刀絞。她的聲音已經(jīng)嘶啞了，再不復(fù)往日動(dòng)聽：

    “信兒不是這樣的人……求陛下、求陛下……開恩，他最是純善孝順，他對您只有孺慕，無不臣之心吶……”

    她的半邊臉頰高高腫起，嘴角開裂，血跡漫過嘴唇，卻仍然在不停地為她的兒子求饒：

    “陛下，求您……求您聽我一言……”

    燕王倚靠在床上，居高臨下地看著她，像在看卑微的螻蟻：“祁苑，你是不是祁貴妃當(dāng)?shù)奶昧?？所以忘了自己的身份？?/br>
    “還是說女人有了自己的孩子之后，就會本能地為自己的孩子考慮呢？”他臉上帶著不加掩飾的嫌棄，“祁苑當(dāng)年———也是這么跪在地上求你的吧。”

    “讓我想想你當(dāng)年是怎么做的……”燕王已經(jīng)老了，剛愎自用卻在他身上體現(xiàn)地更加淋漓盡致，對他而言，就算是和自己血脈相連的孩子，枕邊相伴多年的女人，都依舊不及他自己重要，“當(dāng)年你把祁苑關(guān)在鳳翎宮的密室里，折磨了她那么多年，好好的一個(gè)才女，死得人不人鬼不鬼，徹底取代她身份的時(shí)候，怎么不見你有一點(diǎn)心軟呢？”

    “我是陛下的暗子……我做的一切都是為了陛下……”祁貴妃說，“陛下要把昱兒的腿徹底廢掉……妾、妾也照做了啊……”

    “那還不是因?yàn)檠酂j昱不是你的親生孩子，你廢起來當(dāng)然不心疼?！毖嗤踵托Γ翱伤砩系降琢髦业囊话胙}，你這個(gè)當(dāng)娘的不心疼，我這個(gè)當(dāng)?shù)倪€心疼呢?！?/br>
    他好像是在看什么有趣的戲似的：“燕君信到底是你這種有反骨的東西生的，所以他也不怎么乖覺。還好，我也不差這一個(gè)兒子?！?/br>
    “給她灌藥吧?！毖嗤鯇ι磉叺陌敌l(wèi)道，“對外就說四皇子燕君信謀害君父，祁貴妃深感教子無方，自盡謝罪了。”

    看著暗衛(wèi)抓著癱倒在地的祁貴妃，往她嘴里灌藥時(shí)，燕王感慨道：

    “想當(dāng)年祁道安幫著趙氏余孽逃亡時(shí)，怎么就沒考慮過他如花似玉的女兒呢？多好的才女啊，就被那個(gè)老糊涂的選擇生生拖死了……”

    “也不知這個(gè)祁苑自盡的消息和原因一起送到祁道安面前時(shí)，他會不會心如刀絞……來向我泥首謝罪??？”

    晚間，禁軍中衛(wèi)散值。

    “鄭統(tǒng)領(lǐng)？鄭統(tǒng)領(lǐng)！”

    被身后人不停呼喚的男子停下腳步：“此處離宮闈不遠(yuǎn)，勿要大聲喧嘩。”

    “好好好，知道你最重規(guī)矩。”來人壓低了聲音，“四皇子才剛被押入詔獄呢，如今燕京處處戒嚴(yán)，散值后最好早點(diǎn)回去?！?/br>
    “不過你在這方面一向比我要謹(jǐn)慎得多?！眮砣艘苫蟮溃拔铱催@條路也不像是回鄭府的呀。”

    “清漪昨日給我寫了信，說給我寄了一堆東西?！编崿u和露出一個(gè)略帶無奈的笑，“你是知道她脾氣的，若我不及時(shí)去取，她怕是要生氣了?！?/br>
    來人也知鄭清漪那鼎鼎有名的霸王脾氣，聞言也不再拉著他絮叨了：“那統(tǒng)領(lǐng)你還是趕緊去驛站吧，我便先回家了?！?/br>
    鄭瑄和去驛站取了那一箱東西，在碰到箱子接口處看起來僅僅像是花紋裝飾的圖案時(shí)，他就知道箱子已經(jīng)被人打開過了。

    但他面上不動(dòng)聲色的，仿佛自己沒有發(fā)現(xiàn)一樣，在驛站的官差那里填了自己的名字，取走了箱子。

    隱在暗處的、剛剛和鄭瑄和搭話的那人在確認(rèn)他走之后，才進(jìn)到驛站里來：“他發(fā)現(xiàn)什么了嗎？”

    “我們的人開箱極其小心，鄭大人并未懷疑?！眲倓倿猷崿u和遞箱子的官差恭恭敬敬地回稟，“能確認(rèn)鄭大人并未與任何一位皇子有所牽連?！?/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