玩家靠開馬甲一統(tǒng)天下 第126節(jié)
“可我沒得選!” 他的聲音里充滿了痛苦:“珩兒,我沒得選!” “你以后還會有弟弟meimei———可你的阿娘,只有這一個!” 樂珩閉上了眼睛,他只覺得喉嚨里好像有股血腥氣涌上來:“南王已經(jīng)伏誅了?!?/br> “他是死了!可我的阿菁,你的阿娘———總不能陪著他一塊兒死吧?她有什么錯?!” “可凝凝又有什么錯!”樂珩咽下涌到嗓子眼的血腥氣,他質(zhì)問道,“凝凝就不無辜嗎!” “樂珩。”羌王喊他的名字,“于公,我是羌王,你是太子;于私,我是父親,你是兒子,我們先是君臣,后是父子!” “那又怎么樣?”樂珩的目光直視著他,掌控著羌國最核心權(quán)利的兩個人相互對視著,誰也不肯放棄自己的觀念,“我不會聽您的?!?/br> “你別忘了,你是羌國的太子!” 樂珩反唇相譏:“您也別忘了,您是羌國的帝王!” 樂珩忽然笑了:“您不用拿什么東西來威脅、或者提醒我要擔(dān)負(fù)起一國太子的責(zé)任。您就算是廢了我的太子之位,我依然有能和您抗?fàn)幍幕I碼?!?/br> “凝凝是我的meimei,保護她是我融在骨血里的本能。您確實給予了她生命,但這并不代表著凝凝就是您的所有物,您要她生她就生,您要她死她就死。” 還未弱冠的太子目光里閃動著不容忽視的決心:“父親,我不是在向您請求,而是向您告知。” 羌王怒極:“樂珩———” 軟榻后被屏風(fēng)遮擋的位置,忽然傳來一聲重物落地的響動。正在與樂珩爭論的羌王臉色大變,他猛地起身,衣袖帶翻了塌邊小桌上的碗,碗從桌上滾落下來,在厚實的絨毯上骨碌碌地滾出去很遠(yuǎn)。 羌王疾步走到屏風(fēng)后,屏風(fēng)后是一張極寬大的床,此時在床邊的地毯上,蜷縮著一個極美的女人,她臉色煞白,卻無損美貌,碎發(fā)因為疼痛和汗水粘在臉頰邊,平添了易折的脆弱。 羌王沖過去將她抱在懷里,女人兩條裸露出來的胳膊上有著紫黑色的詭異細(xì)線,從她的指尖攀越過她的肩頭,停留在她脖頸的中部,隱隱還有向上的趨勢。 從羌王將她抱到懷里的那一刻,女人的手就無意識地抓上了羌王的胳膊,隔著一層薄薄的衣衫,能夠看到她指甲的位置已經(jīng)暈開了小片的暗色。但羌王像是感覺不到疼痛似的,小聲且溫柔地哄著他懷里的女人:“……阿菁忍一忍,過幾天就好了……” 他調(diào)整了一個能讓懷里的人更舒服的姿勢,一遍又一遍地在她耳邊輕聲哄著:“……就快要不疼了……” 女人已經(jīng)完全失去了意識,她松開手,痛苦地哀嚎起來,嘴里含糊不清地說著什么,詭異的紫黑色細(xì)線像是活過來一樣,從她的脖頸開始,向她的臉上攀爬,轉(zhuǎn)瞬之間,女人整張臉上都布滿了蛛網(wǎng)似的細(xì)線,那些細(xì)線蠕動著,仿佛皮下有什么活物一樣,她睜開的眼睛里也全是紅血絲,看著詭異又嚇人。 但羌王好像全然看不到似的,只是一遍又一遍地哄著她,不斷地給她擦拭著從眼眶里溢出來的眼淚,像是對待著稀世珍寶。 期間女人疼得更厲害的時候,一口咬上了羌王的肩膀,明明有著武功在身,羌王卻毫不反抗,只是輕輕地拍著她的背。 就這樣鬧騰了好一陣子,地面一片狼藉,女人漸漸安靜下來,那詭異的紫黑色細(xì)線也慢慢從她臉上收縮,重新縮回到脖頸的中間。 羌王將她抱起來,卻因為長久保持著同一個姿勢而有些踉蹌,一直沉默地站在屏風(fēng)邊的樂珩走過來,扶了他一把。 羌王看了他一眼,沒說什么,只是將女人輕柔地放到床上,又在她身上搭了一件薄衫。 羌王在床另一邊的多寶閣上取下一管藥膏,塞到了樂珩手里:“幫我上藥?!?/br> 他們父子之間的氣氛十分怪異。樂珩沉默了一會兒,沒有拒絕。 這座宮殿里本就燒著地暖,羌王直接脫下了他的衣衫,從肩膀到后背,幾乎是新傷疊舊傷,沒有一塊好的地方,背后是指甲尖利的抓痕,肩膀上是被牙齒撕咬留下的痕跡,數(shù)道地方都在不斷滲血。 樂珩沉默地給他上著藥。 “你剛剛也看到了?!痹跇风駷樗暮蟊成纤帟r,羌王突然開口說,“你阿娘發(fā)病的時間越來越短了,她撐不過歲節(jié)了?!?/br> 樂珩上藥的動作停了一瞬才繼續(xù)。 “我并不是不在乎凝凝。我看著她從小小的一團嬰孩長成亭亭玉立的少女,我也很歡喜?!鼻纪跽f,“她想學(xué)什么我都依著她,想做什么我都縱著她,我想讓她自由自在,肆無忌憚,活得高興,活得快樂。” “阿菁當(dāng)年拼著可能出事都要生下你們,你和凝凝,都是帶著我們的愛和期待出生的?!?/br> “可是現(xiàn)在,阿菁身體里的蠱毒發(fā)作了,這種蠱毒一旦發(fā)作,就沒有辦法抑制,除非將蠱毒轉(zhuǎn)到自己的直系血親身上,而且,因為蠱毒屬陰的緣故,轉(zhuǎn)移對象必須是女子。阿菁的母親早就死了,蠱毒轉(zhuǎn)移的唯一人選,就是凝凝。” 樂珩問:“夏國的那些公主不行嗎?” “如果可以轉(zhuǎn)移到她們身上,無論付出多大的代價,我都會那樣做。”羌王的目光落在昏睡過去的女人身上,“可是……只有凝凝滿足條件?!?/br> 樂珩可能自己都沒有發(fā)現(xiàn),他的手一直在不自覺地顫抖。 “如果可以選擇,我寧愿用我的命去救阿菁的命?!睒风褚呀?jīng)為他上完了藥,羌王披上衣衫,遮蓋住了滿身的傷痕,“但我沒有選擇?!?/br> “父親?!睆那纪醮蛩銓纺一貋碜鳛槌薪有M毒的人之后,樂珩便再也沒有喚過他一聲“阿爹”。 “我還是剛剛那句話,我不同意。” “你不同意,就要眼睜睜看著你阿娘死?!鼻纪鯄旱土寺曇?,與樂珩相似的眉眼染上了漠然的冷意,“與你爭了這么久,我倒是忘了,你在這里極力阻止有什么用?” “我猜你沒有告訴過凝凝吧?!鼻纪跽f,“如果凝凝知道了,你覺得她會不會愿意一命換一命?” “阿蕪……” 忽然有一聲極輕的呼喊從兩人背后傳來。 羌王像是被點住了xue道一樣,渾身僵硬,他難以置信地回過頭去,便看到床上的女子微微睜開的眼睛。 “阿蕪……”她抬起手臂在虛空之中胡亂地抓著,“……你在哪里呀?我怎么看不到你了?” “我在這里?!鼻纪鯎溥^去,將她扶起來半靠在床頭上,又將她的手小心地攏在掌心,“阿菁,我在這里!” 女人沒有焦距的視線轉(zhuǎn)向羌王的方向:“……我好像聽到珩兒的聲音了……你和他在很遠(yuǎn)的地方說話,我怎么也聽不清……” “剛剛是珩兒來找我了?!鼻纪醯恼Z氣柔和地幾乎可以滴下水來,“我和他在說歲節(jié)的事,說今年的歲節(jié)會不會下雪?” “……這么快就要到歲節(jié)了嗎?”女人露出一個微笑,即使剛剛經(jīng)歷了一場蠱毒發(fā)作,她笑起來時依然美麗地驚人,“記得去年的歲節(jié),我們好像帶著珩兒和凝凝一起溜去了孤幼坊,凝凝還在那里撿了好幾個孩子,送到明光衛(wèi)里了……” “是啊……”羌王的目光微微放空,好像陷入了回憶里,“……當(dāng)時經(jīng)過最繁華的云升街,你非要吃街頭那家的糖糕,結(jié)果吃到一半,糖糕冷了,你就把糖糕塞給我,讓我?guī)湍惆咽O碌囊话氤缘簟?/br> 他臉上露出一個溫柔的微笑:“今年歲節(jié)的流程還在規(guī)劃呢,我打算白日組織百姓玩冰嬉,晚上就在云升街上放冰燈,到時候天地之間燈火通明,一片璀璨,你肯定喜歡?!?/br> “聽起來就很美……”床上躺著的女人也笑起來,“那我可要快點好起來……” “我已經(jīng)找到了神醫(yī),神醫(yī)就在來的路上。如果你乖乖配合神醫(yī)的治療,歲節(jié)之前肯定能好。” 女人吃力地點了點頭。 她好像沒了力氣,閉著眼睛休息了會兒,又問:“……珩兒呢?他還在你旁邊嗎?” “在的?!鼻纪跛砷_她的手,起身讓開。 樂珩接替了他的位置,他看著消瘦了很多的女人,眼眶不知不覺就紅了,出口的話語也帶著哽咽:“……阿娘?!?/br> “多大的人了,怎么還哭鼻子?” 女人的手舉在半空之中,樂珩抓著她的手貼到自己臉上:“……阿娘!” 女人的指尖感覺到了一點濕意,她愣住了,隨后就是鋪天蓋地的心疼:“有好些年沒看見你哭了……你阿爹都說了,我只是一點小毛病,看把你嚇得……” 樂珩的眼淚一滴滴往下掉,他幾乎說不出什么完整的句子:“阿娘……” “不哭了……”女人只覺得指尖下的眼淚越擦越多,她費力地伸出另一只手,“來,阿娘抱抱……都多大個人了……” 樂珩伏在她的頸側(cè),guntang的眼淚一滴滴浸濕了她的肩膀,女人輕輕地拍著他的背,就像兒時哄他一樣。 “……到底怎么了……” “沒事?!睒风裾f,“我就是太累了?!?/br> “我生病的這段時間,你的父王是不是又把國事扔給你了……”女人覺得太子袍服下的身體瘦得可以摸到骨頭,“……我等會兒罵他,他這個當(dāng)?shù)脑趺催@么不負(fù)責(zé)任……” 羌王站在一邊,目光牢牢地盯著她,近乎貪婪,幾個月了,這是她第一次完全地清醒過來。 女人拍著樂珩的背,突然用沒有焦距的眼睛看向羌王的方向:“阿蕪,我有點餓了?!?/br> “我馬上派人傳膳?!?/br> “我只想喝你熬的粥。”她說,“就像當(dāng)年我生病時,你在那間木屋里給我熬的粥一樣?!?/br> “……好?!?/br> 羌王似是怔了一瞬,卻還是答應(yīng)下來,但他的目光仍舊盯著她,似乎不想離開,也不打算離開。 女人半是撒嬌半是催促:“快去啊。” 羌王站在原地,用一種很哀傷的目光看著她,也許是一柱香,也許是一盞茶,他終于邁著步子離開了。 “你阿爹已經(jīng)走了……”女人很輕地捏了一把樂珩的臉,“……珩兒要成小花貓了……以后我要是不在你和凝凝身邊,你們該怎么辦啊……” “阿娘,你會好的……”樂珩小聲喃喃著,自己都覺得這話蒼白無力。 “珩兒,你阿爹其實很在乎你們,只是我出了事,叫他失了方寸……”女人說,“他幼時過得太苦太難,所以他容忍不了失去?!?/br> 蕪,指亂草叢生的地方,為他取名的人,就覺得他是那低賤的雜草。夏菁初遇樂蕪時,從來就沒有懷疑過他的身份———因為他看起來著實不像一個王宮里長大的皇子,反而像是一個與野狗爭食的小乞丐。 天真爛漫生氣勃勃的少女教從宮墻缺口里跑出來,為吃飽飯而努力的小皇子辨識草藥,告訴他什么值錢,什么不值錢,什么能治風(fēng)寒,什么能治風(fēng)熱;會把自己今天在山上獵到的獵物烤熟后分他一半;會在他采錯了藥材后毫不留情地指著他哈哈大笑,會在他衣衫破爛時一邊嫌棄一邊為他掏出針線縫補…… 而樂蕪會在夏菁爬山采藥崴到腳時乖乖背她下山;會在她看到好吃的食物,好看的飾品兩眼發(fā)光時默默掏錢買下來,結(jié)果自己差點沒錢吃飯;會在夏菁每個月必然不舒服的那幾天里小心翼翼,生怕她磕著碰著,沾到?jīng)鏊?/br> 兩個人就這樣相依為命了六七年,直到夏菁作為夏王親弟弟的遺孤被認(rèn)回,樂蕪作為羌國繼承人之一被人想起,兩人才分別。 而后過了好幾年,夏菁正值嫁齡,被夏王許給了羌國的新皇帝,在遠(yuǎn)嫁到羌國之后,揭開蓋頭的那一剎,她才知道原來娶她的那個人,就是和她相依為命六七年的人。 新婚之夜,夏菁收到了一樣特別的禮物,是一株被處理好了的蕪菁。 蕪是長得多而亂的雜草,菁是韭菜的花,兩者都是極不起眼的存在,但蕪菁合在一起,卻有解毒的功效。 往事在夏菁腦海里一幕幕劃過,所有的記憶鮮明如昨。她拍著樂珩的背,哼著曾經(jīng)哄著他們長大的歌謠。 樂珩已經(jīng)不再流淚了,他的頭伏在夏菁的肩上,聲音嘶?。骸鞍⒛铮沂遣皇氰F石心腸的怪物?” “誰說你是怪物?”夏菁語氣溫柔,“我一直覺得,珩兒是我的驕傲……他懂是非,知善惡,世上沒有比他更好的孩子……” 她摸了摸樂珩的發(fā)頂:“……無論是你還是凝凝,我都只希望你們平平安安、健健康康,這就是我最大的心愿?!?/br> 兩人誰都沒有再說話,夏菁又開始哼起了斷續(xù)的歌謠,直到樂蕪端著白粥進來。 樂珩聽到他的動靜后起身放開夏菁,他從樂蕪身邊走過時,樂蕪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想要說些什么,卻最終什么也沒說。 樂蕪端著白粥坐到夏菁的床邊:“阿菁,你……其實沒有完全看不見吧?!?/br> “我還以為我演得很像呢,結(jié)果還是沒能瞞過你?!毕妮嘉⑽⒌匦α耍案杏X你熬粥的手藝更好了……喂給我嘗嘗?” 樂蕪沒有動,他的語氣里甚至帶著一點祈求:“阿菁,一定要對我這么殘忍嗎?” 樂蕪會經(jīng)常熬粥給夏菁喝,但當(dāng)年小木屋里熬的那次粥,卻是不一樣的。他們說好了,如果他們有一方在病痛之中無法再支撐下去,那就由另一人熬上一碗加了藥的粥,然后在美夢中了結(jié)所有的痛苦。 “阿蕪,你和珩兒的對話,我都聽見了。”夏菁明明在笑,眼淚卻從眼眶里滑落,“我餓了?!?/br> 樂蕪的眼淚也落了下來,他露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 他將粥喂到夏菁唇邊,一如他這么多年無數(shù)次做過的動作。夏菁慢慢喝掉了半碗粥,有些困倦地合上眼皮。樂蕪看著她似乎睡過去的面容,將手里剩下的半碗慢慢喝干凈。 他將夏菁擁到懷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