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奴婢她帶球跑路了 第45節(jié)
她斂眉正要離開之際時,被叫住名字,“姜若。” 顧淮安看到她突然出現(xiàn)也有點驚訝, 做好標記之后將賬本合起, “不是去杜家了, 怎么這時候回來了?!?/br> 杜二夫人喜歡跟著姜若的事人人都知道, 他自然也聽說過,他還以為要等下午才能回來。 姜若頓住,捏緊了手帕,神色一如往常,輕聲道:“杜二夫人突然發(fā)病,場面鬧得不好看,杜夫人就讓我先回來了?!?/br> 顧淮安撇她一眼,“你看起來不是很高興。” “杜二夫人發(fā)病的時候有些……”她不知道怎么去形容,扣著門框,想了想還是裝作輕松地說:“我頭一次見到,有點被嚇到了,現(xiàn)在好些了。中午有沒有想吃的菜色,我正好沒事讓小廚房那邊準備?!?/br> 顧淮安探究地看了她一眼。 她不常撒謊,手心都開始出汗,面上卻端得住。 顧淮安到底沒有多問,將賬簿重新打開,說道:“你決定就好。” 下午,施大人前來拜訪,見到姜若很是客氣地點頭示意,緊接著就進了書房。 施意卿拿著整理好的賬簿,一遍遍慶幸他在剛開始見到安王世子時,就聰明地站對了陣營,沒有拖拖沓沓熬到不得不選擇的地步惹了人不喜。 他實在沒想到會這么快整理出來,要知道賬簿是最難核實的,這不僅涉及到人口、田地買賣,還涉及到歷任官員的調(diào)任。經(jīng)年的爛賬都不知道經(jīng)過多少人手,根本不知在誰手上出了問題。別用了千兵萬馬調(diào)查到最后,抓到一只小蝦米,那都能讓人吐出三升血來。 所以在坐上知府的位置時,他明知道揚州有不少漏洞,可還是睜一只眼閉一只眼不碰。 他一邊看一邊感嘆,只求世子看在他積極準備資料的份上,留住他這條命。 等將賬簿看完之后,他徹底笑不出來了,背后冒出一層冷汗。 這時候他突然覺得板凳特別硬,怎么坐都特別不舒服,接連調(diào)整了好幾次坐姿,聲音發(fā)虛,“世子爺,您打算怎么辦?” 這都用上了尊稱。 “真要是按著這上面處理下去,只怕會發(fā)生變動。”不是說好了官場上要徐徐圖之,哪里有一上來就卸人一條大腿的。 顧淮安聲音冷了下去,不容置喙道:“我來此之前,圣上就讓我全權(quán)負責江南事宜。如今賬簿你也都瞧見了,內(nèi)里蛀噬成什么樣子?,F(xiàn)在看確實是一團繁華,哪怕出現(xiàn)了天災人禍也能很快恢復過來,甚至賺得盆滿缽滿。 實際上呢,死的永遠是那些城外一輩子困作在土地上的普通民眾。五年前,揚州大水,朝廷撥款賑災銀兩,到了江南只剩一成。以至于江岸尚未決堤,死者已逾十萬,揚州城又開始往上申請撫恤銀子。朝廷錢給了,糧食也給了,可結(jié)果呢?揚州轉(zhuǎn)年提高了賦稅,逼得人轉(zhuǎn)手田地。” 施意卿說不出話來,五年前他也在揚州,不過那時他不過是一員小官,對此知道些內(nèi)情。世家想要兼并靠內(nèi)城的那片水田,走關(guān)系提高丁點賦稅,又聯(lián)手提高物價。當年餓死的人,甚至遠多于在水患中遇難的人。 而那些權(quán)貴之家站于人前,施粥捐物,贏來了一片好名聲。 “可真不能這么做?!笔┮馇淠X袋飛速運轉(zhuǎn)著,想著更為合適的解決法子,“田畝這一塊真的不能動,現(xiàn)在小麥生長得正好,眼見著就要豐收。真要是動了這一塊,弄了亂子都不好收場。不如……不如動一動漕運,又或者是拉攏幾個中立的,叫他們帶頭將隱田報上來,再不濟抓出幾個典型來,殺一儆百?!?/br> 顧淮安不為所動,“江南彎彎繞繞我并不熟悉,拖下去只會夜長夢多。 “我熟悉啊,干脆先從蕭家查起,我同蕭通判共事幾年……”施意卿說完之后,自己愣住了,對上了男子帶有深意的目光,干笑了兩聲。 “既然施大人自告奮勇,那還勞煩施大人多費心了。”顧淮安笑了出來,如春風拂面般溫暖,“我很是相信施大人的能力?!?/br> 施意卿:“……”倒是也不必。 不過上了賊船,該干的還是要干,施意卿認命地商量怎么動蕭通判的事。蕭通判管著河運,手上真的不算干凈,就是他某個小妾的哥哥都能借著他的名聲肆意斂財,橫行一方,還鬧出過人命,不過很快就被壓了下去。 施意卿就打算找到這些苦主,從馬道明入手,揪出一批人,最好是能直接查出賬本。 兩個人商議,制定出應對可能出現(xiàn)的意外的方法,直到深夜施意卿才悄悄離開。 顧淮安又在書房靜靜坐了一會,將去湖州找趙九重的事提上日程。往主屋走時,已經(jīng)夜深天寒,出了廚房還亮著,其余屋子早就熄燈。 這對于他來說早就是件平常事,在儋州時也是踏著一片夜深人寂回去。不過這次倒是不同,他知道在主屋中一定會有人在等他。 果然,在繞過影壁往里走,就看見主屋還點著燈,在一片黑暗當中極為顯眼,又盡力地散發(fā)著自己的暖意。 走進去時,他便看見女子趴在桌前睡著了。察覺到門口的動靜,她用手臂撐著桌子坐了起來。 旁邊就是炭火,溫度一下子上來,將她的兩邊臉頰都熏紅。許是因為剛剛睡醒,她眼睛都沒能完全睜開,軟聲軟語道:“世子爺,忙完了嗎?” “忙完了?!鳖櫥窗沧叩剿磉呑?。 “那施大人呢?”姜若摸了摸自己的臉,讓自己清醒過來,“今天外面有人賣小河蝦,蔡大娘買些回來做了河鮮粥,給他也準備了。” “我讓他留下來,不過他著急回去,說是施夫人還在家中等著?!?/br> “那就算了,施夫人手里還有個莊子,這些東西反而不稀罕,秋菱秋菀前日還送了一回新鮮的鯽魚過來?!苯羧ヌ繝t旁邊,將還在熱著的粥端了上來,“我想著,要不然就將之前在陶沖買的皮子送兩張過去?!?/br> 顧淮安喝了一口粥,鮮味就漫上來。雖然是小河蝦,廚房那邊還是認真將殼全都剝了,只剩下江米的軟糯和河蝦的鮮甜彈牙,直接驅(qū)走寒氣。 他用了半碗,才覺得胃里舒適些。 因為太晚,他也沒有吃多少,收了碗筷就去洗漱。 也就是在這時候,他才察覺到姜若情緒的不對勁來。 一般來說,姜若不粘人,這同她的自身經(jīng)歷有些關(guān)系。從進府開始,她就要小心翼翼地討生活,所有能自己單獨去做的事情她都盡力自己去做。哪怕是他們流落荒野的那段時間,她也能自己單獨去尋找食物。 但是今日她卻一反常態(tài),一直跟在自己的身邊打轉(zhuǎn)。他開始還沒注意,等從旁邊的耳房出來就看見等在外面的女子時,他腳步停頓了一瞬,又如常走了進去。 等躺到床上之后,女子又開始試探性地往他身邊靠。 他側(cè)身往里探去,將還在努力朝著他靠近的女子抱緊懷里,能夠明顯感覺到她渾身變得僵直。 “杜家東府要比我們買的宅子好很多嗎?” 聽見是這個問題,姜若很快就放松下來,“布局都是差不多的,看起來像是好很多。但是聽說杜家一直在東府住著,時常添置東西,所以才看上去好不少?!?/br> “就沒有見到其他人?” “那也不是,我還見到杜老爺同杜家長房的兩位公子。不過我們也就是見了一面,沒怎么說話,杜夫人就帶著我走了?!?/br> “那杜二夫人怎么突然發(fā)病了?” 問到這里,姜若突然不說話了。 “你是覺得同你有些關(guān)系嗎?”顧淮安耐心問,順勢就將手搭在她的腰,就聽見人呼吸猛得頓住。 懷中的女子輕顫著。 他立即將手拿開,起身將蠟燭拿過來,想要看看她的傷處。 姜若睫毛輕顫,攏著衣服有些抗拒檢查,“沒有事的,就是不小心磕碰到了?!?/br> 顧淮安將燭臺放在旁邊的柜子上,臉上沒了笑意,臉色駭人,平靜道:“姜若,我不想同你說第二次?!?/br> 他側(cè)坐在床邊,姜若需要仰著頭才能看見他全部的面容。 燭光之下,他清俊的面容披了一層冷色,嘴唇微微抿起,瞧著不大耐煩,似乎下一刻就要將面前讓自己不痛快的事情解決掉。 那瞬間,姜若恍惚回到了一開始進聽松院見到世子爺?shù)臅r候,她還是那個需要仰望著主子祈求丁點庇護的丫鬟。 她心口一跳,將手松開了。 顧淮安順勢將她的寢衣脫下,后腰處赫然一片淤青。淤青很是嚴重,紫里透著黑,在潔白的背部很是突兀。 應當是在杜家發(fā)生什么意外,受傷留下的。 他猛然想到,上午姜若也曾來找過自己,說了沒兩句話就離開。當時他沒在意,現(xiàn)在回想起來,那時姜若應當就是來找自己說這件事。大概是見他忙著事,她也沒說出來。 他生氣的同時,又極為不舒坦,屈起手指在淤青的邊緣處按了按。 不碰倒還好,被這么一按,姜若抽了一口冷氣,將臉直接埋進枕頭里。 “現(xiàn)在倒是知道疼了?!鳖櫥窗怖渎暤?,站起身從旁邊拿了藥油過來。 他先在自己的手心中倒了點藥油,雙手摩擦焐熱之后,才將自己的雙手貼在女子的腰間,然后用力的揉了一下。 那瞬間,月要間劇烈的疼痛直接炸開,往人的腦海中鉆去。 女子忍不住痛叫出聲。 她的后背繃直,攥著被面的指尖因為過于用力而泛著白色,背上迅速浮現(xiàn)出一層細密的汗珠。 姜若覺得自己還能忍,可在第二次揉下來時,她就疼得受不了,眼淚不爭氣地往外面一落,“疼……輕些……” “就算疼也忍著?!鳖櫥窗猜暰€很冷,雖然這么說,手上的力道倒是放輕了不少。 可就算放輕了力道,將藥油揉進去也是件極為痛苦的事情。 姜若只覺得腰都已經(jīng)不是自己的,結(jié)束之后,整個人便如同剛從水里撈出來的一般,連一張臉都是煞白的。 顧淮安卻沒有去看她,直接去了旁邊的耳房,將手上的藥油洗干凈。 她咬著唇,眼睜睜看著男子離開,最后將臉埋進枕頭里,眼淚不自覺落了出來。 她知道自己惹世子爺生氣了。 第49章 049 ◎即使是我,也不會比你更重要◎ 顧淮安是帶著熱帕子回來的, 替女子浮上來的虛汗直接擦去,順便替她換了件干凈的寢衣。 誰知道就看見女子哭了。 姜若就算哭都是隱忍的,沒有什么聲音, 不仔細都會直接忽略過去。 “剛剛太疼了?要是不用力的話淤血散不開,后面還有幾天苦頭吃?!鳖櫥窗卜啪徚寺曇? 臉色也沒有先前的嚇人,“現(xiàn)在說說看,杜家對你做了什么?!?/br> 她抽噎了兩聲,沒有再敢瞞著, “杜二夫人以為今日是我, 又或者說是杜姑娘的生日,給我送了禮物, 還帶著我去看了杜姑娘小時候用的東西。只是在給我看她親手縫制的百布衣時,突然意識到她的女兒不該是我,就開始發(fā)病了, 推了我一把, 我不小心撞到后面的搖椅。” 哪怕到現(xiàn)在,她腦海中還存著杜二夫人被鉗制跪坐在地上的場景。她困于過往的災難中,那樣的悲慟絕望,連眼淚都像是永遠都不會淌完。一碗藥汁灌了下去,她甚至連痛苦也不能夠,喪失自己的體面、文識甚至是教養(yǎng),成了個癡癡傻傻的人。 就算看到陌生人這樣,她都會難過一會兒, 更何況這是一個和自己有關(guān)的人。 杜二夫人在沒有發(fā)病的時候, 雖然心智近似孩童, 可在她身邊望著她的目光歡喜而柔和, 仿佛她是她唯一重要的寶貝。姜若有自己的母親,卻從來沒有過這種被小心翼翼珍視的感覺,甚至有時候會想要是自己真的就是那個杜姑娘就好。 但她不是,她便如同戲臺子上的丑角,一遍遍享受著騙來的東西。所以在杜二夫人用力推開她時,她輕快而又難過。 瞧,謊言終究還是會被戳破的,她從來就不是誰的寶貝。從前不是,現(xiàn)在也不是。 想到這里,她覺得眼眶熱熱的,連忙低下頭。 豆大的淚珠砸落在手背上,她覺得哭不大好,迅速將臉上的淚水擦干凈,轉(zhuǎn)而問:“世子爺,你可認識什么好大夫?” “替杜二夫人找的?” “嗯,”她點點頭,“她現(xiàn)在用的藥我瞧著很不好,杜夫人說可能會影響元壽。杜家還算有些家底,之前應當是尋摸過好大夫,用的方子也就這樣。” 可杜家能接觸到的好大夫同頂級親王府能接觸到的大夫差距還是很大的。 現(xiàn)在受了委屈,回來之后反而念著別人,顧淮安不知道該說些什么才好。不過,她似乎就是極容易心軟的的性格,當初貿(mào)貿(mào)然然來主院也是為了找自己的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