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掏出手機看了一眼對方第一次拍攝到兩只虎鯨在一起的日期，到現(xiàn)在為止已經(jīng)過去了很長一段時間，幾次拍到的虎鯨背影都能提供堅實的證據(jù)，證明這兩只生態(tài)型不同的虎鯨這么久以來確實一直待在一起。

    根本猜不透這些南轅北轍的虎鯨為什么會混在一起，奧利維亞第一次發(fā)現(xiàn)人類是如此局限。

    換成幾個月之前的她，怎么也不會想到一只過客鯨會跟一只居留鯨共同出現(xiàn)，他們身邊還沒有各自的親族，像是兩個家族的流浪人員莫名其妙湊到了一起。

    但是t398經(jīng)常離家出走還能解釋，向來都是跟在親族身邊的親情至上的居留鯨怎么會單獨脫離出群體？

    黎遠(yuǎn)看著兩只虎鯨漸行漸遠(yuǎn)：“實在是太有意思了，我還是第一次遇到這種事?！?/br>
    那些每天研究不同生態(tài)型的虎鯨學(xué)者要是看到這一幕，只能默默推翻過客鯨和居留鯨八百年沒有過什么交集的論點。

    奧利維亞心想，誰不是呢。

    放在以前還在觀鯨公司上班的時候，她也想不到有一天會變成追鯨人跟剛認(rèn)識沒幾天的網(wǎng)友在一起遇到如此離譜的事。

    最關(guān)鍵的是他們誰都不知道這兩只虎鯨的目的地是哪里，兩只虎鯨從第一次見的時候還在太平洋往北，現(xiàn)在卻已經(jīng)越過了溫哥華半島繼續(xù)往南，居留鯨的這個路線還算正常，作為一只北太平洋過客鯨出現(xiàn)在不屬于自己的海域......

    真是，想破腦袋都想不明白。

    這種好奇心成為了他們追鯨道路上的巨大動力，一路吸引著他們跟隨虎鯨的腳步，即便每次都只能拍到背影也樂此不疲，歸根結(jié)底，所有追鯨人都是為了探尋虎鯨其他不為人知的一面才走上這條道路，他們也不例外。

    被“盯上”的小虎鯨打了個巨大的哈欠，連續(xù)兩次都睡得好好的突然被叫醒自動上路的感覺不是很美妙，不過他們現(xiàn)在所在的海域正是人類通航比較密集的地方，想要徹底躲開是不可能的。

    游了一會兒因為沉睡而不太靈活的身體就恢復(fù)原狀，小虎鯨寶寶不再需要雄鯨的助力，晃晃尾巴游到一旁，跟對方并肩一起游。

    以前在烏蘇拉家族的時候就是這樣，她大部分時間都跟克萊恩并排著前行，有什么事都能很快被對方察覺到異常，比一前一后更有安全感。

    小虎鯨不想游了也很簡單，往對方胸鰭上一挨，半邊身子扒拉住對方就可以把身邊的大虎鯨當(dāng)做幼崽代步車車。

    身邊有個大體型的過客鯨的好處也體現(xiàn)出來了，每當(dāng)這種時候時喬本來想要長成大大大號虎鯨的愿望就會暫停，還是體型小一點比較方便擺爛。

    時喬在心里默默算了算天數(shù)，朝身邊的雄鯨叫了一聲：“馬上就要到跟烏蘇拉約定好的日子了，如果這次還是沒找到，我們就先回去跟它們報平安吧?！?/br>
    雖然某些雄鯨覺得沒什么必要，但小虎鯨還是不想食言。

    現(xiàn)在的路線已經(jīng)大大偏離了她所知道的居留鯨生活的范圍，如果再找不到，那她也沒別的辦法了，即便成為了大家伙虎鯨，要想遨游這個一億平方千米的大洋也不是件容易的事。

    在其他地方度假的居留鯨們漸漸踏上返程的道路，就在小虎鯨想要找時間調(diào)轉(zhuǎn)方向的時候，再次定位到了其他虎鯨群的存在。

    有上次被居留鯨群圍堵的前車之鑒，這次的小虎鯨寶寶就略顯猶豫，不敢再貿(mào)然上前。

    反而是她身邊的雄鯨一臉無所畏懼的模樣：“不過去萬一錯過了怎么辦，你先叫幾下試試看有沒有回應(yīng)?！?/br>
    在大佬的慫恿、不是......鼓勵之下，小虎鯨寶寶還是朝離他們越來越近的居留鯨試探性地叫了幾聲屬于南方居留鯨的語言。

    沒想到隔著老遠(yuǎn)就聽見了對方的回應(yīng)，時喬能聽出處于居留鯨的哨聲，這是它們回應(yīng)同伴時候常用的方式。

    小虎鯨寶寶心情振奮起來，眼睛也亮了亮，一邊朝離這群居留鯨更近的方向游一邊接二連三地朝它們繼續(xù)叫，翻譯成人類的語言大概就是。

    小虎鯨：“你好有鯨在嘛？”

    對面：“你好啊，我們都在！”

    跟上次不同，小虎鯨寶寶雖然沒聽到記憶中熟悉的聲音，但是這群居留鯨大概是跟自己同一氏族的其他社群，能夠互相交流就說明彼此之間語言是互通的，關(guān)系也更加親近，說不定還有點血緣在。

    聽到同氏族幼崽的呼喚，那群南方居留鯨游過來得很快，沒過多久就跟小虎鯨寶寶碰上了面。

    為了不讓居留鯨們第一時間產(chǎn)生戒備，年輕雄鯨往后挪了挪，在小虎鯨身后浮窺，把很容易暴露身份的背鰭和灰斑全都藏在身后。

    不一會兒，時喬就看到了聞聲趕來的居留鯨家族，幾乎在看清雌鯨大家長的那一刻，小虎鯨寶寶就知道對方不是自己的要找的凱梅納家族。

    不過好不容易能碰到一群能聽懂自己語言的其他居留鯨社群，小虎鯨寶寶還是迎了上去。

    她沒有認(rèn)出對面的鯨群，對面的鯨群卻有居留鯨覺得她看起來有點眼熟，年長雌鯨面露疑惑：“我們之前是不是見過？”

    小虎鯨歪了歪腦袋，什么時候見過？

    雖然不記得但她還是立刻向?qū)Ψ浇榻B自己的來歷：“我叫西婭，是凱梅納家族格蘭妮的孩子，我正在找我的親族，你知道它們在哪嗎？”

    聽到熟悉的家族姓名和小虎鯨的身份，這個居留鯨家族的所有虎鯨全都大為震驚，跟其他同伴面面相覷。

    它們之前就見到了薩利什海的凱梅納家族，還順便得知了格蘭妮失去孩子的消息，凱梅納家族都為早早夭折的小虎鯨幼崽舉辦了葬禮，結(jié)果小虎鯨又突然冒了出來。

    在堅定不移地以為對方早就去世的虎鯨們看來，這種怪事跟詐尸沒什么區(qū)別。

    對方跟身后的虎鯨們交換了一個眼神，在記憶力驚人的腦子里瘋狂搜索，這個時候后面有只雄鯨噴出一口氣，拍了拍身側(cè)的胸鰭，上前觀察小虎鯨的背鰭和灰斑。

    被一群居留鯨圍著上上下下檢查了一遍，像是在看什么稀奇物種。

    本來還隱藏著自己的雄鯨重新擺正姿勢，準(zhǔn)備隨時帶著小虎鯨跑路，沒想到對面的雌鯨率先往后退了兩步，朝旁邊的其他虎鯨驚喜地叫了一聲。

    “她好像真的是西婭，我們之前見過面。”

    時喬有點驚訝：“你見過我？”

    對面的雌鯨憑借超強的記憶力從僅有的一面之緣里跟對方月牙一樣的背鰭對上號，給還在驚訝的小虎鯨寶寶介紹了自己身后的雄鯨：“我是伊莉莎，它是莫雷諾，你小的時候我們見過?！?/br>
    在凱梅納家族身邊的時候沒遇見過幾次其他社群，因此對其他居留鯨家族還是保留了一些印象，時喬想起來自己確實見過這個虎鯨社群。

    對方見她想了起來，再次道：“莫雷諾就是格蘭妮的配偶，你的父親?！?/br>
    ？？？

    這么一說時喬就全部都想起來了！

    當(dāng)時跟這個居留鯨群碰面的時候她還不知道這個鯨群中間有格蘭妮的配偶，還是分別之后才聽凱梅納說的，當(dāng)時還讓她大大感嘆了一些虎鯨社交和婚配的習(xí)性。

    小虎鯨寶寶激動地尾巴拍起了水花：“你們知道凱梅納家族現(xiàn)在在哪里嗎？我正在找它們。”

    雌鯨長輩道：“之前見到它們的時候是在薩利什海，不知道現(xiàn)在還在不在那里?！?/br>
    它身后的雄鯨，也就是小虎鯨的生父莫雷諾上前再次好好打量了一下“死而復(fù)生”的小虎鯨，問對方：“你不是被船卷走了嗎，怎么這么長時間都沒出現(xiàn)，這幾年都去哪了？”

    許久沒有說過居留鯨的語言，時喬乍一聽這么一長串的叫聲還有點反應(yīng)不過來，等雄性居留鯨分別重復(fù)了好幾次之后才明白這些叫聲的意思。

    這些都說來話長，簡單概括一下就是一只命大幼崽的奇幻之旅。

    看到自家鯨，時喬給居留鯨家族介紹身旁的年輕雄鯨：“我遇到了一個過客鯨家族，它們把我?guī)Щ厝ヰB(yǎng)了，這是克萊恩?！?/br>
    伊莉莎居留鯨家族顯然比之前的居留鯨家族友善多了，因為已經(jīng)確認(rèn)了小虎鯨的身份，伊莉莎家族還沉浸在幼崽沒死還好好活著的震驚之中，也對對方嘴里把居留鯨幼崽好好養(yǎng)大的過客鯨多了一些好感。

    盡管對方聽不懂，伊莉莎還是認(rèn)認(rèn)真真感謝了年輕雄鯨，對小虎鯨寶寶道：“如果凱梅納和格蘭妮知道你還活著的話一定會非常非常高興的?！?/br>
    它們跟凱梅納家族相遇之后還彼此安慰了許久，能看出整個家族都長久地陷入悲傷之中，沒照顧好幼崽對于小規(guī)模的居留鯨家族社群來說是一個巨大打擊，尤其是沒見到小寶貝的最后一面。

    失而復(fù)得的喜悅只有當(dāng)事鯨能懂。

    時喬從伊莉莎虎鯨家族中得知了薩利什海這個地點，跟對方確認(rèn)了具體方向之后，告別居留鯨們繼續(xù)向南遠(yuǎn)行。

    臨走前小虎鯨還沒忘記叮囑伊莉莎家族的居留鯨們，如果先看到了凱梅納家族的話，別忘了告訴凱梅納自己正在尋找他們，如果沒有在薩利什海碰面，那她會再次原路返回溫哥華半島。

    原本的尋找是大海撈針，現(xiàn)在幸運地有了明確的目標(biāo)，時喬感覺自己徘徊在放棄邊緣的心被狠狠穩(wěn)住了。

    小虎鯨寶寶興奮地圍著雄鯨轉(zhuǎn)圈圈：“我們快去薩利什海，它們應(yīng)該就在那里?！?/br>
    在這么短的時間內(nèi)要記住從這里到薩利什海的路線，對小虎鯨來說不是件容易的事，好在她有兩套語言系統(tǒng)，時喬趁著記憶還新鮮熱乎趕緊跟克萊恩重復(fù)了一遍，讓對方也記住就沒有后顧之憂了，就算到時候她忘了什么細(xì)節(jié)也有對方提醒。

    她自己的記憶說不定會出錯，但是對克萊恩的方向感肯定是無條件信任。

    兩只虎鯨再次向南游的時候比之前更多了幾分堅定，在即將踏上返程之路的時候遇見了伊莉莎家族，簡直就是雪中送炭，給時喬心中注入了一道強心劑，連帶著眼前的道路都光明了起來。

    雖然不知道要去的地方具體有多遠(yuǎn)，不過光憑那條路線的描述還是感覺不怎么近。

    不過比起龐大的太平洋，薩利什海就只能算小地方，只要到了那里想要遇到其他鯨群比在這里容易很多，找到凱梅納家族只是時間問題。

    時喬嚴(yán)格按照伊莉莎給自己指示的路線走，中途遇上什么大船也不像原來一樣繞圈子躲來躲去，按照兩點之間直線最短的距離，要想節(jié)省時間就要強行克服某些心理陰影。

    比之前更頻繁地出現(xiàn)在人類的面前，一只過客鯨和一只居留鯨的搭配很快引起了更多人的注意。

    奧利維亞在租快艇的路上就刷到了其他人拍攝的虎鯨照片，其中就有t398和小居留鯨，遺憾的是目前為止還沒人能拍到他們的全貌。

    兩只虎鯨開足了馬力，原本還在跟他們重合的海域，奧利維亞和黎遠(yuǎn)在陸地上耽誤了些時間，這兩只虎鯨已經(jīng)領(lǐng)先了非常遠(yuǎn)的距離，像是著急趕時間。

    用最短的時間租了一艘快艇，兩個追鯨人迅速跟上虎鯨的腳步。

    奧利維亞最近很依賴自己的直覺，同樣的，拍攝了許久過客鯨的黎遠(yuǎn)也對兩只虎鯨有了更多推測：“他們肯定有自己的目標(biāo)，不然不會游得這么快?！?/br>
    “正好我們本來就要走這條路。”奧利維亞對兩只虎鯨的好奇越來越強，“說不定這只小居留鯨我之前見過，光看背鰭總是感覺有點眼熟?！?/br>
    “南方居留鯨數(shù)量本來就不多，跟那只小居留鯨差不多年紀(jì)的小虎鯨還有你沒見過的嗎？”

    奧利維亞搖搖頭：“按理說沒有，但是也說不好?！?/br>
    一切皆有可能，連過客鯨和居留鯨的旅行搭子都見過了，她再也不敢說自己很了解哪一種生態(tài)型的虎鯨，只能給予模棱兩可的回答。

    本來預(yù)備著再次跟虎鯨在海上相遇的人類卻失去了之前的好運氣，某些虎鯨就像打了雞血，勁頭一上來就算開足馬力也追不上，這個時候快艇的劣勢又顯現(xiàn)了出來。

    沒辦法像游船那樣在船上過夜，每天到時間就得返回原來的岸邊停靠。

    本來按照之前兩只虎鯨的速度是完全可以追得上的，誰能想到他們坐了火箭呢？

    持續(xù)了兩天之后，萎靡不振的奧利維亞突然領(lǐng)悟了一個道理，有時候不能對一種事物過于執(zhí)著，就像丟了什么東西，拼命找卻始終找不到，放棄尋找之后過幾天它自己就會從某個地方冒出來。

    她對著跟自己同樣沒了好運氣的倒霉追鯨伙伴道：“我發(fā)現(xiàn)了......”

    黎遠(yuǎn)放下一直緊握在手里的手機，突然回了一模一樣的話：“我也發(fā)現(xiàn)了?！?/br>
    ？？？

    “你發(fā)現(xiàn)什么了？”

    “你想說的不是這個嗎？”黎遠(yuǎn)挑了挑眸子，目光還帶著發(fā)現(xiàn)了什么的驚喜，把手機屏幕拿給對方看，“我發(fā)現(xiàn)有只小居留鯨跟我們這幾天拍到的小居留鯨背鰭和灰斑極其相似。”

    “我最近也一直在對比，怎么就沒看到差不多的同齡小虎鯨呢......”

    奧利維亞狐疑地接過手機，然后發(fā)現(xiàn)對方正在看的照片竟然是很早之前火出圈的小虎鯨表情包。

    她突然福至心靈，點開了對方指引她看的旁邊那張高清大圖，跟自己手機里的近照對比了一番。

    奧利維亞愕然抬眼：“真的很像！”

    怪不得她會覺得熟悉。

    可是......

    “可是西婭早就已經(jīng)不在人世了啊?！鄙踔翆Ψ降挠嚫孢€是她用公司賬號發(fā)的，當(dāng)時還引起了網(wǎng)友的轟動，讓圣保羅公司業(yè)績大大下滑。

    黎遠(yuǎn)在手機上計算了時間和現(xiàn)在的日期：“單看體型和尾巴的長度，年齡也對得上，如果那只小居留鯨還活著的話，大概也已經(jīng)長這么大了吧。”

    “等等等等等一下，給我點時間?！?/br>
    奧利維亞覺得自己的腦洞已經(jīng)夠大了，沒想到對方比她還要敢想，她嘴皮子都有點不太利索：“你覺得這只小居留鯨就是西婭？”

    對方緩緩點了一下頭：“我覺得就是她。”

    “這完全沒法解釋，離開了親族她怎么活下來呢，而且還已經(jīng)過去了好幾年。”奧利維亞還是覺得難以置信，“會不會只是巧合，恰好有其他小居留鯨跟她的背鰭有點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