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

    說到底，他幫黑女妖多次倒流世界，只是覺得她有趣，想多觀察她幾次而已。

    除了第一次她對應(yīng)承諾了賭局，接下來的一千零六次，都算是他無償附贈的商品?。?/br>
    他觀測著美麗的黑女妖，他得到了許多的趣味，他給出的風(fēng)險投資已經(jīng)足夠了。

    他得出了不懂她的結(jié)論，這個結(jié)論根本不需要一千零七次驗證。

    ……他早該終止。

    -22-

    于是，漆黑的虛空里，正準(zhǔn)備第一千零八次倒流的管風(fēng)琴回頭說：

    “請說服我繼續(xù)吧。你還能拿出怎樣的賭注呢？”

    -23-

    m并沒有感到詫異。

    老實說，這家伙真的留在她身邊幫她一千零七次，她早就有些疑惑了。

    每一次倒流，m都是當(dāng)作最后一次倒流竭盡全力的——她和囚徒根本就沒有牢固的利益關(guān)系，她不可能指望它會大發(fā)善心、施舍下一次世界倒流的機會，不是嗎？

    ……然而，一千多次，囚徒依舊默默地幫助她。

    而她在倒流世界這種事上，提供不了任何幫助。

    這個認(rèn)知偶爾會令m很暴躁。

    她會更奮力地投入拯救jiejie的行動——到現(xiàn)在，真的不明白，是什么驅(qū)動自己繼續(xù)下去。

    -24-

    雖然，這一千多次的竭力奮斗里，她每次都失敗了。

    但是，一千多次重新來過的機會，每一次都無比寶貴。

    所以，當(dāng)聽見囚徒終于流露出終止幫助的意思，m甚至隱隱放松了一些。

    她從不后悔，也從不覺得會虧欠誰——囚徒卻是個極端特殊的例子。

    并非利益關(guān)系，并非感情聯(lián)系，囚徒與她……

    萍水相逢，似乎依舊是陌生人，但，卻給出了一千多次的最重要的支持。

    -25-

    有時m自己都覺得自己是個無望的瘋子。

    但囚徒永遠只會問“要徹底放棄嗎”，曾經(jīng)會貶低她智商的討厭家伙，卻從不鄙夷她在這里反復(fù)掙扎的愚蠢。

    “要徹底放棄嗎？”

    ——每次聽到這個問題，m都會覺得，他好像也希望我繼續(xù)堅持下去。

    -26-

    與jiejie無關(guān)，與那座城的繁榮破滅無關(guān)，更沒有什么關(guān)懷天下蒼生的大義。

    囚徒只跟在她身邊，只注視她，只支持她的決定而已。

    ……真是她結(jié)識的最怪的家伙了，能夠撇去一個存在周圍的一切東西，干干凈凈地注視那個存在的本身。

    m知道它的注視不出于與jiejie相仿的美麗容顏，不出于碾壓血rou的強大力量，它的注視真的……

    太直白，太單純。

    感覺是會在聽情歌時不渴望真正的戀情，單純渴望【曲子里的愛情】的家伙啊。

    ……m不討厭囚徒。

    -27-

    總共一千零七次倒流的世界里，她每次都很愿意掏出錢袋給它買糕點吃。

    -28-

    而總共一千零七次的世界終結(jié)時，每一次，她聽見“要徹底放棄嗎？”時，其實會有種被安慰的感覺。

    ——因為這個問句隨時保留她退縮的權(quán)利，又隱約，帶著“你這次也不會放棄嗎”的肯定。

    這就像在沼澤里艱難跋涉，正咬牙控制著自己不要陷落時，有個人來到岸邊，沖她伸出了手。

    同時，那個人又肯定地說：“你可以自己走出來的，對吧？”

    -29-

    m不需要幫助。

    但沒誰不喜歡緊跟在身后的某個存在同時保留“你能做到”的信賴與“得到幫助”的可能性吧？

    -30-

    當(dāng)囚徒終于提出了那個問題以外的問題，表示要終止這單方面的注視……

    m有些失落，也有些慶幸。

    她竭力避免對它升起更多的好感與好奇了：她必須全心全意地拯救jiejie，她不能忍不住去窺探他人。

    ……不過，等等，囚徒真的是打算“終止幫助”嗎？

    他似乎是詢問她是否有要添加的賭注……“請說服我繼續(xù)”？

    -31-

    m只猶豫了一秒鐘。

    理智告訴她，繼續(xù)與這個非親非故的陌生家伙糾纏會更危險——但管她呢，不思考。

    “什么都可以。”

    m抱緊了雙臂，這是個防衛(wèi)性的姿勢。

    “什么都可以。你想要什么？只要我能給，都可以。”

    ——但她拋出了最大方誠懇的回應(yīng)。

    -32-

    ……咦，我？

    囚徒有些茫然。

    “您是我的許愿者，問我這種問題……”

    “你問我要押上什么賭注。雖然我不明白你的賭局內(nèi)容是什么……但，你這家伙肯定會贏吧？既然你會贏，那么，賭注當(dāng)然換成‘你想要的東西’啊。否則你就算贏了，又能得到什么東西？”

    “……”

    -33-

    光球那端，好像有誰輕輕嘟噥了一下。

    m沒聽清。

    “什么？”

    “……沒什么?！?/br>
    就只是第一次聽見有人問我“想要什么”，原本只是決定賭注，這么說，就像是要幫他實現(xiàn)愿望了。

    ……如果，是他要實現(xiàn)的愿望……由黑女妖這個無敵固執(zhí)無敵愚笨的家伙……她或許能實現(xiàn)的……

    -34-

    監(jiān)獄里的管風(fēng)琴看向某個架子。

    某個無形的架子，堆在厚厚的灰塵里，上面只放了兩個東西。

    一個叫【自由】，一個叫【情歌】。

    是曾被他徹底放棄的兩個東西。

    -35-

    如果黑女妖能實現(xiàn)……不，算了，黑女妖滿心滿眼都是那個人類、正被困在那個諾言里反復(fù)掙扎呢。

    怎么看也不是有空閑去理睬他愿望的家伙，更別提理睬那種虛幻的妄想了。

    而且，如果，繼續(xù)倒流下去……他的結(jié)局也會……

    “怎么？在猶豫？所以你想要什么？”

    -36-

    ……可是，既然，她又問了他一次。

    管風(fēng)琴輕聲說：“如果方便的話，請幫助我……譜寫……不，不需要幫助我，只要你……”

    “什么？告訴我就行，直接點，別磨蹭?！?/br>
    “……你能去嘗試一下【愛情】嗎？”

    m：“……”

    m：“我可能是收聽信號不好。你再說一遍?！?/br>
    -37-

    管風(fēng)琴輕咳了一下。

    “我想譜寫情歌。如果可以的話，請你去嘗試【愛情】，搞懂這個，再告訴我感想?！?/br>
    “……所以，你的意思是，希望我押上‘愛情的體驗感’為賭注？”

    m忍住翻白眼的沖動：“你最想要的就是這么膚淺的東西嗎？我是不是說過完全不懂人類這種糾糾結(jié)結(jié)的破爛東西？”

    “不、不，不是說要你去體驗人類世界真正的戀愛……唔，就是……”

    -38-

    管風(fēng)琴又輕咳了一下。那個想法曾在他腦海里徘徊許久。

    “你隨便找一個家伙，偽裝成為對方無比沉迷的模樣，試著沉浸在自己單方面的‘愛慕’里，然后，通過那家伙的回應(yīng)，演繹‘戀愛’的感覺。簡單地說，你只需要‘戀愛感’，不需要和誰‘戀愛’。那家伙是誰、是什么樣也不重要，說白了，就是一個方便代入的感情載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