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要山茶再也無法出臺，她依舊，會是花魁。

    -49-

    不是娼婦，不是妓子，不用做公開表演。

    是高高在上的花魁，擁有最高貴的身份。

    -50-

    臘梅悄悄走進(jìn)山茶的房間。房間角落點起的安魂香讓她睡得很熟。

    她醒不過來的。

    臘梅知道，她再也醒不過來。

    -51-

    她緩緩在她床邊坐下，屬于花魁規(guī)格的漂亮衣裙拂過山茶略顯樸素的袖子——

    臘梅輕輕摸了摸這女孩的臉。

    小女孩。

    與她無冤無仇，只見過幾面的小女孩。

    但……

    -52-

    臘梅從金邊鑲玉的華美衣袖里，抽出那把曾被山茶插在她發(fā)間的、沉重的金簪子。

    她捅了下去。毫不遲疑。

    -53-

    不怪她。

    不怪任何人。

    山茶要成為花魁，臘梅也要做花魁——山茶懂得少，臘梅懂得多——就這么簡單，就這么簡單！

    臘梅捅了一下，又捅了一下，又捅了一下，捅了更多更多下——

    她直接捅爛了女孩那張漂亮的臉，又捅穿了女孩還未發(fā)育完全的胸口，捅穿了她白皙的胳膊、會跳舞的雙腿。

    她緊緊揪著手指，捏著自己華美的裙擺，一下、一下、一下地捅在這個小女孩身上。

    -54-

    直到，漂亮溫柔的小女孩，變成了床鋪上一攤辨不清眉眼的rou泥。

    -55-

    臘梅還在捅。

    握緊簪子，捅下去，拔出來，再捅下去……就這么簡單。

    這么……簡單。

    -56-

    臘梅的手臂已經(jīng)酸痛無比，那把金簪的簪頭也幾乎捅彎了，她視野里所有的東西都變成了一團模糊的血rou，她甚至不知道從自己眼眶里往下掉的是汗珠，還是別的什么。

    臘梅……臘梅想繼續(xù)做花魁。

    臘梅不想做公開表演。

    臘梅想繼續(xù)活下去。

    臘梅是歷經(jīng)許多的花魁，臘梅比山茶懂得多，臘梅知道，有時候，為了活下去，必須狠狠心，握緊自己手里的簪子。

    -57-

    為了活下去。

    山茶必須死。

    -58-

    妓院這個地方，沒有能不付出代價就好好活下去的人。

    也不可能有無垢的善良，有無辜的女孩。

    -59-

    或許有天真的傻子會說……為什么要殺她呢，或許可以只劃爛她的臉……

    不。

    爛了臉的雛妓，在這個地方活著，還不如被她徹底捅死。

    活著……活著……活著，比死，要難多了。

    -60-

    臘梅直起腰，把捅彎的金簪扔到一邊，大口大口地呼著氣。

    金鱗閣……這座城……誰不是呢，為了活著。

    她只是為了活著。

    “別怪我……小meimei?！?/br>
    -61-

    血淌了一地。

    臘梅踉踉蹌蹌地離開了房間，臉上依舊掉著不知是汗還是雨的水珠。

    -62-

    ——山茶就這樣死了。

    臘梅替她點起了最高級的安魂香，她是在睡夢中安詳死去的，即便尸體幾乎被簪子捅成了一團rou泥，依舊沒有任何疼痛。

    她的死亡沒有什么復(fù)雜的原因，僅僅是有人想活著。

    她睡著之前，還在期待自己出臺的夜晚。

    -63-

    所以，她的死亡依舊和多年前被捆在那個簍子里一樣，單純又善良，散發(fā)著屬于孩子、滿懷希望的醇香。

    于是，和多年前一樣，她的死亡招來了一只報喪女妖。

    -64-

    ……它似乎是來遲了。

    但，又似乎不算遲。

    黑貓從陰影里爬出，跳下窗臺，一爪一爪踩在流淌的鮮血上。

    它是討厭鮮血的，過去，肯定會避開這些鮮紅鮮紅的東西。

    但，這是山茶的血。

    ……一心供奉它的人類幼崽。

    -65-

    黑貓?zhí)洗?，爪墊在僅剩的一片干凈被角上留下刺眼的臘梅。

    它低下頭，靜靜地看著這具模糊的尸體。

    -66-

    她死得很慘。

    身上不知道被捅了多少次，美麗的臉上只有流血的洞，死相含著另一個人無邊的絕望與憤怒。

    但……她死時……并不痛。

    兇手沒讓她痛。山茶在睡夢中死去的。

    -67-

    黑貓歪歪頭。

    它不懂。即便吞噬了無數(shù)死亡，它依舊不懂，為什么一個兇手可以一邊對被害者這么溫柔，一邊捅下不知多少刀。

    它不是活著的生命，它不懂人類活著的痛苦。

    ……懂得再多，又怎樣呢？

    說白了，不過是，沒有力量。

    -68-

    山茶沒有力量逃脫被殺。

    殺她的人也沒有力量離開。

    人類啊……

    琢磨著那么那么多復(fù)雜的東西……有什么用。

    不夠強大。

    實在是，太弱小了。

    -69-

    黑貓?zhí)こ鲎ψ?，低下腦袋，輕輕點在山茶尸體上本該屬于臉頰的位置。

    人類……算了。

    這是第一次供奉她的人類幼崽。這是它許下過承諾、要護(hù)她一生平安的存在。

    那么……便破例一次吧。

    -70-

    報喪女妖有兩次選擇機會的。

    雖然它不想使用，但，就當(dāng)是為了護(hù)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