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且，作為我最尊敬的上司，不管是哪個時間線的您，都不可能有問題。那么，得出結(jié)論……”

    -17-

    “是對方有問題。要么，您在記憶里所看到的那個‘初戀對象’被故意替換成了另一個人，您的整段記憶都被奪取、篡改了——”

    p先生微笑起來：“要么，您這段所謂的‘初戀’根本就不存在?！?/br>
    “畢竟，您怎么可能會陷入‘戀愛’，對我以外的異性產(chǎn)生興趣呢？”

    -18-

    m小姐：“……”

    m小姐大為震撼。

    m小姐過于震撼，以至于忽視了下屬幫自己梳好劉海后，手還沒拿走，一直很自然地在盤自己的頭頂。

    “所以，我們不如假定這段所謂的‘交往’根本沒存在……”

    “啊，不是。還是考慮第一種可能性吧?！鯌賹ο蟆谖业挠洃浿斜还室馓鎿Q了，另有其人之類的?！?/br>
    m小姐干巴巴地說：“我切實談過一段正經(jīng)戀愛的。那一整年應(yīng)該不是被偽造出來的?！?/br>
    “嘖?！?/br>
    “……你剛剛是不是‘嘖’了一聲，你想假定我根本沒正經(jīng)戀愛過……”

    “頭發(fā)很好摸哦，m小姐。也很香?！?/br>
    “……別轉(zhuǎn)移話題……而且是你新?lián)Q洗發(fā)水的問題，你明知道昨晚我的頭是你洗的?！?/br>
    第75章 可笑的紅眼睛小……

    -1-

    他走過深暗的甬道。

    皮鞋在甬道上發(fā)出嗒嗒的聲響, 仿佛吉他琴弦的輕響。

    ……彈撥琴弦的動作，他一直認(rèn)為, 那是最迷人的動作了。

    那是創(chuàng)作, 是思考，是生命與死亡的碰撞。

    -2-

    只有最動人的生命，才能那樣彈撥琴弦。

    他曾有幸見過一場最迷人的演奏——亦是最悲傷的演奏, 演奏者獨自坐在深暗的牢籠中，蒼白無暇，如同雕塑, 那指尖的每一次彈動就像在石壁上抓出血痕——

    或者, 那東西真的有“血”存在嗎？

    那么蒼白，那么慘淡。

    那東西身上唯一能與“血”產(chǎn)生關(guān)系的，就是那雙殷紅、殷紅的眼睛吧。

    如果那是亡靈, 那雙眼睛, 一定是因為死時溢出了太多混雜鮮血的淚水。

    -3-

    但他不認(rèn)為那東西能算作生命。不是生命的東西也絕不能算作亡靈。

    他承認(rèn)那是自己聽過的最迷人的演奏，但, 那東西擁有最丑陋的眼睛。

    他和那東西共同認(rèn)可，那是雙分外丑陋、絕不美麗的眼睛。

    那東西甚至對他埋怨過，說自己有多么憎恨自己的丑陋，多么希望擁有美麗的藍(lán)眼睛。

    所以，無論彈奏出的音樂聽上去多么迷人，那丑陋東西指尖流淌出的就是稱不上“音樂”。

    那東西——祂——可憐又可恨地坐在那里撥弄指尖，無疑是一位永恒瘋癲的囚犯——永遠(yuǎn)不會嘗試脫出那里, 永遠(yuǎn)不會卸下自己脖上的枷鎖——

    他與祂心知肚明, 哪怕萬物崩壞、時間倒流、宇宙顛倒——有位永恒的囚徒依舊會囚禁在那里，彈著最迷人最丑陋的曲子。

    -4-

    萬千波瀾中，永恒的囚徒是不變的原點, 如同承載海浪、陽光、泥沙的地核。

    所以祂絕不能感覺，絕不起波瀾。

    這是真理。

    -5-

    ……這樣一個穩(wěn)定又平靜的存在，實在令人舒心。

    曾經(jīng)，他特意停在祂面前，聆聽了一場又一場的演奏。

    他討厭祂的眼睛與蒼白的臉，但，他習(xí)慣了祂的存在。

    沒誰不會習(xí)慣祂的存在，祂是那樣的、那樣的——平靜、包容、又空洞——能夠容納無數(shù)的秘密、無數(shù)的煩惱——光是聆聽祂，便能平靜下來，感覺自己內(nèi)心的空洞被慢慢填補(bǔ)。

    盡管他厭惡那東西，但習(xí)慣了聆聽祂。

    不僅是他，整座監(jiān)獄，都是祂虔誠的聽眾吧。

    直到某一天。

    那東西放下吉他，沖他抬起空洞、蒼白又慘淡的臉來，眼眶里兩團(tuán)殷紅的色彩閃動著、跳躍著、又緩緩柔和下來，像兩片被風(fēng)驚動的紅楓葉。

    -6-

    祂開口對他說：【最近，監(jiān)獄里好吵。來了新朋友嗎？】

    -7-

    祂向他索要了一串編號。

    屬于囚犯的，普通的編號。祂被囚禁了那么久，早就該得到一串專屬于自己的編號——之前只是他懶得給，而祂覺得沒必要特意開口索要。

    于是，順理成章地得到編號后，祂消失了。

    【p43987】住進(jìn)了一所新牢房，緊鄰新來的【m43988】旁。

    -8-

    他至今也沒弄懂祂欣然換上一串編號定義自己的原因，不過，唔，祂連生命都算不上，他很難用“弄懂”來形容那東西，或許思維邏輯從一開始就和人類不在同一個層面上。

    誰會愿意弄懂那東西呢，祂不可名狀。

    但，當(dāng)他接近【m43988】，當(dāng)他接送她去禁閉室，卸除她的面罩給她綁上口枷時——

    真正見到她模樣的瞬間，他明白了許多東西。

    -9-

    因為那個黑發(fā)黑眼、自稱m的女人，她就是永遠(yuǎn)擁有吸引一切存在為自己著迷的魅力。

    所有人、所有生命——終將被她吸引——又終將會恐懼她、將她看作最暗的魔影。

    這就像人類無數(shù)次地描摹、崇拜、畏懼死亡。

    這是真理。

    ……m，黑發(fā)黑眼的女孩，無比美麗又無比恐怖的……

    她同樣是他生命中最濃墨重彩的一筆。

    他再見她的第一眼，就再次聽見了自己活著時聽過的琴弦聲——初秋，楓葉，茶館和經(jīng)過那里的女孩——她走路時那么輕快，“噠噠噠”敲打著腳上的木頭小鞋子，就像被搖動的小撥浪鼓——

    他瞧見了她，琴弦聲便驟然響起，與演奏者無關(guān)，僅僅是最動人的音樂。

    -10-

    ……可她從不記憶他這種人。

    m不會記憶任何一個擦肩而過的路人，不會認(rèn)識任何一個想靠近她的存在。

    這是m的習(xí)慣。沒人能干擾m的習(xí)慣。就像沒人能把自己塞進(jìn)她的腦子、成為她生命里的獨一無二——除了她那個早死的賤貨jiejie。

    ……他曾追逐過她很久，但，最終，他什么都沒得到。

    既然她要拒絕所有人，為什么還要這樣吸引所有人呢？

    她是個渣滓、惡棍、壞女人，毫無疑問。

    她不值得這世上任何意義的美好，任何人的心動或愛。

    ——他早看清了這一點。

    在追逐中，在追逐后，在最終，見到她第二面的時候……那恐怖、血腥、駭人心魂的一幕……

    她吸引任何人。

    但任何人都會厭憎她。

    -11-

    就像任何人都會幻想踹擊滿是尸臭味的流浪貓。

    是她活該。

    -12-

    ……他早看清、早明白了……

    想讓m停留，唯有【死亡】。

    只有殺死她，徹底殺死她，成為她的兇手、臨死前最后注視的生命。

    ——才能得到她的回眸，被她真正放上重要的位置。

    -13-

    因為m是瘋子，只有死亡才能打動瘋子。

    況且，她對他承諾過……她對幾乎所有被自己忽視、被自己遺忘的存在都承諾過……

    【行。如果有緣再見——你可以殺了我。只要你能?！?/br>
    -14-

    這是m的死亡諾言。為了補(bǔ)償她的【遺忘】，她總會留下這樣的諾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