缺氧的洪庶開始踢打、撕拽著壓在自己身上的學(xué)生，但學(xué)生死死、死死地扼緊著他的喉嚨——也幾乎是用了瀕死才能爆發(fā)的力氣，死死的，絕不肯放松——去死去死去死——

    -7-

    “別?！?/br>
    一只手輕輕拍了拍學(xué)生的肩膀。

    有人溫和地在他身后說：“你是個要念書的好孩子。別弄臟手?！?/br>
    學(xué)生愣住了。

    ——被死死壓住的洪庶周身突然爆發(fā)出一圈紺藍(lán)色的光點——不，是紺藍(lán)色的光點，鐐銬般死死圈住他，又打開黑漆漆的洞口，將他直接吞進(jìn)了世界之外的某處監(jiān)牢。

    “后續(xù)請交給我們維修部處理。請放心?！?/br>
    學(xué)生回過頭，p先生站在他身后。

    和之前在999路公交車上相遇一樣，是個分外靠譜、有著平和眼神的大人。

    “沒事了?！彼卣f，“他不會再傷害那個女孩。他不會再傷害任何人。沒事了……把手指放松……呼吸放松……沒事了，小潘。”

    -8-

    學(xué)生——潘其其看著他，一點點地，發(fā)起抖來。

    他嗚咽出聲：“先生……你來了……我……班長……”

    p先生很穩(wěn)很穩(wěn)地摁著他的肩膀，慢慢敘述：“她在女生宿舍樓，自己的寢室里。在睡覺，我離開時還布了許多措施，非常安全?！?/br>
    潘其其：“嗚……嗚嗚……那個……人渣……”

    p先生的語氣依舊平緩，傳遞著滿滿的安全感：“嗯。我們維修部會處理好的。就算是詭異扭曲的非現(xiàn)實世界，也要遵守規(guī)則，做個好孩子，小潘。以后回到現(xiàn)實，遇到人渣了，也要及時找警|察，知道嗎？別弄臟自己?！?/br>
    “沒事了……結(jié)束了。五分鐘后，我送你和其他孩子們一起離開。”

    潘其其吸吸鼻子。

    眼淚終于奪眶而出：“嗚嗚嗚哇哇！”

    -9-

    m小姐站在安撫群眾的下屬身后，正低頭嘗試尋覓能用的擋風(fēng)外套，聞言無聲地翻了個白眼。

    什么品種的圣父。

    半死不活還要安慰人救人，關(guān)懷未成年心理健康。

    而且什么人都救，洪庶不讓她殺就算了，這個稍稍有點意思的學(xué)生也攔著她——什么“好了，這樣下去他真的要掐死那名玩家了，m小姐，那只是個無辜的學(xué)生，不適合被您拉扯進(jìn)來玩耍，讓我去阻止吧”——

    嘁。

    這也不讓那也不讓的，真無聊。

    他們只是負(fù)責(zé)恐怖維修的亡靈，又不是維持社會秩序的人民公仆。

    ……不過，就算是m小姐，也不會在維修過程中對人民公仆下手。

    甘愿從事那種職業(yè)奉獻(xiàn)自己的人類，她一直劃分進(jìn)“無聊且沒必要”的分類里，敬而遠(yuǎn)之。

    維持秩序、守護(hù)法度的存在無論哪個世界都跟她玩不到一起。

    最濃郁的黑暗，總會下意識避開真正的光明，繞道走的。

    -10-

    ……m小姐見過太多太多生命，太多太多人類。

    蕓蕓眾生。

    過分垃圾惡心的，也有過分善良正義的。

    曾經(jīng)還有個和尚堅持要給她念七百天經(jīng)，說什么“放下屠刀，立地成佛”。

    m小姐根本沒有理睬，她原本也不是什么怨念組成的鬼怪，和尚念到第七百天時也沒能把她超度。

    但第七百零一天，m小姐驟然出現(xiàn)，揚起鐮刀，直接砍斷了那座佛寺的主持的頭。

    也屠遍了那些被中飽私囊的主持引來、一路對村莊燒殺搶掠、上山鑿毀佛像、撕毀真經(jīng)、又要強|jian尼姑的四千名山匪。

    -11-

    和尚念經(jīng)的第七百零二天，攥著佛珠，對著她深深下跪。

    光腦袋磕在寺外的石階上，天邊是暈紅的晚霞，額下是山匪們四濺的血。

    和尚沒說謝謝，和尚只是對她磕了三個頭。

    然后顫抖著、帶著哭腔道——

    “施主放不下屠刀，是世間負(fù)你。”

    m小姐一甩巨鐮，把骯臟的血甩在沉默的山壁上。

    她依舊沒理睬這個自說自話的和尚。早說了，她和這些人就玩不到一起。

    -12-

    行善積德之類的義舉與她無關(guān)，揮鐮剿滅幾個山匪，對她而言，也只是彈指一揮間。

    不過是，回報那和尚念了七百天的經(jīng)罷了。

    這類無聊的人，她不想靠近，也不討厭，僅此而已。

    -13-

    ……但，小p是格外不同的。

    他做著格外善良、正義的事情，不拒絕任何的求助，看著他人的眼神與笑容都充滿著包容感，某方面與那個固執(zhí)念七百天經(jīng)的和尚也沒區(qū)別——

    但，他從不約束自己。

    只要感興趣就什么都去嘗試，如果被針對一定會在微妙的地方報復(fù)回來，說不就不，說好就好，每天每天直率地夸她可愛，卻也每天每天重申不想談戀愛。

    而且，每次，當(dāng)小p決定去救一個人……

    【他不適合被您拉扯進(jìn)來玩耍，讓我去阻止吧】

    ……好像，都和她，有點關(guān)系？

    -14-

    m小姐說不太清，只憑樂趣驅(qū)動的她很少沉淀下來思考。

    但不需要思考，她也知道——

    那些正義善良的人總還是要站在她對面的。

    但她的下屬小p，總是會和她站在一起的。

    就算出手救人，他也不會站到另一邊。

    一直是站在她身邊，微微側(cè)過臉，眼神仿佛在詢問上司的意見，然后，再握住她的手，或者直接抱住她阻止。

    “請您冷靜”，阻止她的話其實不輕不重的，但m小姐每次都莫名能冷靜下來，聽取他的意見。

    首先，殺那些東西，還不如迫害小p有趣。

    其次，殺那些東西，她的工資還會被扣光。

    ……被拉扯一下、被阻止一下、聽到幾句不輕不重、溫溫柔柔的勸解，m小姐近來發(fā)瘋的次數(shù)相較過去實在是少太多了。

    -15-

    所以，所有的同事們都那樣那樣感激、愛戴天使。

    天使沒入職前，與天使入職后的49年，簡直就是戰(zhàn)爭年代與和平年代。

    天使生來……不對，死來就是拯救世界的。

    -16-

    ——不過，就算有奇奇怪怪的地方，小p還是很圣父，圣父得沒救了。

    耳邊傳來潘其其同學(xué)又驚又怕的哭聲，m小姐再次無聲翻了個白眼。

    看他把孩子哄的。

    哭得都像回家見了親媽。

    ……來穩(wěn)定你的情緒，做你的心理工作，還不是因為他五分鐘后就要刪除你的記憶，小鬼。

    你恢復(fù)得越平靜，記憶刪除得就越快好吧。

    哭什么……哭就哭，還往上面抱什么……喂不是有心心念念的班長前女友嗎！在這里抱著成年男亡靈往他身上抹眼淚干嘛！

    -17-

    p先生：唔。

    上司在瞪我了。

    p先生立刻抬手，讓越哭越平靜的潘其其同學(xué)陷入沉眠，又把他平放在地上。

    “這樣就可以了。待會我一起輸入刪除記憶的指令……還是說，再等幾分鐘，您要和那位在睡午覺的女同學(xué)告別嗎？”

    m小姐冷哼：“告別？直接進(jìn)入她的夢追著她砍，邊砍邊喊‘不準(zhǔn)叫我小喵’？”

    “……好，我明白了?！?/br>
    p先生找了找位置，又把剛才汲取的屬于本源boss的能量拿了出來。

    他的指尖再次綻出紺色的光點，但這一次，在m小姐眼下，光點只是非常無害、緩慢且虛弱地凝成形狀——根本不可能，擁有捅穿惡靈心臟的鋒利。

    就只是單純的數(shù)據(jù)。

    時不時波動一番，仿佛失去能量、在不間斷地維持對恐怖維修部分系統(tǒng)的鏈接。

    ……理論上，負(fù)責(zé)世界穿梭的員工，也是可以在系統(tǒng)世界之外完成，辦公室內(nèi)能做的任務(wù)的。

    但，也只是理論上。

    除了p先生，m小姐從未看過哪個員工能真正脫離系統(tǒng)世界，直接接觸到萬千世界的線路中心——

    非要她打個比方的話，呃，小p的行為就像脫離計算機，直接在地上用粉筆頭畫cg特效？

    -1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