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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石妖 第32節(jié)

    “不是黃鼠狼的賊精,是活了幾千幾百年的‘人’精?!焙者B箏道。

    玄霄:“對,就是這樣!”

    真正的妖,該像那煤球,無知也無畏。

    這只刁蠻的小石妖雖只是個例,在久安,妖盟的地盤,兩只黃鼠狼確實沒有必要表現(xiàn)得那么害怕。

    大概是那石妖整日胡天胡地,出口成臟,乍然看見這么乖順的妖怪,兩個人很不習(xí)慣,不由得起疑。

    “我有探查過黃定財?shù)恼嫔?,他確實是黃鼠狼?!焙者B箏回憶起那身皮毛在指尖留下的觸感,仍有些不適。

    “小熠說,黃定財是她從一只蛇妖手底下救出來的,黃定財為了答謝她的救命之恩,決定留在她身邊輔佐她、照顧她。黃娥是黃定財?shù)钠拮?,同黃定財住在久安城,偶爾她獵不到東西吃,黃娥會送來自己做的飯菜,還會教她一些做人的道理?!?/br>
    赫連箏繼續(xù)道:“她習(xí)慣幾個字幾個字的說話,也是臨行前,黃定財交待的。因為她老是罵人,說臟話,黃定財擔(dān)心她到了外面得罪人,吃苦頭?!?/br>
    這些話,都是半個時辰前哄那石妖喝醒酒湯時,赫連箏趁她酒醉頭腦不清楚套出來的。

    “也就是說,黃娥和黃定財,從小煤球出世不久就一直留在她身邊照顧她?!毙霭櫭迹斑@也太善良了,她那么能吃,他們真的養(yǎng)得起么?”

    這才是問題關(guān)鍵所在。

    赫連箏心中有一個大膽的猜測,兩只黃鼠狼會不會是專程把石妖搬到久安,等待她蘇醒,再順理成章接近她,最后使計讓她二人相見,最后……

    他們究竟在圖謀什么?小熠是否知情?她是被利用,還是主謀之一?

    這些猜測沒有確鑿的證據(jù)支撐,赫連箏不愿再細想。

    “罷了,兵來將擋,水來土掩?!焙者B箏拂袖離去,“你也早點歇下?!?/br>
    玄霄應(yīng)是。

    石妖不習(xí)慣乘坐飛舟,離開久安城后,赫連箏原是想待她醒來后換乘馬車的,卻不想她一日比一日精神。

    “這里的空氣,很新鮮?!?/br>
    赫連箏在甲板上給她鋪了張席子,石妖在席上打滾、玩耍、曬太陽。

    她頭頂還罩了一小朵白云,她躲在云下,太陽不能直曬,翹著一對小腳看小人書,手邊擺了許多的瓜子蜜餞,還有解渴的冰橘蜜露,好不愜意。

    當(dāng)然,小人書是正經(jīng)小人書。

    “不難受,不暈了么?”赫連箏摸摸她的額頭。

    她手指戳天,“云再大些。”

    赫連箏于是雙手結(jié)印,把云變得更大。

    她開心打個滾,給赫連箏嘴里塞了顆蜜餞,“阿箏,最最好。”

    甜蜜滋味在口腔漫開,赫連箏垂下眼,淺淺勾起嘴角,也覺得好。

    真真好,怎么就那么好呢。

    左右無事,赫連箏盤膝坐在一旁,“我來教你說話吧?!?/br>
    “說話?”怎么說話也要重新學(xué),做人忒麻煩。她甩甩頭,不聽,繼續(xù)看小人書。

    赫連箏探身把蜜餞果子一樣一樣收走,小人書從她懷中抽出,冰橘蜜露也一口干了。

    那石妖立即就叫罵開,“狗日的——”

    赫連箏打個響指,一顆烏梅干堵住她的嘴,“你看看,一張嘴就要罵人,像什么話?!?/br>
    像什么話?當(dāng)然是臟話唄。石妖鼓著腮幫子嚼烏梅干,瞪她一眼。

    赫連箏哄道:“其實你可以好好說話的,如果你能戒掉臟話,就不用幾個字幾個字地說,可以說好長的一段話,也不用思考,對不對?”

    石妖趴在席子上摳手指,不聽。赫連箏又給她嘴里塞一顆烏梅干,“你學(xué)會一句,我就獎勵你一個小玉佩?!?/br>
    石妖回過頭,赫連箏從懷里摸出一只玉扳指,“比方說,我搶了你的零食,你很不高興,你要表達不滿,但是不可以說‘狗日’、‘老子’、‘殺你全家’也不行,你試試,該怎么說?!?/br>
    那石妖張口就來:“小賤蹄子,搶老娘零食,不得好死?!?/br>
    玄霄哈哈大笑,赫連箏臉霎時黑成鍋底,提著她胳膊把她翻過來,照著屁股“啪啪”就是兩巴掌。

    “你哪來學(xué)來的這些東西!”

    石妖委屈揉屁股,“你要我說的!”

    赫連箏:“我讓你好好說話,不要說臟話!”

    石妖:“你說的,表達不滿嘛!”

    赫連箏又忙接著哄:“對對對,就是這樣,聲音拔高了,口氣也有些不耐煩,很明顯表達了你的不滿,但是一個臟字也沒有,對不對,這句就是對的呀!”

    “可是這也太憋屈了?!?/br>
    石妖憂愁嘆氣,村里老娘兒們罵街,多帶勁啊,她每天都蹲在樹上看,拍著大腿直樂。

    她仰頭望天,那些快樂的時光,終是一去不復(fù)返了。

    赫連箏扶額嘆息,還是不愿放棄,退而求其次,“你正常說話的時候不用思考,只是忍不住想罵人的時候思考,稍微罵得慢一些,在罵的過程中考慮下一句該不該這樣罵,如何?”

    石妖瞇眼,半晌道:“什么意思?”沒聽懂。

    玄霄走過來,“就是讓你幾個字幾個字的罵,不要成串的罵?!?/br>
    啊,原來如此,她清清嗓子,就要開罵,赫連箏趕忙捂住她的嘴,“你心里記著就行,暫且不試了?!?/br>
    之后幾天,石妖慢慢開始說些長句子,偶爾蹦出幾句臟,赫連箏及時糾正,情況好了許多,說話不再磕磕絆絆。

    有時候說得比較混亂,一會兒幾個字幾個字,一會兒又吧啦吧啦老長一串,赫連箏很有耐心,一句句教。

    她性子很倔,還是喜歡按照自己理解的說,赫連箏也不強求,慢慢來嘛。

    這日傍晚,途徑一座小鎮(zhèn),聽說這鎮(zhèn)子里的泉水豆腐很出名,赫連箏降下飛舟,帶她去吃。

    鎮(zhèn)子不大,緊靠著運河,碼頭船只來往,也還算熱鬧。

    臨著碼頭的長街兩側(cè)有許多小食攤子,賣糖葫蘆、炒栗子,麥芽糖這樣的小食,也有一些本地的特色美食。

    越往東,口味越是偏咸香,鎮(zhèn)子里的泉水豆腐是用鹵rou汁澆的,rou切得碎碎鋪在嫩豆腐上,再撒些香蔥,能香掉人舌頭。

    三人坐在路邊方桌,店家先給她們上了三碗,玄霄起身進店看了一眼,“把鍋抬出來吧。”

    店家“啊”了聲,玄霄直接掏錢買了兩鍋,“都端出來,rou有多少放多少?!?/br>
    還沒到午飯的點,店里客人不多,店家收了銀子,便依著吩咐把鍋抬出去,桌子放不下,就放在地上,那石妖蹲在鍋邊用大勺舀著吃。

    碼頭上扛貨的大漢們都看得呆住,這這這,這是哪里的飯桶成精。

    那身板就這么點,那小腰一把就能握住,兩口鐵鍋加起來比她人都大,她的胃是無底洞么?

    自打這石妖來到身邊,赫連箏無形也收獲了許多矚目,她早就習(xí)慣了,安靜坐在桌邊等她吃完。

    聽說鎮(zhèn)子里還有一只泉眼,做泉水豆腐的水便是出自那眼靈泉,赫連箏識海里存的水連日消耗不少,正好去補補,三人沿鎮(zhèn)中青石板小路散步。

    迎面走來一名醉漢,步伐顛顛倒倒,雙腮坨紅,赫連箏本欲拉著石妖避開,轉(zhuǎn)念一想,不如借此機會測試近日教學(xué)成果,就沒動。

    醉漢左搖右晃,那石妖又豈是個會給人讓路的,兩人不偏不倚,撞個對肩。

    “你眼睛,瞎啦。”石妖當(dāng)即推了他一把。

    醉漢被她推得往后趔趄兩步,“嘿”一聲,“哪來的,小賤,蹄子。”

    石妖更怒,“你敢,學(xué)老娘,說話?!”

    醉漢大著舌頭,吐字不清,“誰他娘,學(xué)你,說話?!?/br>
    石妖暴跳,“你狗日!學(xué)老子!說話!”

    這醉漢可能還是個結(jié)巴,“放放放、放你你你、你爹的,狗臭屁。”

    “哈?你敢嘲笑我!”她跳到路邊石墩子上,學(xué)村里婆子,手指抵著下巴狠狠戳出去,“一拳,把你打飛,信不信?!?/br>
    赫連箏微微睜目,怎么還帶比劃。這是新招式,以前沒見過。

    那醉漢打了個長長的酒嗝,離得近了,見石妖生得貌美,不由起了些輕慢心思,“嘿嘿”笑兩聲,就要伸手來摸她的臉。

    赫連箏臉色立即沉下,不等石妖反抗,抬腳就把那醉漢踹進河溝里。

    河水才將將沒膝,醉漢揮舞著四肢撲騰,嚷嚷喊救命,岸上沒人理。

    赫連箏拉起石妖就走,行至無人處,她鄭重交待,“你是對的,這種人是該罵,不僅要罵,還要打。今后誰若敢對你不敬,動手動腳,就狠狠揍他!”

    玄霄成心搗亂:“少主,你前些日子可不是這樣說的。”

    赫連箏假裝沒聽見,問她:“記住了么?”

    小石頭點頭如搗蒜,“記住了!”

    回到飛舟上,繼續(xù)趕路,某日赫連箏為那石妖搓水球洗澡的時候,發(fā)現(xiàn)她后背被拂塵打破留下的傷,已經(jīng)痊愈了,一絲疤痕都沒有留下。

    此前,赫連箏帶她找嵐溪照又診看過幾次,效果都十分微弱,離開宗門后,攏共才兩只手的日子,這傷倒是愈合得快。

    赫連箏猜測,也許是離東極近了。

    她究竟是游記里那塊消失的大石頭,還是隕坑旁的小石頭呢?興許是后者,她的真身并不十分巨大。

    果然如赫連箏猜想的那樣,小石頭最近不愿意在房間里睡覺了,更多時候她都歇在甲板鋪的竹席上,說空氣好。

    赫連箏和玄霄并沒有嗅到空氣里的與眾不同,只能將她身上發(fā)生的種種異樣歸結(jié)為——東極近了。

    越來越近了,天氣變得炎熱。

    不老山下,熔巖終年不熄,東極的氣候與中州地帶的同梧山不同,這里很熱,很干。

    赫連箏術(shù)法屬水,可御水降溫,石妖雖然被戲稱為小煤球,卻并不懼怕炎熱,只是喝水變多。

    唯有玄霄,火克金,他整天光著膀子走來走去,還是滿頭滿身的汗。

    赫連箏只得也凝一串冰珠掛在他身上,幫助他降溫。

    那石妖又不干了,大叫:“我才不要跟他一樣!”

    赫連箏又凝了一朵冰梔子別在她發(fā)間,她這才作罷。

    這日,三人終于來到東極城外。

    這里自然風(fēng)物與中州大不同,土地和巖石呈褐紅,一些特有的樹種葉片稀少卻肥厚,花朵晝歇夜綻。

    房屋為防風(fēng)沙侵蝕,大多是低矮的土石結(jié)構(gòu),墻壁繪有顏色鮮艷的圖騰,統(tǒng)分兩大類,女媧補天和騰蛇興云。

    不老山乃四極之一撐天的神山,這里供奉女媧,當(dāng)然不足為奇,來時路上,所經(jīng)過的女媧祠不下百座。

    又傳說上古時,騰蛇曾輔佐女媧補天,東極干旱炎熱,騰蛇司水,也作求雨之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