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主死了很多年 第384節(jié)
“……一群喪心病狂的畜生,對幼童也能下此毒手!還有那地牢中一個個囚犯,都是反抗他們的無辜百姓,你沒瞧見是何等慘狀?這等畜生,留著做什么?一槍殺了,還算對他們太仁慈!” 她聲音略啞,語氣平靜,卻森冷得令人心中一顫。 “樂將軍,我知你心中憤慨。不過,師父教導(dǎo)過,就算是人渣,也有人渣的用法。這些人控制著沂州的財富、人手,如果我們將他們?nèi)繗⒘?,沂州就亂了套。還是應(yīng)該先報給大護法和教主,讓他們定奪?!?/br> 斗篷人的身量還像個少年,聲音嘶啞難聽。他露出來的手臂上,有一大片觸目驚心的疤痕。 樂將軍“哼”了一聲,手里長槍一挽,背在身后。 “上報就上報!教主必定同意我的做法!反正我們是……也不必非要這些人情愿,才能控制?!?/br> “——你說是不是這個道理,這位埋伏道旁的道友?” 第206章 人心(2) ◎京中怪異◎ ……什么? 江桃心中狂跳。她沒有絲毫僥幸, 奮力向后一滾,同時手指翻飛出一片殘影,“匿”字書文與“刺”字書文同時祭出! 一枚刺向那樂將軍, 另一枚附在她身上,助她逃離。 但是, 樂將軍卻豪邁地笑了一聲。 “有意思!你的書文中有股血性,讓人看了就喜歡——接住我這一槍!” 江桃只聽耳畔風(fēng)聲響起。她想躲,卻來不及躲;身體從未如此笨拙、如此沉重,根本不聽使喚。 ——吾命休矣。 她絕望地睜大眼睛。這是江桃的信念:死也要睜著眼睛死, 當(dāng)個明白鬼, 絕不能閉眼逃避。 一息,兩息…… 她忽然意識到, 腦后的風(fēng)聲停下了。 她壯著膽子回頭,只見樂將軍抓住長槍,槍尖直指她的面門。離得近了, 江桃就能看清楚, 那頭盔下確實是一張嬌小的女性面龐,麥色肌膚,五官還很可愛。 而且…… 因為身高的原因,樂將軍是抬著槍,指著她的。 江桃眼睛都不敢眨,也拼命按捺住那個“這個場面好像有點好笑”的大不敬想法。 樂將軍似無所覺,還掛著笑容,問:“道友, 你在這里干什么?” 斗篷人走了過來:“莫非是何氏同黨?” 江桃宛如被人用針狠狠戳了一下, 憤怒道:“誰和那群狗東西是同黨!” 那兩人對視一眼。樂將軍放下長槍。 江桃暗暗松了口氣, 飛快說:“我叫江桃, 我追查何家的何秾有段時日,我來這里是為了找我meimei!十天前,她被何秾擄掠,聽說是到了這里……” 她的聲音漸漸小了下去。因為她發(fā)現(xiàn),聽見她的話之后,樂將軍露出了一種同情的神色。 在當(dāng)下,“同情”是江桃最不愿意看見的表情。 她大張著嘴,嗓子里“嗬嗬”兩聲,到底是說完那句話:“前輩,前輩有沒有看見一名女子,她今年十七歲,比我小整十歲,下巴上有一顆紅痣,是、是個溫柔善良,很可愛的孩子……” 樂將軍嘆了口氣。 斗篷人走上前來,揭下兜帽。他確實有一張少年人的面龐,可臉頰凹陷、膚色慘白,簡直帶著不自然的鬼氣。當(dāng)他目光盯來,四周的空氣也仿佛涼了不少。 “我見過你說的人?!彼曇舸植谒粏∪缢⒆幽Σ?,“她大約是對何秾寧死不屈,在地下刑訊室里。我們找到她的時候,她剛剛咽下最后一口氣。” 江桃呆呆地聽著。 她開始顫抖。她想要說什么,比如“我不信”、“我要親眼看看”,但她什么都說不出來。她只是雙膝發(fā)軟,支撐不住身體的重量;她先是彎腰,最后跪倒,最后徹底伏在地上,大哭出聲。 “阿芷才十七歲啊!”她發(fā)狂地尖叫,“她才十七歲啊……畜生!畜生!畜生——我要殺了他,殺了他啊啊啊——” 她十只狠狠摳緊地面,滿懷仇恨地抬起頭,想要往那宅子沖去。啊,那些人,她看見了,那許多慘白的臉也正看著她;他們滿臉驚恐,可他們?yōu)槭裁大@恐?看,他們穿得多么華麗,皮膚多么白凈飽滿,當(dāng)阿芷在陰森的地下受刑時,他們正在地面尋歡作樂吧? 殺了他們,全部都?xì)⒘恕?/br> 一把槍,攔住了她。 “何秾已經(jīng)死了。我殺了他。抱歉?!?/br> 她抬起頭,看見樂將軍悲憫的神情。 “抱歉?!彼终f了一遍,“早知道,我應(yīng)該讓你親自動手的?!?/br> 江桃茫然地看著她。 “不過我可以補償你。這位……江桃道友,”樂將軍撓了撓臉,露出一個可愛的笑容,“你想再見meimei嗎?如果你不介意她變成死靈的話?!?/br> 江桃猛地一顫。 接著,她伸出搜如篩糠的手,抓住樂將軍的衣擺。 “不介意,不介意,不介意……”她滿臉是淚,聲音哆嗦個不停,混合了絕望和絕處逢生的驚喜,“求求你,求求你,讓我見見她,我的阿芷,我可憐的阿芷,jiejie對不起你……” 江桃泣不成聲。 “好,就這么辦!” 樂陶愉快地說,又去看那斗篷人:“洛小孟,你也別發(fā)呆了,你還不出發(fā)?” “不是說好了,你要去白玉京當(dāng)個郎中嗎?”她說著,笑了一聲,“我竟然不知申屠會醫(yī)術(shù),還能教徒弟了?!?/br> “師父教我良多,其中并不包括醫(yī)術(shù)?!甭逍∶铣聊凰?,看向東北方,“但誰說,只有醫(yī)術(shù)才能救人?” “我覺得有些諷刺?!彼麚u頭,“我們這些死靈、半死靈在拼命救人,這些活人卻在糟?;钊?,還要把黑鍋推給死靈來背?!?/br> 樂陶聳聳肩:“人類不就是這么一回事嘛,習(xí)慣就好,我們就做我們的,該打打,該殺殺。” “是,樂將軍高見?!甭逍∶下冻鲆稽c笑容,“那我就告辭了。” 樂陶沖他的背影揮揮手。 “——咩!” 半空忽然傳來一聲……羊叫?江桃遲鈍地抬起頭。 樂將軍露出驚喜的神情。 “拂曉——我就聽說你要來!” 她迎上去,大大擁抱了一下那突然出現(xiàn)的生物。 一頭巨大的生物,在夜色中閃現(xiàn)。它通體覆蓋著銀藍(lán)色的鱗片,泛著點點五彩細(xì)芒,有著飄逸的鬃毛,額頭上還有一只雪白的角……那是鹿角?龍角? 不……江桃忽然意識到自己看見的是什么了。她曾在江家僅剩的古籍上見過圖畫,那是一頭麒麟! 她一時甚至止住了哭聲,屏住了呼吸。 那頭麒麟向她投來一瞥,一雙金色的、清澈的眼睛,閃動著……憐憫的光芒?不知道是不是錯覺,可江桃覺得,在和它對視一眼后,自己身上的疲勞、僵硬減輕不少。 “拂曉,你是來送東西的?”樂將軍親親熱熱地給它喂了一塊點心,才問。 麒麟點點頭,張口吐出一堆粉金色的亮晶晶的石頭。那是寶石嗎? 樂將軍接在懷里。 麒麟沖她點點頭,又看江桃一眼,沖她也點點頭。江桃陡然升起受寵若驚的感覺,也小心翼翼地點頭回禮。 繼而,麒麟騰空,一下消失不見。是消失,不是隱匿遁走——它的氣息一下完全消失了。 江桃如在夢中??擅幻?,還能摸到滿臉的淚水。 樂將軍走過來,向她伸出手。 “江桃道友,歡迎加入照天教。” “照徹長夜,重開天日,我為人人,人人為我,此乃照天教信奉之教義,你可要記好。” 她的指間挾著一枚閃閃發(fā)亮的東西,上頭一面刻著“眾”,一面刻著日月圖案,仿佛一盞微小的燈光,照亮一個清澈的未來。 …… “——咩!” 明光書院,歲星星祠前。 一個女人睜開了眼。她三十來歲,架著一副木質(zhì)框的眼鏡,皮膚有些松弛,也有些皺紋,氣質(zhì)舒展,兩眼似是泛著一層霧氣,像在將醒未醒之間。 她一直盤腿坐在星祠前,守著這里,神識也在一刻不停地逡巡,直到現(xiàn)在。 她聽見了那個聲音,于是收起神識,站了起來,并往前走去。 “夫子——!” 有人乘一只飛舟而來。如果拂曉在這里,一定會歡喜地?fù)u起尾巴,因為飛舟上神色匆匆的正是顧老師。 “夫子,拂曉已經(jīng)來過,王夫子說……” 公輸夫子腳步不停:“阿顧,你來得正好。一起走?!?/br> 顧老師茫然一瞬,跳下飛舟。真是奇怪,她明明停在老師前面一些,現(xiàn)在卻需要小步疾跑,才能趕上老師的背影。 顧老師捧出兩枚粉金色的扁圓形晶石:“老師,拂曉是來……” “我知道。”公輸夫子接過去,把玩片刻,輕描淡寫,“如果不是為了守護歲星星祠,我早就離開了?,F(xiàn)在有人接替,又有了趁手的工具,我們不該再等?!?/br> 她盯著那粉金色的信物,忽然蹙眉:“這東西做得有點粗糙了,是誰打的樣?阿顧,是你嗎?” 夫子嚴(yán)厲一瞥,顧老師不由自主抖了抖。很少人知道,顧老師也是公輸夫子的嫡傳弟子。 “不是學(xué)生做的?!鳖櫪蠋煿郧傻鼗卮?,“應(yīng)該是乘月自己做的?!?/br> “乘月……算了,她雖然曾復(fù)刻‘護航’書文,可畢竟不是天工大道?!惫敺蜃犹籼薜乜粗敲缎盼?,到底忍住了嫌棄,將之揣進懷里,“把胡祥也叫上,一起去。那孩子閉關(guān)太久,也該出來走動走動了。” “對了,乘月方才不是說,需要一套新的印刷工具,用來印制圖畫故事?”公輸夫子吩咐,“我記得胡祥前不久剛設(shè)計了一套罷?那套很合適,拿出來給乘月寄過去?!?/br> “好的,夫子!” 顧老師越跑越快,仍然只能勉強跟上老師。她問:“夫子,我們究竟要去哪里?” “去勘察各地星祠,繪圖,解析陣法?!惫敺蜃诱f到心愛的事物,眼里那層蒙蒙的霧氣消失,變得閃閃發(fā)亮,“聽說朝廷原來的工部尚書也會來幫忙。嗯,他手里應(yīng)該有不少朝廷掌握的秘密技術(shù),這回終于可以探知奧秘?!?/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