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主死了很多年 第380節(jié)
“阿劉?”薛暗愣住了,“她,她也知道?” “是啊?!鼻f夜帶了些鼻音,“后來阿劉退下了,還專門把我叫過去,教屬下怎么做好豬肝面……她過世的前幾天,屬下去看她,她還念叨將軍,問屬下,最近將軍有沒有受傷呢?!?/br> 阿劉…… 薛暗腦海中不期然浮現(xiàn)出那張臉,那張屬于女性的慈藹的臉,帶著一年深于一年的皺紋,總是憐愛地看著他。 ——將軍這樣辛苦,要多吃一些,多吃一些,身體才扛得住。 他忽然很想再吃一碗豬肝面。他現(xiàn)在受了傷,失了血,確實很需要一碗熱騰騰的、鮮甜沙軟的豬肝面。 可是,阿劉已經(jīng)死了。因為太清令,或者那只護身蟬,又或者……因為他所效忠的陛下? 而他明明知道……甚至,他明明可以阻止!阿劉去世之前,他不是已經(jīng)得到了警告嗎?如果當時他就去找了云乘月,如果他沒有想著什么“再等等”——什么狗屁“再等等”! 薛暗張著口,好一會兒,才沙啞地“啊”了一聲。 “老羅頭?!彼鋈缓斓亻_口,舉起手里那種護身蟬。這蟬一直被他緊緊捏著,卻沒有絲毫變形,依舊光潤微暖。他把蟬遞給莊夜,說:“拿去,給老羅頭戴著?!?/br> 老羅頭身體不好,比誰都更需要這枚蟬。 可是,莊夜望著他,卻露出遲疑之色。遲疑之外,還有些傷感。 薛暗升起了不好的預感。 “莊夜?”他提高了聲音,那分沙啞也變得更明顯。 莊夜這才小聲道:“將軍,昨夜,老羅頭也,也已經(jīng)……” 薛暗呆呆地坐在原地,舉著護身蟬的手臂慢慢地、慢慢地放了下來,最后頹然地砸在地上。 “這可能是我的錯?!?/br> 云乘月忽然開口,聲音平靜:“我重創(chuàng)了它,它急于吸收生命力恢復傷口,所以……大概制造了一批新的犧牲者?!?/br> 莊夜露出迷惑之色,薛暗卻倏然抬眼:“竟然是你?!”讓陛下“突發(fā)惡疾”的人,竟然是她? 她說:“抱歉,是我當時有些沖動,也是我沒能將它一擊必殺,才導致了無謂的傷亡。” 薛暗又是好一陣無言。 怪她嗎?不,他更責怪自己。有機會而沒有抓住,這是他的問題。 阿劉,老羅頭……或者,還有他自己,還有飛魚衛(wèi)中的更多人? 他看向莊夜。這個屬下是他一手帶出來的,對他忠心無二,如果他再坐視不理,是不是連莊夜也會成為犧牲者? 薛暗咬緊牙,口腔中的血腥味加重。 “云乘月……” 她注視著他,那雙比任何人都清澈的眼睛里沒有任何惡意,更沒有嘲弄、冷漠……只有闊朗與平和。那種眼神,簡直像在寬慰他,在對他說:無論你做什么選擇,我都能理解。 就像她手中這份溫暖堅韌的力量。 薛暗閉上眼。他抬起手,想要調(diào)整一下面具,卻發(fā)現(xiàn)臉上的面具早就在劇烈的掙扎中破碎。面具的碎片就在不遠處,像一個被擊潰的幽魂。 那是陛下賜他的面具。有記憶以來,他一刻不離身地戴著,而現(xiàn)在,這面具卻粉身碎骨,一如…… 一如什么? 他不愿再想了。 他只知道,他已經(jīng)明白自己要做什么。 薛暗睜開眼,看向云乘月。 “你想讓我做什么?”不待她回答,他就平靜說出下一句,“如果你能保護飛魚衛(wèi)其余諸人,我就答應你?!?/br> 第204章 謀定 ◎莊懷星的考慮◎ “……將軍?” 不顧莊夜的大為訝異, 薛暗只是沉沉地盯著她。 云乘月略一思考:“我只能保證,讓他們不死于生命力被抽取。至于你們要做的危險任務……” “可以,我答應?!毖Π荡驍嗨_@回, 輪到她有些驚訝了。 但繼而,她面上浮出淡淡微笑:“薛將軍果然是愛護屬下的好將軍。面冷心熱, 是吧?” 薛暗沒吭聲,莊夜不滿了:“不許嘲笑將軍!” 她依舊噙著笑,戲謔道:“莊小狗,如果你眼睛不這么紅, 會顯得更有威懾力?!?/br> 莊夜頓時氣悶。 薛暗聽他說過在羅城的事, 也有點想笑,但他忍住了。對了, 羅城,他想起來,莊夜回來后, 只向他一個人匯報過在羅城的經(jīng)歷, 用的是那種“可以巧妙繞過道心誓”的敘述方式。但是,他按下了這件事,沒有往上匯報。 當時他沒有細想,可現(xiàn)在才明白,他這樣做,其實也算背棄了陛下。原來早在他想明白之前,就已經(jīng)有了私心…… 怔忪之時,他忽覺手腕一陣酸軟, 原來是她伸手偷襲。他不覺松手, 手里握著的梅花簪落了下去。 而她趁機接住。 接著, 她站起身:“好了, 薛將軍的命已經(jīng)保住,這梅花簪作為答謝我的報酬,就送給我了。二位,告辭?!?/br> “……等等!” 薛暗愣住片刻,眼看她就要離開,顧不得許多,一骨碌爬起來就去追:“將梅花簪還來!” “為什么?” 她回頭,眼神還是那樣清澈坦蕩,現(xiàn)在卻讓他氣惱。他冷冷說:“你剛才已經(jīng)要過報酬了。” 她微微笑開,笑容中有種慵懶戲謔之意,好像一只神秘的大貓。 “剛才的叫做交易?!彼龥_他眨眨眼,將梅花簪收入懷中,“這才叫‘報酬’。” 莊夜守在他身邊,忠心耿耿地拔刀:“云乘月,把東西還來!” “對待盟友的態(tài)度,難道不該更柔和?” 莊夜怒道:“誰和你是盟友?” 她看過來:“這個嘛,要看你們將軍的意思,對吧,薛將軍?” 他冷著臉,無從反駁,只得說:“我并非不愿給你,只是這是陛下所賜,如果丟了,我無法和陛下交待。” 她一怔,一臉奇怪:“你的陛下都要你命了,你難道還要對他忠心耿耿?” 他沉默片刻,才緩緩道:“我總要向陛下交差。若我死了,倒也罷了,可現(xiàn)在我沒死,那……” “這確實是個問題?!?/br> 云乘月沉吟片刻,忽然目光一閃,竟然作出一項驚人的提議:“何不這樣?我給你做個假的,你先拿著應付著用,等再過一段時間……” 她露出一點神秘的微笑:“你就不用和任何人交差了?!?/br> 這句話暗示的含義,讓他的心臟陡然狂跳。 他直直瞪著她。 她目光平靜篤定,沒有絲毫動搖。 薛暗按下心中復雜的波濤,在沉默中考慮了一會兒。也沒有考慮太久。因為從他的角度來說,其實沒有多少談判籌碼。 “……先把作偽的梅花簪給我?!彼煽诹?,“另外,我有幾名屬下狀態(tài)不佳,需要你確認。最后,你改造過的護身蟬,須得按照飛魚衛(wèi)人數(shù),盡快送來?!?/br> “好,不過你要等大約一個時辰?!痹瞥嗽抡f,“至于你的屬下,把名單和住址給我。需要的護身蟬數(shù)量,你報給我,并按照市價付錢……你們這是什么眼神,難道我們買蟬不花錢?順利的話,明晚日落前,你的要求就能實現(xiàn)?!?/br> 我們?所以她背后有一個組織?果然有? 薛暗頓時有點郁悶:她果然有問題!他早就知道,她肯定和某些重罪犯勾結(jié),在做些什么謀逆的勾當。他曾發(fā)誓要親手拿下她……結(jié)果現(xiàn)在竟和她同流合污。 可他并沒有自己想象的那么憤怒。相反,因為得到了她的保證,他竟然生出一種難言的放松。這么多年,他頭一次全心為了自己盤算,而且驚訝地發(fā)現(xiàn),為自己打算的感覺竟然如此讓人上癮,哪怕只有區(qū)區(qū)幾息,也讓他不愿回到過去的日子里。 說不定……這樣大逆不道的念頭,他早就有了。薛暗意識到這一點,在心中嘆了口氣。 他沉聲道:“成交?!?/br> 她說:“你發(fā)道心誓。我也發(fā)。對了,莊小狗,你也要發(fā)誓,絕不泄露今天聽到的一切,發(fā)仔細些,我知道你們飛魚衛(wèi)有一套玩文字游戲的方法。” 她意有所指,莊夜有點尷尬,只能假裝沒聽明白。 三人都各自發(fā)誓,并確認對方誓言無誤。 接著,云乘月又道:“好,那我可以再說接下來的內(nèi)容?!?/br> “薛將軍請聽好,如果想用假的梅花簪瞞過去,你必須假裝自己已經(jīng)中招。” “何謂中招?”薛暗專注起來。 “具體來說,你要當自己是一具傀儡,沒有神智、沒有情感,對皇帝的命令惟命是從。如果有你不愿意遵守的命令,或者擔心露餡,你就昏迷一段時間。反正你是被孽力侵蝕的傀儡,時不時出個故障也很正常?!?/br> 薛暗狐疑地看著她。他怎么覺得這說法有些不靠譜?不像指點,只像熊孩子瞎攛掇。 可她眨著那雙清澈至極的眼睛,唇邊微微泛著笑意,白皙的面頰透出健康的血色,看上去溫暖、健康,又非常純良。 他只能斟酌道:“為什么?還請云……云道友解惑。”他有點別扭地稱呼出這個稱謂。 她笑了:“這就有些說來話長,我盡量說簡單些。” “攻擊薛將軍的東西,是死氣的一種,但是稱呼它為‘孽力’更合適。” “有的人死后,可以化為強大的死靈。但更多的人……更多的人,他們只是力量薄弱甚至沒有力量的普通人。這樣的人死之后,幾乎不可能化為死靈?!?/br> 她語速減緩,隱約有一絲傷感,似乎想到了什么。薛暗有些想問,卻忍住了。 “可普通人也會怨恨生命的逝去,尤其是橫死之人。如果有許許多多的人,因為同一件事而死亡,那他們的怨恨就會匯合起來,最后形成的就是孽力。” “孽力是很復雜的力量,一旦被纏上,無論是rou體還是識海丹田,乃至魂魄,都會被它吸收、同化?!?/br> 薛暗蹙眉:“無解?那我……” 她點頭,嚴肅起來:“對,薛將軍體內(nèi)的孽力只是被我暫時壓制,而沒有消除?!?/br> 莊夜先急了:“那怎么辦?” 她說:“只有一個辦法,就是徹底殺死這些孽力針對的對象,也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