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主死了很多年 第362節(jié)
云清容暗中撇嘴。她在奉州見多了這樣的百姓兵,都是些地痞流氓,有二兩修為在身,再掛個朝廷的名號,就狐假虎威得很。哪里有欺壓鄉(xiāng)鄰、顛倒黑白的事,哪里就有他們! 還老是跑來商行,威脅他們交什么保護費……呸! 要不是礙于“朝廷”這個名頭,他們商行才不會怕這些人。 不過,云清容可不想惹麻煩。她乖順地、緩慢地駕車,還把頭上的帽子壓了壓,希望平安無事地經過這一段。 可惜她的希望落空了。 “喂——你!就是你,那個戴黃皮子風帽的車夫——馬車淺藍色的那個!” 云清容忍耐了片刻,憋出個客套的笑容,轉過頭去。 “官爺,我們沒擠,我們是良民!” 叫住她的是個矮墩墩的男人,一撮小胡子,戴個瓜皮帽,臉歪嘴斜的,兩只小眼睛很神氣地瞧著她。那兩只小眼睛盯住她,緩緩一轉,像榨出了兩滴膩膩的油。 “喲,還是個女的?!?/br> 小胡子拖長了聲音:“這么大晚上的,你一個女人怎么在外頭趕車?家里——沒人?” 云清容心里泛出一股膩味。女人在外行走老是遇到這種事。她不驚訝,卻還是反胃。 但她還是維持住了笑,老練地在懷里摸出些錢,遞過去:“官爺,我們是何氏商行的,來的時候同劉大人打過招呼,卻忘了請您喝酒,實在不好意思?!?/br> 劉大人是白玉京百姓兵的頭頭。這種地頭蛇,生意人向來要維護好。 沒想到,今天碰到的這小胡子卻是個二愣子,一把收了錢,又大大咧咧地說:“劉大人,什么劉大人,沒聽過!” 他湊近了過來,“嘿嘿”一笑,小眼睛不安分地亂瞟。 “小妞兒,爺不白拿你錢,要不請你去喝杯酒?” ——請你大爺! 云清容暴怒,在心中用不重樣的臟字兒罵了他幾十遍。 沒聽過姓劉的,想必這小胡子也不是什么要緊人物!得罪就得罪好了。 云清容心一橫、臉一冷,眼看那蠢男人的爪子伸過來,當場就要發(fā)作。 這時候,不遠處卻忽然讓出條道路,還傳出一些呼喝;又有人急急忙忙地問好。 這是來了什么大人物? 云清容心中有些打鼓,立即看了過去。只見五六個精干挺拔的人,擁著另一名精干挺拔的人,直直地往她這兒來。 他們都一身勁裝,官府制式,衣擺繡著跳躍的飛魚。為首的那個一身黑衣,衣服上的飛魚繡得五顏六色、精致繁復。更引人注目的是,他臉上戴了張白玉描金的面具,看不清具體相貌。 當官的。品級還不低。 飛魚衛(wèi)? 這群瘟神別是沖她來的吧? 完了,停下來了,看過來了……真是沖她來的! 不……冷靜,云清容,你要冷靜。想想清楚,你哪里惹得到飛魚衛(wèi)?應該不是沖你來的。要找,也是找另一個姓云的! 云清容只呆怔了片刻,就立即翻身下車,恭敬一禮,乖順道:“小民給官爺問好!” “唔……不用多禮?!?/br> 為首的那個擺擺手,聲音冷淡,語氣卻還不錯。 “你——我是說那個瓜皮帽,你在做什么?” “回,回回回大人,小,小小小的……沒做什么哪!” 瓜皮帽小胡子雙股戰(zhàn)戰(zhàn),結結巴巴,再沒有剛才的氣派。 那戴面具的飛魚衛(wèi)打量他幾眼,目光如電,態(tài)度極為嚴肅。 “收受賄賂,為難百姓,調戲婦女,你當本官瞎,沒看見?” 噌啷—— 擁著他的那幾名飛魚衛(wèi),當即拔刀兩寸。刀光雪亮刺眼。 “大人……大人饒命,小的錯了錯了——再也不敢了!” 瓜皮帽嚇得臉色煞白,當即掏出收受的錢財,忙不迭扔給云清容。云清容輕巧接過,一瞄:還多了兩塊碎銀! “行了,你也別當這百姓兵了,白玉京要不起你這樣橫行霸道的兵——滾。再被我知道你找誰麻煩,休怪我不客氣?!?/br> 大人一聲令下,他右側的飛魚衛(wèi)立即上前,奪了那小胡子的兵器,又毫不客氣地往他屁股上一踹——噗通!那男人摔了個跟頭,爬起來卻還要感謝大人饒命,千恩萬謝地跑了。 云清容看得瞪圓了眼。百姓兵雖然不算官吏,卻也不是說罷黜就罷黜的!看來,這位戴面具的大人果真了不得……等一等,他不會就是傳聞中那位飛魚衛(wèi)將軍吧? 她偷眼看去,沒想到和那一位的目光對了個正著。 云清容一抖,立即垂頭,靜靜地站著。從剛才的做派來看,這位大人應該是個好官?只要她乖一些,應該不會有事。 果然,那些飛魚衛(wèi)并沒有為難她,還叫她快回去,別堵了路。 那位飛魚衛(wèi)將軍像是著急做事,揮揮手,就要帶著人離開。 哦,原來也不是找車廂里那位的。云清容松了口氣。沒惹麻煩就好——不不不,她可不是關心云乘月,只是作為一名盡職盡責的生意人,祈禱大方的客人平平安安而已。 可她萬萬沒想到,明明那群飛魚衛(wèi)都轉身要走了,身后的車廂卻有了動靜。 先是一只手伸出來,撩開了車簾。繼而是一個腦袋探出來,又喚出一個名字。 “薛暗,等一等——我有事找你?!?/br> 云乘月,不,是頂著云乘月外貌的“夢”字書文,如此理直氣壯地說道。 第195章 挽留 ◎救不救,能不能救?◎ 云清容親眼見著, 那飛魚衛(wèi)將軍身形一僵,再猛一轉身。他分明戴著面具,卻遮不住兩道目光如電, 直直劈來。 “你?!” 明白了,認識的。云清容暗暗點頭, 做出判斷。 “你過來一下……不,不要帶其他人。我要單獨跟你說?!?/br> 云清容:哇哦,有問題。 她簡直能聽見周圍的人一口氣倒抽的聲音。甚至,她覺得其他那幾個飛魚衛(wèi)也倒抽了一口氣。 而那飛魚衛(wèi)將軍簡直愣住了, 他先是動了動, 然后馬上又站住,忽然厲聲道:“云乘月, 你耍什么花樣?” “云乘月”有些疑惑,她眨眨眼,想了一想, 竟笑盈盈道:“我說了啊, 我有事單獨找你——是重要的事,你別不來?!?/br> 云清容再次在心里倒吸一口氣。冷靜,冷靜啊云清容,你是一個見過世面、經歷過風霜的女人,不能喜怒形于色了,好好想一想,想一想…… 想一想什么?。∷F(xiàn)在只能想到,當初在浣花城中, 聶家那個聶七爺直愣愣沖過來對云乘月求親的事!那個聶七爺, 在浣花城社交圈子里不也有什么冷面冷心的說法?不也是見了絕色美人就挪不動道, 張口就求親!男人哪, 就是這樣淺薄的好色之輩! 不過,當初云乘月可是一口拒絕了聶七爺,現(xiàn)在居然對這位將軍這樣親切? 可不能夠啊……她在想什么?云清容上京前,巧姨對她耳提面命,說千萬不能惹飛魚衛(wèi),卻也不能主動巴結。 ——那群人是朝廷鷹犬、走狗,瘋起來六親不認,自己也難有善終,敬而遠之才好。 巧姨是這樣說的。 咕嘟。云清容偷偷咽了咽口水。 她悄悄側過頭,用眼神示意:大小姐,求求你閉嘴吧,那不是我們能招惹的人……起碼,你別坐在我的車上招惹人家呀! 可惜,“夢”字書文看不明白。 它畢竟只是一枚書文。 它曾經模仿前主人,模仿得惟妙惟肖,但那是因為它長期和前主人相伴。它本身單純稚嫩,沒有太多自己的想法。 而現(xiàn)在,它在扮演云乘月,就想努力演好云乘月。 那云乘月是什么樣的呢?“夢”字琢磨了一會兒,得出結論:最近,對于關心的人,主人都送了護身蟬。 薛暗是誰?“夢”字記得,上次主人和他見面時請他吃點心(雖然他拒絕了),和他溫聲細語地聊天,還想要幫他治療傷口(雖然他還是拒絕了),那這應該就是關心吧? 又正好,它這兒還有一枚護身蟬。 雖然他追殺過自己,不過沒關系,它是個大度的書文,可以原諒過往。 “夢”得出結論:要把護身蟬送給薛暗。 不過,“夢”字還記得,上一回主人和薛暗見面,氛圍是單獨的、悄悄的,說明這兩個人都不想被別人發(fā)現(xiàn)他們的來往。 更新結論:要單獨地、悄悄地把護身蟬給薛暗。 經過一番慎重思考,“夢”字才做出了以上動作。至于什么盈盈的笑容、溫柔的說話方式——也沒問題,它心中的主人就是這樣的。 總而言之,“夢”字就這樣叫住了薛暗。 而對薛暗來說,此時乍然出現(xiàn)的云乘月,而她表現(xiàn)得過于柔和的言行,簡直是一道驚雷,也可能是人生夢魘——她怎么在這兒?他明明下定決心,暫時不見她。他還沒有想好,到底要不要為了飛魚衛(wèi)而求助于她…… 可是她坐在馬車上,面容被燈火照亮。燈火是暖洋洋的,她整個人也是暖洋洋的;她微笑著,前所未有的友善,眼眸如水里倒映的星星,溫柔至極,也明亮至極。 她說—— “我有重要的事要告訴你?!?/br> 重要的事——那又如何? 他是飛魚衛(wèi)之首,要監(jiān)察天下,尤其要看護好陛下的白玉京。其他什么“重要的事”…… 他想起了老羅頭。他想起了阿劉。 阿劉已經去世了。辦白事時他去了,給了很大的白包,老羅頭很感激,阿劉的養(yǎng)女也很感激,其他人也都說他是宅心仁厚的上峰,可只有他自己知道,他幾乎是落荒而逃。 阿劉——也許是可以不死的! 最近,飛魚衛(wèi)的預備役里,也有一些孩子生病了。他們都是孤兒,或者被家里虐待而逃出來的,有一些本就身體不好。年年都有孩子病死??蛇@一次,他忍不住想:果真是生病嗎? 甚至于,莊夜最近精神也不大好…… “——薛暗,你過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