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她的本能很快。她的力量已經(jīng)沖飛而出，cao縱著三清劍轉(zhuǎn)向，猛然沖向那道黑影！

    ——當(dāng)啷！

    一面銀鏡憑空出現(xiàn), 阻擋了三清劍的攻擊。那銀鏡再緩緩下落, 一直從上方的皇宮落下，穿過被神鬼之力開辟的層層空間, 一直落入云乘月所在的星祠深處。

    最后，那只銀鏡落入了一雙雪白的手臂。

    手臂的主人抱起銀鏡，抬起一雙已經(jīng)變成藍(lán)紫色的眼睛。

    “歲星, 你越界了。”

    辰星面無表情地說。她那銀色的及地長發(fā)原本柔順垂落, 現(xiàn)在卻根根飄飛而起；它們不斷延長，化為一張銀白色的大網(wǎng)，倏然往云乘月刺來！

    “——辰星，回來?！?/br>
    上方的嘶啞嗓音，阻止了辰星的動作。無數(shù)銀白發(fā)絲懸在半空，一動不動。而辰星也一動不動，只是抬起頭。

    “——回來。朕需要你的力量?！?/br>
    黑影高居上方，向著辰星伸出手。

    辰星凝視著它, 然后緩緩?fù)撕笠徊?。隨著她的動作, 她的長發(fā)歸位, 藍(lán)紫色的眼睛也變回了深藍(lán)色。

    她最后看了云乘月一眼, 抬起一只手。她的手就像她的面容一樣，雪白、冰冷、精致，并且完美無瑕，沒有一絲多余的紋路。

    她掌心有一枚文字發(fā)亮。

    “對陛下不敬，我不能放過你。”她冷冷說道，“以此書為令，封印歲星修為。”

    ——禁！

    一枚幽綠色的文字從她掌心飛出。那是一枚奇異的文字，不停在楷書、小篆、隸書之間變換，甚至字形也在不斷變化，令人無從觀察其痕跡。

    云乘月想退，卻無路可退。

    想守，卻已無力可收。

    她唯一能做的，只有昂起頭，硬生生吃下這一枚書文的攻擊！

    “……唔！”

    胸腔如同被重錘，她禁不住悶哼，視線也變得血紅。她知道自己開始七竅流血。

    但是……她還活著。

    【獲得白色情感，辰星的決意】

    【她別無選擇?！?/br>
    【應(yīng)用之后，可以燃燒修為的代價，讓將逝生命的時間凝固一瞬?！耙凰病钡拈L短，以燃燒修為的多少而定。】

    ……什么？為什么會是白色情感？云乘月心中疑惑。白色情感是很強力的情感，能夠為她帶來永久的狀態(tài)提升，而這次的白色情感甚至直接帶來了一項和時間相關(guān)的新能力。

    辰星攻擊了她，卻給予了這樣強大的情感，這意味著什么？

    但是，她沒有時間也沒有精力去搞明白這件事。她所能做的只有勉強抬頭，將目光投向上空。觀察——她依舊沒有放棄觀察“莊夢柳”。她總覺得自己發(fā)現(xiàn)了某種不和諧的地方。

    那是什么？

    血紅的視野里，那黑色的魂魄遙遠(yuǎn)又渺小。她只看請它面龐上那兩只慘白的眼睛，正直勾勾沖著她。

    “大師姐……還沒有結(jié)束?！?/br>
    那不是聲音，而是一種承載信息的符號，準(zhǔn)確地傳遞給了云乘月。

    “你等著……”

    黑影倏然上飛，掙脫了軀體的束縛，也掙脫了三清劍的束縛。那失去了魂魄的枯朽身軀，在一滯之后，化為了無數(shù)碎片。像燃燒的紙錢，灰燼漫天飛起。

    辰星最后看了她一眼，神情似有奇異。但她已經(jīng)再次后退，消失在星祠深處。

    三清劍失去目標(biāo)，墜了回來。

    云乘月望著這一幕。她有些發(fā)呆。

    ……失敗了。

    她已經(jīng)沒有追擊的力氣。

    她想嘆一口氣，卻什么聲音都沒有發(fā)出。她回過神來，發(fā)現(xiàn)自己已經(jīng)四肢張開、癱倒在海底。

    當(dāng)啷——

    三清劍落在她身邊，變回了玉清劍和上清劍。

    什么都看不見了。

    一切影像都消失了，也沒有聲音。四面八方都是無盡的黑暗。她想要動一動手指，證明自己的存在，也證明自己還活著，卻無法做到。她好像失去了身體，只有一道越來越模糊的意識。

    她要暈過去了，可是她還有一個問題需要思考。她逼迫自己清醒，費力地思考。

    她在想，在想……

    一個人的靈魂應(yīng)該只能附著在自己的軀體上。死靈如果強行占據(jù)他人的軀體，只會讓那具身體灰飛煙滅……就像剛才的莊夢柳一樣。

    而當(dāng)那道黑影飛出去時，她確實感覺到了某種不和諧。

    所以……她看見的那個人，真的是莊夢柳嗎？

    不知道。想不清楚。

    這時候，《云舟帖》提示。

    【獲得白色情感，嚴(yán)伯舟的驚異與敬佩】

    【他驚異于你的一擊必殺，驚異于對神鬼的了解，驚異于你的力量，又佩服你用自身血rou當(dāng)武器的勇氣。他開始相信，你描述的未來不是虛言，而是將要到來的現(xiàn)實?！?/br>
    【來自通玄境修士的白色情感，極為強大?！?/br>
    【計算當(dāng)前收集的情感總量……達(dá)到標(biāo)準(zhǔn)，開始凝聚新劍】

    【新劍凝聚中】

    【新劍劍身成型一半】

    【新劍凝聚進(jìn)度：三分之二】

    【因使用者重傷瀕死，“斬死還生”發(fā)動，抽取嚴(yán)伯舟的死氣，為使用者療傷】

    【治療中……】

    云乘月聽見了這一長串播報。她有點想……想那個什么來著，那個詞語怎么說？吐，吐……對了，吐槽。她有點想吐槽《云舟帖》，早干嘛去了，要是早一點凝聚新劍，說不定她就成功殺死那人了。

    嚴(yán)大人，不好意思啊，未經(jīng)允許就又抽取了你的力量……希望你沒有大礙。

    云乘月在心里道了個歉，動用剛剛聚集起的一點力氣，發(fā)出了通訊。

    她先是用神識聯(lián)絡(luò)“夢”字，讓它繼續(xù)扮演自己，坐車回到小院，鎖好門不要外出。

    然后，她聯(lián)絡(luò)了薛無晦。進(jìn)來之前，她單方屏蔽了他們之間的通訊。她害怕薛無晦突然聯(lián)系她，從而被敵人發(fā)現(xiàn)蹤跡?，F(xiàn)在應(yīng)該是安全的。

    [薛無晦……]

    [……你怎么了？]

    他察覺了不對。

    [帝陵，開一下……我要進(jìn)去。]

    一點冰涼之意從胸前吊墜傳來。熟悉的失重感包圍了她。薛無晦不僅打開了帝陵，還直接幫忙把她接了進(jìn)去。

    真是體貼的好師弟。

    云乘月微笑，放下心來。暈眩越來越重，意識也越來越重。

    最后一個想法是：希望薛無晦看見她時，記得先幫她治療一下，以及……不要太生氣……

    [云乘月？]

    [云乘月！]

    [你醒醒！]

    [師姐……]

    [師姐，你醒醒……]

    ……

    這天傍晚的時候，也就是云乘月尚未出發(fā)前去白玉京星祠的時候，薛無晦正在登山。

    霜州最北部是一段連綿山脈，最高的一座山叫鬼山。山極高，刺穿云海，站在山腳往上看，只能見到一片茫茫然。

    薛無晦走在前面，楊嘉背著楊霏，走在后面。

    他們已經(jīng)走過了山腰，正往頂峰攀登。薛無晦說，山頂有千年不化之寒冰，可以凍住楊霏身上的類死氣，暫停她的異化。

    冰雪在腳下，迎面也是一陣陣的風(fēng)雪。再走一陣，風(fēng)雪停了，夜空清澈寒冷，月光將四周打磨得一片銀白。

    楊嘉是第五境洞真修士，主修生機大道，本應(yīng)寒暑不侵?？蛇@山上的冰雪極其怪異，陰冷狠毒，陰惻惻地覷著你每一點縫隙，刺棱棱地往里鉆。

    楊嘉已經(jīng)打了好幾個寒顫。等第五個寒顫的時候，他發(fā)現(xiàn)自己眉毛和睫毛都掛了冰霜；他艱難地眨一眨眼，感覺眼球都要被凍住了。

    怪不得山上荒無人煙。連他都覺得行走艱難，更不消說其余修士。

    楊嘉忍耐著寒冷，將體內(nèi)溫暖的生機靈氣輸出，為背上的meimei取暖。她暖烘烘地貼著他，為他帶來了無限安慰。

    “拂曉去哪兒了？”他左右張望，沒看見那頭麒麟。

    “就在我們身邊。只是我叫它躲起來，畢竟風(fēng)雪太大?！?/br>
    沒走丟就好。楊嘉放心了，又問：“拂曉是五彩麒麟，能穿梭空間，能不能拜托它帶我們上去？”

    “不行。拂曉尚未成年，無法穿越太遠(yuǎn)?！边@是假話。拂曉已經(jīng)能直接穿越一整個州的距離，何況是一座山？只不過這座山很特別，穿越起來太冒險，而拂曉又是云乘月心愛的寵物，薛無晦便不愿拿它冒險。

    楊嘉呼了口氣。呼氣成冰。

    “我們還要走多久？”

    “再有大半個時辰。如果你能走快一些，時間能縮短一半?！?/br>
    聞言，楊嘉苦笑。他又不是死靈！

    那自稱“白澤”的青年走在前方。這怪異的青年裹著一身不便行動的大氅，披散著長發(fā)，渾身落了一層薄霜，行止輕盈，連腳印都沒留下來。如果不看周圍環(huán)境，會以為他閑庭信步，愜意得很。

    死靈好像也沒什么不好……有神智，有力量，不怕冷，還不會死——已經(jīng)死過一回了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