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主死了很多年 第249節(jié)
莊夜卻面皮微紅,惱怒道:“什么心思不心思,我才沒想這些!” 云乘月煩他惡聲惡氣,也懶得跟他爭,直接一把將人扶起來,把莊夜手臂放在肩上,撐著他往前走。 莊夜沉著臉,活像他獲得的不是幫助,而是什么羞辱。 “云乘月,你到底做了什么?”他又一次內(nèi)視無果,直覺丹田、識海都一片混沌,心中實在震驚又有些惴惴不安,倒是越發(fā)聲色俱厲,就跟外厲內(nèi)荏的紙老虎一樣。 云乘月嘆氣,半真半假道:“我還想知道呢。人在家中坐,禍從天上來。” 莊夜當然不信,但也問不出更多。何況現(xiàn)在不是問話的好時機。 大概半個時辰后,兩人總算進了城。 這城市不大,商業(yè)也不大繁華,見不到如浣花城那般的熱鬧。城門口歇著幾個力夫,見了他們,便來問是否需要幫助。他們可以輕輕松松把“這閃了腰的道友”扛起來,送到大夫那兒去。 “只要二錢銀子!” 力夫伸出兩根手指,信誓旦旦。 莊夜微不可察地松了口氣,有些不耐道:“可……” 云乘月打斷他:“不必了,多謝,我們自己能行?!?/br> 力士一撇嘴,走開了,背過身時還刻意嘟噥出一句“哪里來的窮酸”。 莊夜的臉色相當不好看。他狠狠剜了一眼那人的背影,又陰沉沉地盯向云乘月:“你有什么陰謀?故意折磨我?” 云乘月難以置信,心想這人是有什么毛病,面上更沒好氣:“這是折磨你還是折磨我?這位官老爺,您搞搞清楚,您現(xiàn)在沒錢,我也沒錢?!?/br> 莊夜這才反應(yīng)過來。他愣在當場,下意識摸了摸口袋,又摸了摸,再摸了摸。 接著,他不說話了。 等走到能看見“醫(yī)”字招牌的路上,莊夜才低聲問:“沒錢,怎么看大夫?若實在不行……” 他眼中冒出惡狼般的光芒,毒辣得很。 云乘月扶了他好一會兒,自己也累得慌,看他這副樣子,不由呵呵一笑,旋即抬起腳往他腳背上狠狠一踩—— “云乘月你做什么!” 莊夜憤怒極了。 云乘月淡淡道:“官老爺,你最好遵紀守法一點,別打什么欺壓無辜人的主意?!?/br> 見他不以為然,她又微微一笑,警告道:“如果你做了什么不該做的事,說不定一輩子都只能這樣,再也找不回自己的身份了。” 莊夜神色一震。他懷疑地打量她幾眼,思索片刻,忽然收起面上狠意。 “云道友無需多慮。我身為飛魚衛(wèi),只管該管之人,否則豈不是愧對今上信賴?”他端起了那副客客氣氣的假面具,“接下來幾日,我們二人守望相助,必能及早脫離困境?!?/br> 云乘月若有所思:“守望相助?看莊道友現(xiàn)在的模樣,怕是要我助還差不多。不如這樣,我?guī)颓f道友這個忙,莊道友也幫我一個忙。 對于我在明光書院的事,包括這段時間的經(jīng)歷,莊道友必須發(fā)誓,絕不對其他人提起?!?/br> 莊夜神色陡然陰沉。他可是指著云乘月當功績,要踩著她往上爬的。 然而,他陷入困境是事實,需要她幫忙也是事實。莊夜懂得權(quán)衡利弊,更懂得接受現(xiàn)實。他只陰沉一瞬,便痛快答應(yīng)下來。 親耳聽他發(fā)了道心誓,云乘月心中也安穩(wěn)了點。 可這剛安穩(wěn)下來的心情,立即被現(xiàn)實動搖了。 因為,看大夫比他們想的都貴。 大夫診斷后,說莊夜只受了輕傷,抓兩服藥,養(yǎng)半個月就行。等寫好藥方,將診療費用、藥費一起報上來:一兩銀子。 兩人面面相覷。 云乘月猶豫片刻,將那一小塊碎銀遞上去。 “一兩正好?!?/br> 醫(yī)館的掌柜收錢收得高高興興,絕不猶豫。 云乘月眼巴巴看著那一兩銀子,忽然有點心慌,怎么辦,她好像沒錢了?等一等,那接下來住在哪里? 咕咕—— 她肚子叫了。 居然餓了。她按住胃部,才意識到吃飯也成了問題。這里既沒有帝陵,也沒有書院的食堂,更沒有浣花城的云家。在那里,她至少不擔心沒飯吃。 云乘月沉默片刻,去盯莊夜。 “莊道友,我覺得你欠我一個人情?!彼龂烂C道,“現(xiàn)在該你想辦法解決我們的食宿問題了?!?/br> 莊夜坐在椅子上,也抬頭盯著她,一字一句:“云道友,我欠你的情,已經(jīng)用此前的道心誓還你了?!?/br> 哦,對哦。 推鍋失敗,云乘月惆悵地嘆了口氣。 “好麻煩……人就不能不需要吃飯,也不需要睡覺嗎。” 她自言自語,到底振作起來,轉(zhuǎn)頭看向醫(yī)館。掌柜的正捆藥,豎著耳朵聽他們講話,被她一看才立即調(diào)轉(zhuǎn)眼神,裝模作樣地清清嗓子。 云乘月問:“請教掌柜的,這里哪里能找些活計做?” 掌柜的是個熱心人,痛痛快快“哎”了一聲,問:“你們二位都會些什么?還有這位道友,你也是,雖說受了點傷,可哪里能讓道侶一個人養(yǎng)自己?” 此言一出,兩個人臉都綠了。 “他她不是我道侶!” 掌柜的打個哈哈:“那就更不能叫朋友來一直養(yǎng)著自己了,是不啦?” 莊夜斬釘截鐵:“不,她必須養(yǎng)我?!?/br> 掌柜的頓時眼神詭異,打量完了莊夜又去打量云乘月,最后大搖其頭,臉上寫滿了“真是無恥之人自有傻瓜兜底”。 “那么,云道友都會些什么?”掌柜的問。 云乘月想了想:“我會寫字?!?/br> 掌柜的很無語:“是個修士都會。我家五歲小兒都會寫?!?/br> 云乘月一愣:“那……我寫得很好?” 掌柜的不信,心想看你年紀也二十了,才第一境中階,還窮得很,一看就混得很差。但他又突然想起來,自家道侶前段時間講了個故事,說是什么什么大修士喬裝打扮,扮得可憐,去討要憐憫。一路上,幫過大修士的都得了好處,羞辱他的都下場悲慘。 掌柜的心想,應(yīng)該沒有這么巧吧? 但他還是將信將疑,讓出自己的紙筆,道:“那道友寫字來瞧一瞧。如果真寫得不錯,那私塾都去得,更好的還能被大戶人家請去供奉。不過,需要有真本事才行?!?/br> “好,寫什么……寫個《千字文》看看罷。” 云乘月拿起筆。她這段時日練字不輟,自覺寫出來應(yīng)該得心應(yīng)手。 可剛下筆,她就察覺到了不對勁。手里的筆是最普通的、用得有點禿的毛筆,紙張也是最普通的紙張,墨汁枯澀還有些難聞,遠不如她從前的文房用品。但這些不是重點。 真正的問題是,她突然發(fā)現(xiàn)自己寫不出字了。 那些過去觀想出的書文,努力臨摹過的字帖,形神意趣分明還歷歷在目。但怎么寫的?字是什么樣的?為什么“天地玄黃”要這么寫,為什么“永”字要那么寫,為什么同一個字可以被不同的書寫者寫出不同的風格?差別到底是什么? 她凝視著紙張,凝視著自己筆尖下那空無一字的紙張,突然感覺到了莫大的恐懼。 字……是怎么寫的?為什么人要這樣寫字? 她越想越呆,只能呆呆地站著。 一旁掌柜等了許久,失去了興趣。他暗笑自己迷了心,竟將離奇故事當了真,便拿回紙筆,不在意地重新潤了潤筆尖,說道:“既然寫不了,還是做些普通的活計吧?!?/br> 云乘月凝目站著。 莊夜看出不對勁,問:“怎么回事?” 她有些苦澀地開口:“我寫不出字了。” 莊夜一愕,霎時緊張起來。他閉上眼,手指憑空寫了幾個字,便松了口氣??雌饋?,他好像沒有遺忘書寫的技能,只是暫時修為被封,用不出來而已。 云乘月不去管他。她有些心煩意亂,但還算鎮(zhèn)定。這些肯定都是傅眉做的。如果她要讓她連書寫技能都一并遺忘,那肯定有什么深意。就算沒有……無論如何,她現(xiàn)在只能選擇面對現(xiàn)實。 “掌柜的,勞駕,還有什么別的活計?” 掌柜笑笑:“我們羅城不比大城市,沒那么多營生,只有東邊招工多些。那里有些食宿幫工的雜活,還有些招去海邊碼頭做事,酬勞高些,但就不在城里了。” 云乘月茫然地點點頭:“噢……那好,我就去城東看看?!?/br> 莊夜坐旁邊,暗中笑了笑,有點幸災(zāi)樂禍。下一刻,卻見云乘月將目光對準了他。 “我去找工作,也帶不上你……嗯,我要拿你怎么辦?” 邊上掌柜立即警惕,聲明道:“先說好,我們醫(yī)館不缺人,也不讓人待在這里過夜……實在是沒有人手照顧的!” “要是實在困難,就去‘濟貧館’問一聲,說不定還能有一個空位。喏,往那頭走,也在東邊??烊グ煽烊グ桑 ?/br> 云乘月道了謝,趕緊攙起莊夜往外走。她有些擔心,莊夜可是飛魚衛(wèi),萬一記恨上這掌柜的怎么辦? 但多走幾步,她就發(fā)現(xiàn)自己多慮了。莊夜看起來很平靜,好像還在思索什么。 “濟貧館……”他喃喃著。 云乘月看他:“你知道?” 莊夜默然片刻,忽地冷笑一聲:“又不是只這偏遠小城才有濟貧館,大梁天下哪里沒有,白玉京里便有好幾座,有什么稀奇!” ……莫名其妙又生什么氣。 算了,懶得搞懂他。大約飛魚衛(wèi)都是這么奇怪的人。 他們順利地找到了濟貧館。那是一座還算寬敞的小院,內(nèi)里幾間平房??撮T的人很和氣,問了他們情況,知道莊夜只需要住上十天半月,便點了頭,說可以在二十人的通鋪間里加一張床給他。 二十人的通鋪,對飛魚衛(wèi)這種有品級的官員來說,實在艱苦。很多官員大概還會覺得被羞辱了,說不定要懷恨在心。 可莊夜表現(xiàn)得異常平靜。那平靜里透出十分的熟悉,就好像他曾經(jīng)在濟貧館生活過一樣。 看門的人讓他們?nèi)サ怯洝4罅悍ㄖ菩廾?,對修士的身份、籍貫都嚴格管束,云乘月就曾在初來乍到時被質(zhì)疑過身份。不過后來她過得太順,險些忘了這一茬。 糟了,身份文書…… 她下意識一摸懷里,驚訝地發(fā)現(xiàn),不知道什么時候,懷里竟然多了一張薄薄的紙。拿出來一看,赫然便是一張蓋了官府紅印的身份文書。 上頭也赫然寫著她的大名:云大貓。 ……云大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