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主死了很多年 第231節(jié)
“什么鄰居?”陸瑩被她搞得更糊涂,一臉莫名其妙,“誰要跟你當(dāng)鄰居?不對,你為什么是烏龜?和你當(dāng)鄰居豈不也是烏龜……好哇云乘月,你罵我是烏龜!” 這回輪到云乘月愣住。她這次真沒罵陸瑩,可按陸瑩的推論……好像也很嚴(yán)密,毫無錯處? 她陷入沉思。 季雙錦在旁邊終于沒忍住,到底笑了出來。 有了笑,方才一瞬的沉重氣氛就散了。世間之事,無論有多沉重,倘若當(dāng)事人還能笑能吃,旁人也就會跟著覺得輕松許多。 連陽光都明快了很多。早餐鋪子里的人都散得差不多了。安靜而明亮的空氣里,云乘月悄然吐出一口氣,微笑著注視兩位友人。 “好啦,快幫我想想機緣在哪里?!彼Z氣輕松地說,“這段時間你們和書院的人接觸得多,有沒有聽說什么不同尋常的事?” “這個么……” 在季雙錦之后,陸瑩意識到了事態(tài)的嚴(yán)重,終于也認(rèn)真沉思起來。 短暫的沉默里,云乘月看著她們,看著看著,她的目光又滑向窗外。 她看見一道道流光往來,知道那都是準(zhǔn)備去上日課的學(xué)子。第二境有第二境的課業(yè),第三境有第三境的課業(yè)。還有很少數(shù)的第四境學(xué)子,那都是數(shù)一數(shù)二的精英了;但他們也有功課要做,有大道要修。 整個書院里,無所事事的似乎只有她一個。 哪怕是陸瑩和季雙錦…… 她身體前傾,雙手托起下巴。 距離入學(xué)當(dāng)日,已經(jīng)過去快一個月了。 雙錦和陸瑩兩個人,入學(xué)第二天就被師兄師姐“抓壯丁”,去山外完成任務(wù)。說是幫山下居民干農(nóng)活兒,春天到來之前要松土,讓歷經(jīng)寒冬的土地恢復(fù)到可以播種的樣子。這也是為什么開頭幾天她沒見到她們。 任務(wù)歸來后,她們兩個人就來找她,向她解釋她們前幾天去了哪里。雙錦心疼她被不公正地對待,想要她去她的院子里暫住;陸瑩負(fù)責(zé)豎著眉毛痛斥楊霏和莊清曦,并且一廂情愿地認(rèn)定,必然是莊清曦嫉妒她而做出的這一切事情。 她們還積極地想辦法,異想天開地說,不如每天她們下了課就來找她,轉(zhuǎn)達課堂內(nèi)容,幫她自學(xué)。 想法很好。但修煉歸根結(jié)底是自己的事。老師們能夠指導(dǎo)學(xué)子,是因為他們修煉的時間遠長于學(xué)生,境界遠高于學(xué)生,對“書文之道”的理解更是天下都數(shù)一數(shù)二。所以他們能因材施教,去指導(dǎo)每一個學(xué)生。 起初,陸瑩和季雙錦堅持每天來。但明光書院課業(yè)繁重,很多時候,晚飯后的時間也要用來做功課或者做任務(wù);書院為新生制定了必做任務(wù),強制要求完成。于是很快,她們就變成了隔天來、隔兩天來、隔三天來。 直到云乘月說:“太麻煩了。而且你們這樣來回跑,也耽誤自己修煉。不如等你們空了,就晚上說一聲,我們一起吃個早飯。有什么事情,早上說。” 比較起來,早餐是一天里最悠閑的辰光。 而現(xiàn)在,今天能悠閑團聚的時間,到底結(jié)束了。 云乘月站起身。 “你們該去做早課,我也要去山海閣看書?!彼Φ?,語氣依舊輕快,“接下來,就托你們幫我打聽一下,有什么奇聞異事、書院怪談,都告訴我。” “好!” 季雙錦一口答應(yīng),圓圓的杏眼很亮,顯得斗志昂揚。 “知道了知道了!” 陸瑩就顯得敷衍很多,還很兇。但是云乘月知道她會上心。 “季大小姐,趕緊走了,要遲到了!” “哦哦,來了!” “等等……糟了,今天是不是又要去松土?我沒帶鋤頭!” “沒事,沒事,我?guī)Я藘砂眩梢苑帜阋话??!?/br> “大小姐帶鋤頭都帶兩把哦?!?/br> “因為我覺得你可能會忘記……沒有沒有,我什么都沒說?!?/br> 那兩個人匆匆地走了。 云乘月站在早餐鋪前,抬頭望著天空,直到她們也化為無數(shù)流光中的一道。 山腰的鋪子里,學(xué)子們已幾乎走空了。只有擺攤的人在慢悠悠收拾。他們有些是來做任務(wù)的學(xué)生,有些是值班的老師,有些是外院來蹭討論的學(xué)生。 這里再怎么像普通城鎮(zhèn)里的集市,歸根結(jié)底,也還只是書院的食堂,不能完全還原紅塵中的勞苦奔波。 云乘月迎著完全升起的日頭,大大伸了個懶腰。 有人走到她身邊。 “是否覺得有些失落?” 她沒回頭,只繼續(xù)完成了自己的懶腰,才很認(rèn)真地想了想。 “是有些失落?!?/br> 她誠實地回答,并輕輕嘆了口氣:“原本是我和雙錦最好,但現(xiàn)在,她們兩人一起上課、一起做任務(wù),一起回來和我講,說她們幫人松土?xí)r鬧出了什么笑話……漸漸地,一定是她們更要好了。” 她不能參加書院的這些活動。就算可以接任務(wù),卻也只能接私人任務(wù),不能參加課堂教學(xué)類的集體任務(wù)。白玉京不傻,并不給人鉆空子的機會。 那人問:“僅僅如此?” 云乘月便又認(rèn)真想了一會兒。 “不……其實我并不在乎誰跟誰更要好。她們感情好,我也很高興。”她笑嘆一聲,“只是,我可能多少覺得有些寂寞,感覺自己被排除在外。另外,我還有些迷茫。別人開學(xué)了,自然而然就有新的同伴、有新的課業(yè),可以過上一種確定的生活?!?/br> “可我的道路在哪里?我只能看見遠遠的地方有個目標(biāo),但是我不知道如何到達?!?/br> 下定決心要修煉成為大修士,要幫助薛無晦復(fù)仇,要掙回自己悠哉的人生。但第一步從哪里開始? 云乘月是現(xiàn)在才逐漸明白,以往她的路走得很順,是因為總是有巧合、意外推著她進步。薛無晦,盧桁,虞寄風(fēng),樂陶……無論是敵是友,他們都是她進步的緣由之一。 可現(xiàn)在,這些支撐都不見了。薛無晦緘默不語,盧爺爺不在書院,虞寄風(fēng)神秘莫測、敵友難分,樂陶也在外面奔波。 偌大一個書院里,她竟然變得有些迷茫。 “嗯,難免會有這樣的感受?!?/br> 來人點了點頭,慢悠悠地感慨:“只要是一個正常的人類,都難免會有這樣的感受?!?/br> 云乘月不能夠淡定了。她側(cè)過頭,凝視著對方:“您難道是說,我之前不是個正常人?” 對方“嗬嗬”地笑起來,伸出皺巴巴卻很有力的手,捋了捋雪白的胡須。那些胡須飄飛在空中,尖端似有若無,只是透明的虛影。 “老夫可什么都沒說哪?!?/br> 一位老人如此悠悠說道。 云乘月望著他。她有些驚訝,有些好奇,有些警惕,還有一些微微的拘謹(jǐn)。 “您好?!彼辛藗€禮。 老人抖了抖雪白的長眉,也露出一絲驚訝:“你認(rèn)識我?” 云乘月點頭:“王夫子,早上好。” “唔……” 老人沉思片刻,看了看自己身形邊緣的虛影,頓時啞然失笑:“哎喲,險些忘了自己是死靈。” 云乘月注意到,他并沒有使用“鬼仙”這個詞。是隨口一說,還是意味著他內(nèi)心并不認(rèn)可死靈與鬼仙之分?她想起來,之前薛無晦暗示過,書院里有接應(yīng)他的人,她猜測那可能是王夫子。都是千年前的大人物,他們互相認(rèn)識也不奇怪。 她有些拿不準(zhǔn)該用什么態(tài)度面對這位老人。 “請問,王夫子找我有什么事嗎?” 她決定先當(dāng)好一個乖巧的學(xué)生。 王夫子笑瞇瞇,慈眉善目的,好像一個普普通通的修道老人。 “老夫來看看書院有史以來最受期待的新生。怎么樣,在書院待了這么些日子,一切是否順利,過得開不開心?” 云乘月有些納悶地看著他。 “您在和我開玩笑,還是在故意挖苦我?”她疑惑道,指了指自己的鼻尖,“這個‘最受期待的新生’,現(xiàn)在只是一個想修煉卻沒人教的倒霉鬼?!?/br> 她語氣平和,卻不無自嘲。 “嗬嗬嗬……” 不知道為什么,王夫子看起來很高興,笑個不停。 云乘月等了一等,實在有點無奈,打斷道:“您別笑了。不過,如果您愿意指點我?guī)拙洌鷲坌Χ嗑枚夹??!?/br> “那可不行。老夫與人有約,言道明光書院上上下下,凡是超過第四境的修士,都不可以教你?!?/br> 老人立即搖頭,斷然拒絕。 云乘月早有預(yù)料,卻還是忍不住有些失望。她嘆了口氣。 王夫子又問:“你那頭小麒麟呢,怎么不在?” “拂曉?我留它在屋里做早課,馬上我就去接它,然后一起去山海閣看書。” 云乘月回答得很實在。畢竟對她的情況,王夫子應(yīng)該一清二楚。 “哦,你是想靠山海閣自學(xué)……雖然也是個不錯的想法,不過若你的目標(biāo)是來年歲星之戰(zhàn),這法子就實在太慢了。” 王夫子搖頭。 云乘月忍耐著,卻還是沒忍住眉心跳了跳。她只能腹誹:說到底,這還不是因為您和白玉京的約定嗎?雖然說,她也知道書院局勢不好,王夫子大約也是無奈…… “嗬嗬嗬……” 王夫子卻又笑起來。 “您……” 能不能別笑了?到底在笑什么,難道她很好笑嗎? 云乘月覺得有點憋屈。她有些想生氣,卻又發(fā)現(xiàn),王夫子是個很難讓人生氣的人。 這位老人有一副略微佝僂的、皮rou松弛的外表;標(biāo)準(zhǔn)的蒼老模樣。然而他睜著一雙眼,那發(fā)灰的眼珠明亮清澈,平和又帶著些許好奇,好似一汪寧靜的清泉。 面對這樣的眼神,沒有人能真正發(fā)火。 到頭來,云乘月還是只能嘆氣。 她看了看四周,發(fā)現(xiàn)周圍的人都如常做自己的事,沒有人往這里多看一眼,仿佛并未意識到院長的到來。這大概是某種道法。 “您果真不是來嘲笑我的?”她問得很認(rèn)真。 “真的不是?!?/br> 王夫子也回答得很認(rèn)真。但隨即,他又“嗬嗬嗬”地笑起來。他這樣笑瞇瞇地注視著她,就好似望著自家孫女,或者什么許久未見的親近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