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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主死了很多年 第75節(jié)

    云三小姐掙脫母親的手,目光迷離,尖聲一笑:“你嫉妒我呀?這寶貝憑什么給你,就該是我的,我拿了就是我的了!”

    云三夫人嚇得撲上去,死命按住她。云三爺站在一邊,臉色卻已經(jīng)變了;他已經(jīng)想明白了一些事。

    云乘月一怔:“給我的?”

    沒見過啊。她正思索,卻忽然被盧桁拉到身后。她抬起頭,只看見老人花白的、一絲不茍的后腦勺,還有他剛硬的脊背。

    “你說這玉佩本來是給乘月的?”老人的聲音冷硬到了極點(diǎn),一個字一個字都像釘子,“是誰給的?”

    云乘月聽出了他聲音中的怒火。她探過頭,發(fā)現(xiàn)云家的人也很迷茫,又見聶七爺帶著諷笑,正冷冷地望著某個方向。

    是云家老太爺。

    云乘月想起了剛才那兩道“觸須”。

    “哦,”她這才恍然,暗道自己應(yīng)該早點(diǎn)想到,“原來加害方的‘觸須’要偏紅色,那就好分辨了,我記住了。”

    她又看著老太爺,很仔細(xì)地看了他一會兒,有些說不出的荒謬感:“原來兇手是你。看來三房的劉先生,也是聽你的了?!?/br>
    這話一出,所有人都安靜了。

    一片震驚茫然之中,聶七爺卻是有些微妙地瞇起眼——他反而很明白云老太爺?shù)淖鍪戮売伞H绻麚Q了他,他暗想,他會不會做出一樣的事?

    云大夫人扶著老太爺,也僵住了。她的目光落在地面的玉上。與此同時,她清晰地感覺到,手里攙扶的公爹在不斷顫抖。她離得近,甚至能聽見他牙齒打顫的聲音。

    那枚玉佩是,那枚玉佩難道不是今早才送到二娘院子里……云大夫人的眼睛越瞪越大。她的丈夫在另一邊扶著父親,還一迭聲問:“怎么回事,怎么回事?肯定搞錯了!”

    滿院死寂。

    直到云乘月平靜問道:“為什么殺我?”

    老太爺沒吭聲。

    云乘月只能自己猜測:“難道我的生身父親不是你的親生孩子?”

    “……胡扯!”老太爺咳了兩聲。

    “那是為什么?”

    半晌,老太爺抬起臉。他停止了顫抖,面上浮出一抹莫名的驕傲和優(yōu)越感:“這是為了云家?!?/br>
    他語重心長:“我做的一切,都是為了云家的利益。二娘,你不懂,當(dāng)時和聶家的聯(lián)姻,對云家的前途十分重要。你那時是個傻子,就算嫁過去,也是一招廢棋。不如讓更明事理的孩子嫁過去,才能維系長久之好?!?/br>
    他嘆了口氣,面帶傷感:“你不明白,家族的掌舵人必須做出正確決定。我也不愿害死自己的親孫女啊——可是,只能這樣。后來你回來了、機(jī)靈了,我很高興,可你為什么要執(zhí)意拋棄云家?”

    “難道不是云家養(yǎng)大你的?沒有云家,哪兒來的你?真是忘恩負(fù)義。放你出去,日后萬一反過來戕害家族,怎么辦?”他痛心疾首,看向四周的親人、下人們,“你說,你們說說,我做的事難道不是為了你們大家?”

    竟然也真的有些人跟著紅了眼睛,只覺得老太爺說得太對了,一切都是為了家族??!這是沒辦法的事。

    連聶七爺都有些感嘆,沉默不語。他雖然不認(rèn)同這種做法,卻能理解一家之長的責(zé)任心和決斷力。身為男人,冷酷一些是天生的責(zé)任。

    只有盧桁大怒,痛罵道:“荒唐!懦夫!一家之興寄望于聯(lián)姻?那我看你們這家人都廢了!大家大族的興衰,從來要看出了多少人才,誰靠裙帶關(guān)系?靠裙帶關(guān)系的,最后都死無葬身之地!蠢貨!糊涂!狼心狗肺!一個個都是廢物……”

    他罵得滔滔不絕。

    聽得一眾人目瞪口呆。這,這盧大人以前不是大官嗎?這就是大官的作風(fēng)?

    他們卻不知道,盧桁一生為官清正、鐵骨錚錚,最看不上這種攀附關(guān)系的行徑。如果他還在白玉京上朝,這會兒會用力甩出手中的笏板,把這些人的腦袋打開花。

    現(xiàn)在雖然沒有笏板,他暴怒之下,卻找回了當(dāng)年在廟堂上和人對罵的氣勢。說得難聽些,連皇帝他都罵過,同僚被他罵哭過的不知凡幾,再配上他的鐵筆書文,是真能將人活活罵死的。

    云乘月被他護(hù)在身后,看不見他面上如何暴怒,心里卻一陣溫暖。

    她拽了拽盧桁的袖子,搖頭說:“盧爺爺,我們走吧,去通天觀。我的事回頭再說?!?/br>
    盧桁正罵得唾沫橫飛,聞言重重噴了口氣,一扭頭,卻已經(jīng)是眼神慈愛:“你說得對,走吧?!?/br>
    其他人:……

    盧桁的屬下:……大人指天罵地的風(fēng)采,真是久違了,久違了。

    老人又扭頭一瞪眼,怒道:“回頭再來處置你這個廢物老東西!”

    云老太爺被他罵得臉色鐵青,居然又“哇”一口吐出血來。可這回,云大夫人卻在沉默中放了手。她退后一步,再退后一步,眼神失望至極。她看看云乘月,想說什么,卻終究是欲言又止,最后只用幾乎沒人聽到的音量,喃喃說:“二娘,你走罷,以后別回來了?!?/br>
    云乘月卻聽見了。

    她本來已經(jīng)轉(zhuǎn)身,這時卻又扭頭望著大伯母。這名貴婦向來以宗婦的身份自豪,多年來從無行差踏錯,可這時她站在院子里,明明被很多人簇?fù)?,卻忽然像很孤獨(dú)。

    真奇怪。云老太爺和她血脈相連,卻要?dú)⑺淮蟛负退龑?shí)則沒有血緣關(guān)系,卻反而更親近她。

    云乘月說:“大伯母,你也可以走的。人生還很長。只不過是多經(jīng)歷了一些麻煩,這沒什么大不了的。”

    如果當(dāng)宗婦當(dāng)?shù)煤蠡诹?,以后不?dāng)了就行。

    云大夫人愣住了。

    老太爺回過神,氣得直哆嗦:“災(zāi)星……災(zāi)星!休要蠱惑人心!休要……”

    云乘月抓住盧桁的衣袖,阻止他再激動罵人。她自己問道:“你剛才說,你害我是為了云家,對不對?”

    老太爺冷笑,昂首道:“我問心無愧!”

    云乘月干脆道:“既然這樣,你應(yīng)該自盡?!?/br>
    人群安靜。

    老太爺幾乎疑心自己聽錯,目瞪口呆:“什么?”

    云乘月說得非常認(rèn)真:“你應(yīng)該自盡。因?yàn)槿绻悴凰溃任姨幚硗晔掷锏氖?,就會去?bào)官,你的所作所為會大白天下,云府會非常丟臉,以后云府的子孫都是罪人之后,都不能再入仕。我看過律法的?!?/br>
    老太爺還發(fā)愣,其余人臉色卻變了。子孫不能入仕,意味著什么?意味著無官無爵,云家被永遠(yuǎn)開除世家的行列,永遠(yuǎn)不能翻身!

    云乘月還在說:“只有一條路例外,就是進(jìn)司天監(jiān)。嗯,我應(yīng)該可以進(jìn),我不擔(dān)心?!?/br>
    “所以,如果你真的為了云家著想,你應(yīng)該自盡?!彼龂@了口氣,“不然……總不能說,我死得,你卻死不得吧?那可就不是為了云家了?!?/br>
    說完,她也不管云家眾人的反應(yīng),扭頭便走。

    聶七回頭看了看他們,再看看那姑娘的背影,面露激賞,抬步跟上。不錯,他也理解這樣的思考方式,如果是他處于云老太爺?shù)奈恢茫拇_會自盡。就是不知道云家人有沒有這個魄力了。

    云家的灰霧散了,人們安全了??纱藭r,他們望著那纖細(xì)挺拔的背影,卻都覺得難以呼吸。

    只有一個念頭不斷回蕩:這位二小姐,真是比惡鬼還恐怖的存在!

    這時,神思迷茫的云三小姐,才遲遲徹底清醒。她糊里糊涂地靠在母親懷里,記憶斷斷續(xù)續(xù),本能開口問:“娘,這是怎么了?”

    這一聲喚醒了很多人,也喚醒了她的父親——云三爺。

    云三爺看一眼地上的玉佩,再看看外頭躺著的自家侍妾、庶子女的尸體,一時腦子里一片嗡嗡,所有惶恐都化為遷怒!

    他沖上前,揚(yáng)起手就狠狠兩個巴掌!

    “喪門星!禍根!沒腦子的蠢貨!——全都是你的錯!誰讓你偷東西!讓你偷東西!”

    云三夫人尖叫起來:“別打了,別打了,你會打死她的啊——!”

    云三爺想到自己慘死的愛妾——雖然是被他自己保命推出去的,簡直悲從中來,反手給妻子也一巴掌:“混賬!看你生的什么好女兒!”

    云清容被他拽著頭發(fā)打,臉上一片劇痛,本能地掙扎起來,拼命想推開施暴者,也不由自主地哭叫出聲。

    “——夠了!住手?。 ?/br>
    云大夫人氣急,趕快叫人拖開云三爺。她上前一看,雖然她也不喜歡三娘這小家子氣的性格,可一看她身上被頃刻打出的斑斕傷口,不由也當(dāng)即含了淚。

    “有本事,你打真兇啊!”她大喊了起來,聲音里飽含怒火。

    云大夫人跪下身,抱起懵懵懂懂、凄慘流淚的侄女,多少年來她頭一次卸下所有面具,也將多少年里積蓄的憤怒和鄙夷傾倒而出。她收緊手臂,惡狠狠地罵道:“這見鬼的家族——不待了??!”

    而一邊,云老太爺癱坐在椅子上。他的目光掠過地上的刀——那是死去的護(hù)衛(wèi)的,他試著想了想死亡這件事……

    他抖如篩糠,一句話也說不出了。

    ……

    “惡鬼”剛剛跨出云府的門檻。

    她忽然若有所感,抬頭看去。只見剛才被她斬碎的“觸須”終于散盡,卻有一枚暗色文字緩緩下落。

    那是什么?云乘月伸出玉清劍,用劍尖接住它。

    “‘鎮(zhèn)’字?”

    這枚字方正圓厚,橫豎整齊,宛如一只蓋子,充滿了“鎮(zhèn)壓”的意味。

    盧桁也走來看了看,品評道:“這‘鎮(zhèn)’字有些年頭了,不少于二百年?!?/br>
    云乘月“咦”了一聲:“您看得見了?”

    “限于它。”盧桁指了指,失笑自嘲,“真沒想到,老夫好歹也是洞真境后階,現(xiàn)在居然一點(diǎn)用沒有?!?/br>
    聶七爺冷冷道:“我也沒什么用?!?/br>
    說著,他又遞來一枚袖珍的玉質(zhì)筆架,說:“這是收納書文的器具。不是自己的書文,如果還有用,就能放進(jìn)去?!?/br>
    他雖沒說價(jià)值,但只看玉質(zhì),就知道這筆架價(jià)格不菲。云乘月有點(diǎn)躊躇。

    聶七眼里掠過一點(diǎn)笑意,卻仍冷著臉:“當(dāng)是報(bào)酬,補(bǔ)償我出力太少?!?/br>
    云乘月這才道謝接過。她很在意這個“鎮(zhèn)”字,總覺得它會有用。

    剛剛收起“鎮(zhèn)”字,頭頂卻有傘撐開的聲音,緊接著是個懶洋洋的人聲。

    “咦——這里怎么有個小姑娘,胳膊上綁一只兔子?莫非是傳說中的兔子仙女?”

    熒惑星官手持一柄傘,飄飄而下,面上帶著他不變的懶散笑容。

    “兔子仙女,想去通天觀嗎?”

    第39章 奔赴

    ◎【修】◎

    “兔子仙女, 想去通天觀嗎?”

    虞寄風(fēng)笑瞇瞇的,眼神卻明亮銳利。他扛傘如扛刀,修長的身影立在街上, 如山岳不可撼動。

    “你為什么知道源頭在通天觀?”他緩緩問道,“再是天才, 作為一個剛剛聚形境的修士,你不覺得自己會的有些太多了嗎?”

    云乘月冷冷地說:“那你作為司天監(jiān)星官,享受萬人敬重,出了事為什么沒有第一時間趕到?你是不是心里有鬼?”

    虞寄風(fēng)有些驚訝地挑挑眉, 慢條斯理道:“現(xiàn)在是我在問你?!?/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