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乘月恍然：“你是說，是這枚……”

    ——[正是。生機浸潤之下，你原本的美……咳，原本的模樣瞧在別人眼里，會微妙地契合他們心中對美的最高幻想。]

    縹緲的聲音突兀地頓了一下，仿佛是咳嗽。但靈魂哪來的咳嗽？

    云乘月懷疑道：“你是不是想說我美？”

    ——[并非。]

    他回答得非常快。

    云乘月繼續(xù)懷疑：“真的嗎？”

    ——[……君無戲言。]

    哦。

    好吧。

    云乘月點頭，復(fù)述了一遍他的觀點：“就是說你不覺得我好看。別人會這么想，都是生機的緣故?！?/br>
    ——[……隨你怎么想。]

    她停下腳步，偏頭感覺了一下。

    奇怪了……

    怎么總覺得，他好像轉(zhuǎn)過身去，悄悄摁了摁眉心？

    在云乘月胸前，那枚翠綠欲滴的吊墜，隱隱閃過一抹水波般的光芒。

    一閃而逝的光芒里，披發(fā)的帝王放下手，無聲地嘆了口氣。

    ——真好騙。

    第18章 云家不認？

    ◎【修】◎

    云乘月沒聽見那句心音。

    她覺得薛無晦沒有否認她的觀點，就是默認。

    她現(xiàn)在有點苦惱：原來是因為書文，才讓別人見了她就先發(fā)愣？那未免有點太顯眼。

    “有什么辦法遮掩一下？”她問。

    ——[現(xiàn)在沒有。等將來你踏上修煉一途，可以隨心壓制書文氣息，便沒……]

    他的聲音又突兀地停下了。

    “便沒這個煩惱了？”云乘月繼續(xù)猜測。

    ——[……待你正式修煉，再說罷。]

    他有意無意地回避了正面回答。

    但云乘月將這話當成肯定，不由吁了口氣。

    “那還好?！彼牢康?。

    能壓住就好。不然，自己明明沒有好看到那個程度，卻讓別人覺得有那么好看，總覺得像是不小心詐騙了。

    那可不好。

    而且容貌太打眼，會惹來太多沒必要的注意。

    隱約地，空氣里似乎有一聲嘆息。

    ——下回給你找塊鏡子算了……

    “你說什么？”

    他不說話，就像剛才那句話不是他說的。不知道又在鬧什么別扭。

    云乘月?lián)u搖頭，仿佛又回到了當年養(yǎng)貓時甜蜜又煩惱的日子里。

    可惜沒有逗貓棒和貓條……

    她遺憾地嘆了口氣，又輕盈地往街上走去了。

    逛逛街，說不定能找到？

    薛無晦已經(jīng)不理她了。

    但即便沒人聊天，云乘月一個人逛著街、聽著四周的熱鬧，也覺得津津有味。

    她置身于浣花城熱鬧的街市里，身周是形形色色的人影經(jīng)過；生活的氣息撲面而來，而且變得比之前真實了很多。

    路過一個泥人攤的時候，她停下來，看了一會兒攤主怎么捏泥人?？催^了，就豪爽地出手，將最貴最精致的一個買了下來。

    攤主很高興，隨后又捏了一朵小花，當添頭送她。

    云乘月一邊走一邊欣賞，很新鮮地看了半天。等看夠了，她抬眼發(fā)現(xiàn)街邊的小姑娘也瞪大眼，艷羨地望著她手里的泥人。

    她就問：“你想要嗎？”

    小姑娘點頭，又連連搖頭，害羞地往邊上躲了躲，說：“不可以拿陌生人的東西。”

    “嗯……”

    云乘月蹲下來，想了想，有了主意。

    “我叫云乘月?！彼f，“你叫什么？”

    “我？我叫李小桃?！毙」媚镆琅f躲著。

    “李小桃，我記住了?，F(xiàn)在我們不是陌生人了?！痹瞥嗽聦⒛嗳诉f過去，“這是禮物，送給你?！?/br>
    小姑娘驚喜地伸出手，卻又馬上縮回來，在口袋里找了找，摸出一片薄薄的木片，上頭刻了“平安如意”幾個字。

    “這是我最喜歡的書文護身符，我拿來和jiejie換?！彼龔娬{(diào)說，“也是禮物?！?/br>
    “真的嗎？謝謝你?！?/br>
    兩個人都高高興興地將禮物接過來。

    云乘月將木片系在腰間，對小姑娘揮揮手，繼續(xù)朝前走。

    人在生活里，生活在這座城市里，這座城市在天地間。

    這個世界啊……

    這個世界。

    她走著走著，突然笑出來。

    ——[你笑什么？]

    他忽然又出聲了。

    她說：“活著?！?/br>
    ——[……什么？]

    “我在想，活著挺有趣的，麻煩一點也值了?！?/br>
    云乘月走了幾步，又輕輕蹦跳了幾下。

    “活著！”她宣布。

    ——[……如果我沒記錯，你出陵時，已經(jīng)說過一遍。]

    云乘月笑瞇瞇：“好話不嫌多。而且之前是活在山野自然中，現(xiàn)在嘛……”

    她按了按心口：“是我作為一個人，活在這個世界的紅塵煙火里?！?/br>
    ——[……是么。]

    足足隔了好一會兒，他才這么冷淡地回了一句。短促的話音里，似乎藏著某種陰沉的東西。

    還是說，叫失落更合適？

    云乘月點頭，這次動作比較用力。

    “而且我想，如果我能更投入地生活，你也會更有活著的感覺吧？”

    ——[……什么？]

    她認真說：“我既然帶你出來了，當然要帶你一起體驗活著的感覺。剛剛那個泥人好不好看，你覺得呢？”

    他又沉默了。

    奇怪了，他是這么喜歡沉默的人嗎？這一次，還比上次沉默得更久。

    ——[……朕又不是個三歲的孩子。你自己喜歡，就自己玩去。]

    沉默很久，回答出這么一句冷淡不討喜的話。

    云乘月卻還是很好脾氣地笑。

    “好好，下次換個你喜歡的?！?/br>
    養(yǎng)貓的人，怎么能沒有耐心。

    他又不說話了。

    ……

    云乘月原想打聽一下云府的位置，結(jié)果在街上側(cè)耳一聽，發(fā)現(xiàn)十個人里有八個都在討論今日云府還禮的事。

    他們說的還禮，就是指宣讀嫁妝清單。前些日子聶家下聘，今天云家照習(xí)俗還禮。

    由于聶家的聘禮浩浩蕩蕩一整條街，禮單讀出來相當闊氣，人們議論紛紛，都在猜云家會用什么重寶來還禮。

    自來大戶斗富，都是百姓們的娛樂項目。許多人都不愿意錯過這八卦，也都在往云府走，想要在現(xiàn)場聽個清楚。

    結(jié)云乘月根本不需要開口，順著人流走，自然而然就被帶到了云家所在的街巷。

    距離預(yù)定好的時候還有一個多時辰，街邊的食肆卻已經(jīng)坐滿了。

    有人不肯花錢，就站在太陽底下，一個個都嘰嘰喳喳，歡喜得像過節(jié)。也有人像模像樣開了賭局，分金額檔次，來賭云家出的嫁妝價值幾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