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敢大口嘆氣，垂下頭去，揉捏著眉間的軟rou。

    熱愛是熱愛，生活是生活。兩年前毅然決然改掉意愿的時候，他對自己遵從了內(nèi)心而驕傲；而兩年后的現(xiàn)下，他竟因緣產(chǎn)生了痛斥當(dāng)年自己無知的沖動。

    但他還年輕，理想至上的業(yè)火不會被澆熄，它頑強到即使傾盆大雨過后依舊可以死灰復(fù)燃。

    楊舷倚著的門突然開了，他險些傾倒出去。

    “哥……”楊舶洗完澡換好了睡衣，開門望著一臉錯愕神色的楊舷，稚嫩的童聲也有點因為前所未有的恐懼而微微發(fā)抖：“mama好像在和爸爸吵架，好像說咱家的錢不夠用了……”

    明明自己也心亂如麻，卻還要充當(dāng)一個安慰者的角色，因為他是哥哥。

    楊舷連忙把楊舶拉進屋內(nèi)，關(guān)上門摟上他不由得打顫的肩膀：“沒事沒事，你先去睡覺?！?/br>
    “那我們會不會……”

    “不會，快去睡覺吧，你不用想這些?！?/br>
    楊舷把楊舶一個打橫抱上床，柔聲打消他小小腦袋里的所有顧慮。

    “每天晚上七點到九點，一個小時140，雙休節(jié)假日150，有提成的可能，工服到店里現(xiàn)換就可以，皮鞋自備，最好打扮打扮化個妝來，因為我們在市中心商業(yè)圈里，來的大多是年輕人，誰不喜歡長的帥的？知道你是音樂學(xué)院的學(xué)生出來干兼職，曲目你自己安排就行，我對你的專業(yè)能力相當(dāng)放心，還有什么別的問題嗎？”

    “嗯……沒有了?！?/br>
    踩著高跟鞋的女經(jīng)理輕盈地走在前面，邊帶楊舷在兩層西餐廳里四處參觀邊和他講著兼職工的一些須知事項。

    楊舷跟在后面，有些怯怯地小步蹀躞。

    都是涉世未深的小孩第一次嘗試與世界交手的正常狀態(tài)。

    女經(jīng)理噴的香水逸散在他身前身后，太過濃烈熱情的香氣讓楊舷有些不適應(yīng)。

    他不想大口呼吸全是香水味的空氣。

    女經(jīng)理一個轉(zhuǎn)身在楊舷眼前拍手：“既然這樣的話，你打算什么時候上班？”

    “今天晚上就可以。”

    “那太好了！現(xiàn)在的年輕人就是麻利?！?/br>
    食堂里——

    梁廣川詫異地看著楊舷平均半分鐘一抬眼看表的反常模樣，一時不確定他究竟是在食堂和他朝夕相處兩年多，可以確定精神正常的室友共進晚餐，還是在1944年法國諾曼底的沙灘上目睹著同壕的戰(zhàn)友爭分奪秒地對付完晚飯再著急忙慌地去炸碉堡。

    梁廣川怔愣愣地滯望著楊舷，遞了瓶水過去：“別別著急，你別再噎著?！?/br>
    “謝謝，不用了，我趕時間?！睏钕贤窬芰肆簭V川的水，端著餐盤匆匆走了。

    從學(xué)校到那個西餐廳不遠，只需要公交車坐上四站，但晚上六點多正趕上晚高峰，堵成什么樣就不知道了。

    好巧不巧楊舷就被堵在了路上，向前望一片紅燈，比過年彩燈裝飾了的街道還要紅。

    好在上車的地接近始發(fā)站，他還能攤上個位置坐。

    楊舷給尹東涵打過去個視頻，那邊很久才接。

    “親愛的，我剛醒，你今天怎么這么早？”尹東涵只露了個臉和還穿著睡衣的上半身，看角度應(yīng)該是手持，還沒有來得及支好手機。

    他平時利利整整向后梳著的劉?，F(xiàn)在三七側(cè)分地垂在了額前，頻頻忽閃的睫毛也為還有些惺松的瑞鳳眼籠上一層朦朦朧朧的慵倦。

    是楊舷從未見過的樣子。

    楊舷小幅吞咽著口水，在公眾場合盡力做著表情管理。

    外面雜音很多，他戴了耳機，又將麥克風(fēng)向自己嘴邊貼近：“我以后晚上七點到九點要出去上課，就和你打不了視頻了，所以就提前了一會?！?/br>
    “好吧?！币鼥|涵低頭，用被角掩了掩打了個哈欠：“那我以后也早點睡，早點起來和你打視頻，適應(yīng)你的生活節(jié)奏?！?/br>
    楊舷抿唇輕笑，對眼都不眨一下就騙了尹東涵而尹東涵又不假思索地信了有一絲愧疚。

    他只好麻痹自己：他肯定不會同意我出來干這個的，他一個人在美國要忙的事多了，我只是不想讓他擔(dān)心而已。

    公交車在堵得水泄不通的機動車道上咕咕蛹蛹地擠上車站，隨即廣播里響起清脆的播站聲。

    楊舷抬眼看了路線圖，還有一站。

    “你怎么坐著公交車去上課，這么勤儉持家的嗎？”尹東涵聽了那聲播報，笑著調(diào)侃。

    “我這是‘騎單車去酒吧，該省省該花花?！睏钕闲Φ?，他看了眼時間，婻楓馬上到七點了，而車也馬上到了下一站。

    上一站上來的人不少，在他周圍一圈一圈圍上，再不往門邊靠靠可能就下不去了。

    “東涵，我馬上到了，先掛了哈?！睏钕线謾C，將琴盒護到身前。身高體型都不咋占優(yōu)勢，只能握住吊環(huán)慢慢蹭到門邊。

    還好，早就料想到是這種情況。他背的是之前那個黑色琴盒，磕磕碰碰也不太心疼。

    楊舷混在人群里被推搡著下車，跨好琴盒，穿著硌腳的硬底皮鞋飛奔到西餐廳。

    經(jīng)理讓他打扮打扮，但他“清澈愚蠢”不會給自己化妝，只涂了個粉底，跑過來時滿頭大汗，換好衣服已經(jīng)掉到?jīng)]剩多少了。

    楊舷穿好套在身上就渾身不自在的工服，站在餐廳中央的水晶臺上。

    他運弓的手都有些緊繃，也不清楚是衣服的緣故，還是他就不適合這種環(huán)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