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舷是相當感性的人，低谷時期、暗戀的人、如濃茶般溫柔治愈的話……

    他攥緊被角，克制著噴薄欲出的強烈情緒，低聲向尹東涵喃喃問道：“你為什么對我這么好？”

    楊舷本不想讓尹東涵聽到這個問題，故意地近乎小聲囁嚅。

    尹東涵可卻偏偏聽到了這個可愛的問題：“因為我是你的緊急聯(lián)系人啊?！?/br>
    楊舷一怔，隨即雙頰不由得發(fā)燙：“你知道了…那你是不是也看到我給你的備注了？”

    這個沒看到。

    但此時此刻彌散在這一方室內(nèi)的曖昧氣息卻是讓尹東涵坐立難安，像是無數(shù)橫生的水草纏繞上了他的心，逼迫著他現(xiàn)在就說出對楊舷的愛意。

    “要不我去給你做點東西吃，你餓了吧？我回來的時候還正好買了菜?！币鼥|涵急迫地找了個理由，狼狽抽身。

    “好了?！?/br>
    尹東涵端出一碗熱氣騰騰的面，拉開折疊餐桌，又擺了兩個凳子。

    見楊舷迫不及待地伸筷子，訕訕道：“我第一次做飯，嘗過了，沒什么味……”

    楊舷嘗了一口：“好吃！”

    尹東涵覺得楊舷是在安慰他，逼自己享受他初次下廚鼓弄出來的沒啥味兒的失敗品。

    “要不你拌點醬油？”

    “拌醬油都串味兒了?！睏钕衔镏氏乱豢诿妫骸澳阍趺茨敲聪矚g往面條里加醬油?。俊?/br>
    尹東涵笑而不語，伸手撩起擋在楊舷眼前，將要和他搶碗里面條的碎發(fā)。

    這歲月靜好的溫柔感一旦萌生就會無止地發(fā)酵逸散……

    “東涵，我想嫁給你?！睏钕蠜]來由地戲謔著。

    尹東涵彈了他一個腦門：“等下輩子的?！?/br>
    說者和聽者都是有心的，卻雙雙心照不宣地裝成無意的樣子。

    【作者有話說】

    【1】醫(yī)院的椅子故意設(shè)計成滑溜溜的鐵質(zhì)，如果坐在椅子上的病人暈倒，就會很自然的滑下來，然后就會被別人發(fā)現(xiàn)，及時叫醫(yī)生，還方便消毒。

    第58章

    “停?！?/br>
    尹東涵的食指在琴上怔住，再緩緩放下。

    旁側(cè)是他老師灼灼如炬的目光。狹小琴房內(nèi)，尹東涵能聽清關(guān)老師壓著慍意的呼吸聲。

    他雙手不由得攥起來，身體像繃緊的弦。

    他也知道他剛才節(jié)奏七零八落，踏板的踩放也是亂了，音與音黏糊糊的連在一起，更不用說什么情感色彩。

    彈成這樣，在他自己那都過不去。

    關(guān)老師跟著他發(fā)愁，嘆了口氣，向椅背后一靠：“你自己說說吧，你有什么問題？”

    “節(jié)奏、踏板都亂了，強弱變化沒有處理好，情感色彩也不到位。”

    尹東涵盯著黑漆琴身中反射出來的自己，開學(xué)回來之后，他明顯感覺自己大不如前，假期也沒少練，但還是沒來由的生疏。

    就像是練習(xí)量已經(jīng)飽和，再往里灌不進去，硬塞只會不進則退。他遇到了所謂的瓶頸。

    “東涵啊，你好好練練吧，我看你這學(xué)期回來就不太對勁，剛才那是你彈的？那是你的水平嗎？”

    尹東涵垂下眼簾，覺得現(xiàn)在映在鋼琴上的自己的身影都很刺眼。他上高中以來頭一次感到這么難受，但是他只會恨自己，恨鐵不成鋼的那種。

    “對不起?！?/br>
    “你跟我說對不起沒用，我能替你去肖賽嗎？我能替你考柯蒂斯嗎？”

    關(guān)老師見尹東涵還是那樣的神情，也不忍狠下心罵：

    “你就剩半年多了，沒給你多少時間，這個學(xué)期你還要準備肖賽，比完回來你還要準備申請曲目，你得更上點心了，你剛才那樣，去了華沙都見不到樂團【1】行了，我就……”

    本不想繼續(xù)批評，尹東涵放在琴蓋上的手機突然震動了聲。

    尹東涵心臟驟停了一般——他忘靜音了。

    “不……不好意思老師?！?/br>
    他手忙腳亂地上滑快捷欄找“靜音”，可越急越做不好什么，最后只能匆匆忙忙地關(guān)了音量。

    尹東涵僵僵地把手機放回去，他已經(jīng)預(yù)料到關(guān)老師會以什么樣的眼神看他了。

    “你現(xiàn)在上課，手機都不靜音了嗎？”

    “……我忘了，對不起?！币鼥|涵屏息凝神地對峙著暴風(fēng)雨前壓死人的寧靜。

    “不過，以你之前來看，除了你爸你媽和我之外都是免打擾，就算不靜音上課也不會一直嗡嗡響?。俊?/br>
    尹東涵不明白為什么今天的壞事會接踵而至，他不敢吭一聲，低頭靜待著dr.關(guān)對他說出令他更加如坐針氈的話。

    黑云摧城的壓迫感快把他碾碎了一般。

    關(guān)老師喟然嘆了一聲，攻勢變得看似柔和了起來：

    “東涵啊，老師也沒想怎么狠批評你，你是老師一手帶大的學(xué)生，教了你這么多年了，你什么性格老師也了解，自尊要強有上進心，能掂量明白輕重緩急，你在老師心里留下了很好的印象，所以你最好不要自己給你在我心里的形象抹黑好嗎？還有就是啊，你是個很優(yōu)秀的男孩，有些事不用著急?！?/br>
    欲蓋彌彰似的，尹東涵猛地心頭一顫：

    “老師我沒有?！?/br>
    “沒有那當然更好?！?/br>
    奇怪了，他怎么還沒回我消息？他還沒下課嗎？

    楊舷看著久久沒有回信息的對話框，把手機摁滅揣進兜里，往尹東涵教室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