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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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dāng)然,他沒有得到答復(fù)。 …… 直到他踩上青石灰色斑斑駁駁的地板磚,消毒水的氣味和各種儀器滴滴答答的機械音悖著他的意愿,強行闖入了他的鼻腔耳膜。 “楊正鴻的家屬是嗎?這邊?!?/br> 楊舶被擋在他爸爸mama的后邊。病房的門開了,他也只能艱難地向里望望。 “已經(jīng)是晚期了,現(xiàn)在已經(jīng)出現(xiàn)胸腔積液,而且腫瘤已經(jīng)在全身多處轉(zhuǎn)移了……” “那大概還有幾年?” “這個真的不好說……要不我們還是出去說吧?!?/br> 爺爺……爺爺…… 醫(yī)生在門口和楊舷爸媽小聲碎語,楊舶聽不清也不想聽清。 他碎步跑到病床邊,定睛,但不敢承認(rèn)白色被單下干瘦的小老頭是他的爺爺。 為什么?為什么過年的時候還一切正常?這才半年,為什么? “爺爺!” 楊舶哇的一聲哭了出來,他想去牽就在他眼底的那只手,但它現(xiàn)在干癟僵麻,皮包骨的手背上遍布著橫橫縱縱的青紫血管。高掛床邊的吊瓶,順著針管滴滴下落,被纏在手背上的膠布遮擋了它們后半程旅途。 病床上的老爺子似乎也看出了他可愛的小孫子的難處,笑呵呵的,用不輸液的左手摸了摸楊舶的小腦袋: “喲,我小乖孫來了?!?/br> 剛拿了作文金獎的小才子欲言妄言,干說不出一句話,可眼淚卻是撲簌簌地下掉。 “不然還是聯(lián)系小王那邊吧,提前看看風(fēng)水什么的——你們家那邊也沒有祖墳什么的吧?” “咱爸不是說要海葬嗎?公墓還是別了吧。” “海葬像什么話?古話那叫挫…再說還要辦手續(xù)申請什么的,也不容易?!?/br> “你也有老人,你也有這么一天,都是前后腳的事,都這種時候了,怎么就不能依著點老人家的想法呢?” …… “好了好了,這些話不適合當(dāng)著老人家面說……” 醫(yī)生最后的那句話直接沖破楊舶幼小心靈的最后一道防線。 為什么?為什么要當(dāng)著爺爺?shù)拿嫔塘窟@種事?為什么? 楊舶的眼前因為滿眶的淚水而模糊,他顫抖著伸出小手捂上爺爺?shù)亩洹?/br> 肺癌晚期的人,感官的敏感程度會下降不少。 病床上的小老頭僵僵地抬手,撫摸著握在自己耳朵上的小手手背,滿臉幸福地向楊舶咧嘴笑。 “患者家屬,這…咱們出去說好不好?出去說出去說……” 楊舷爸媽被醫(yī)生請了出去,醫(yī)生在走時還隨手帶上了門。 楊舶緩緩地把小手放了下來,強忍著不讓自己哭得聲音太大。 “小乖子,你哥哥呢?……哦,對啊,我們跟他保密來著?!睜敔斝呛堑刈匝宰哉Z “我哥…我哥他不知道的嗎?” 楊舶的書包肩帶只是松垮的套在他的肩頭,并不牢固,書包便因他顫抖著突然垂下的肩掉落下來,側(cè)面網(wǎng)兜里的水杯觸地,發(fā)出響亮的一聲。 老爺子笑笑,聲音里像進(jìn)了沙礫,磔磔的不再清澈:“你哥哥有個非常重要的演出,他上周才和我說的,對他特別重要,咱們不能打擾了他準(zhǔn)備,我都和你爸爸mama說好了的。” “可是什么演出能有那么重要?” 老爺子將楊舶攏了過來。楊舶的頭埋在白色被單里,嗚嗚咽咽地哭,直到他面前的被單洇濕成一片。 “好啦好啦,”老爺子用不輸液的那只手順撫著楊舶的頭。 小學(xué)男生剪的飛機寸頭摸起來并不是毛茸茸的,但老爺子還是溫柔至極的,一如之前楊舷和楊舶在他膝上各枕一邊時,他撫著兩個小腦袋看星星那樣。 “你頭發(fā)和你哥哥不一樣,他頭發(fā)軟,滑溜溜的,你頭發(fā)硬,所以你會是個堅強的孩子吧?!?/br> 楊舶不想枉了他爺爺?shù)囊黄<?,抬起頭向上抹眼淚。 “你可不能告訴你哥哥,這是我們之間說好了的秘密。”老爺子臉上的表情豐富而刻意,就像是要在黑云壓城的遲暮氣氛里若無其事地談笑風(fēng)生:“你可以保證不說出去嗎?” 楊舶哽咽,他不敢開口說話,他怕一開口就是難以遏制的哭腔。 “必須保證。”老爺子艱難地笑著替楊舶答了。 剛才一下說了好多話,老爺子有點累了,伸手揪了揪豎靠在床頭的枕頭,向下躺了躺,雙眼愣看著天花板,若有所思。 半晌過后。 “你還記不記得,有個跟你哥關(guān)系特別好的同學(xué),之前還來咱家,他叫什么來著?” “我干哥,他叫尹東涵。” “哈哈,都叫上干哥了。”楊舷爺爺雙手交疊著,放到身前,又過了半晌才開口:“那你有他的電話嗎?” “我應(yīng)該是有的,我找找……” 楊舶拉開書包翻筆袋,大開口的書包倒在地上,里面的書和亂糟糟的卷子斜躺著。 他從筆袋夾層里抽出了一張便簽條:“找到了。” 楊舷爺爺指了指床頭柜上放的紙筆:“寫…寫那?!?/br> “哦,好?!睏畈罢罩愫灄l謄寫了一遍。 那支黑油筆并不好用,動不動就斷水,還要再描上幾筆。沒有任何東西墊著,直接貼著桌面寫字的筆劃也是輕而細(xì)。 楊舶為了爺爺能看清,又加重描了幾遍,所以這段時間很長,長到楊舷爺爺?shù)哪抗饪梢灾苡我蝗畈疤稍诘厣系臅?/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