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在夫君登基前/碎金 第43節(jié)
葉碎金挨個拍了拍茶盅:“這是糧食,這是馬匹,這是布帛,這是鐵器?!?/br> 葉碎金指尖在茶盅底部輕輕畫圈。 “前梁余黨竄到關內(nèi)道去了,皇帝派了女婿和兒子們?nèi)プ窔ⅰ1钡睾四昧搜嘣剖莺筮€貪心,對南邊虎視眈眈,總想趁機再咬一口?;实垡侨胧易允晨喙?,如今日夜防著睡不踏實?!?/br> “咱們主動投誠,皇帝也松一口氣,對咱們兩邊都好。一時半會,大家都安生?!?/br> “以后恐都不會有這么好的時候了,踏踏實實地把根基經(jīng)營好。那就需要人、糧、錢、馬、布、鐵鹽。我正和楊先生琢磨著,這些東西都從哪里弄?” 葉三郎忍不住問:“現(xiàn)在我們有多少人了?鄧州不足以養(yǎng)活我們自己嗎?” 三縣都補齊了糧稅,南陽他和葉敬儀下了狠手,幾乎是把前邊這些混亂年份的都抄出來了。怎地還不夠養(yǎng)活葉家軍? “如今在編二千七百人,還在繼續(xù)招人,準備擴到三千。現(xiàn)在來說還是夠的。”葉碎金卻說,“但以后,就未必了。” 她道:“人,會越來越多,開銷會越來越大?,F(xiàn)在不合計好了,以后就難了?!?/br> 兩千七百人,葉家堡從未擁有過這么多的部曲。而葉碎金的意思,這才是剛開始。 葉三郎屏住了呼吸。 葉四叔砸吧砸吧嘴。 葉碎金卻不再繼續(xù)說這個話題。 她取出一張紙給葉三郎:“你也看看。” 葉三郎注目一看:“嗬,我都是將軍了?” 葉四叔得意:“我,別駕從事,節(jié)度副使?!?/br> 這張紙上列出來的是鄧州的架構。 葉碎金任鄧州刺史兼節(jié)度使,節(jié)制鄧州軍。 葉四叔任鄧州別駕兼節(jié)度副使。 楊先生任行軍司馬,葉碎金將其置于別駕之下。 其余諸人,各有職務。軍中全是葉家本家子弟、部曲家將和養(yǎng)了多年的門客。 葉三郎注意到,甚至連段錦都有了陪戎校尉的職銜,他仔細看了第二遍,卻依然沒找到趙景文。 忽略掉趙景文,他抬眼看了一眼自己的親爹。 親爹的嘴都快咧到耳根了。 他看向葉碎金:“我爹……” 他能看得明白,這很好。 葉碎金直說了:“四叔軍、政都是我副貳,我若有事,四叔頂上,可保葉家堡人心不散?!?/br> 葉四叔嗆了一口:“咳!別胡說,呸!” 也不知道什么時候起,他已經(jīng)沒了和葉碎金爭什么的心思了。他現(xiàn)在只希望侄女好好的。大家跟著她,有種路越走越寬的感覺。 “四叔不必諱忌,這只是以防萬一罷了。我覺得,我一定能活得好好的,活得能比你久?!比~碎金嘴角一勾,大言不慚。 楊先生和段錦都哈哈大笑。 葉三郎也忍俊不禁。 葉四叔:“呸呸呸!” 氣氛正融洽,卻有小廝進來垂手稟報:“穰縣有急信過來,人在外頭候著?!?/br> “咦?”楊先生詫異,“穰縣有什么事?” 葉碎金卻眉間微動。 先前那片刻的“大家都一直好好的,窩在葉家堡也行”的錯覺消失了,終究這世道不會因為她的重生就變得平安喜樂。 她等了許久了,終于來了。 這一年,西南方向有亂兵滋擾穰縣,因只劫掠了些財物,一觸即走,葉碎金忙著撲滅鄧州內(nèi)部各地的亂象,便沒有去管。結果造成了后面反復有亂兵來sao擾。 葉家堡覺得若不解決必會讓人覺得鄧州可欺。但當時葉碎金實在騰不出手來,于是那個時候她做了一個決定。 她決定,讓趙景文代表她去解決這股敢滋擾鄧州的西南亂兵。 那是趙景文第一次獨立領兵,踏出了鄧州。 這里,便是所有事的起點。 后來,便有了后來的一切。 第32章 決定 趙景文一腔歡喜趕回了葉家堡, 匆匆向里走,迎面遇到個人,抓住問:“我娘子在哪里?” 仆人道:“郎君回來了。主人正在議事堂呢, 郎君快去吧。” 日常事務, 書房里就能解決。有大事才會在議事堂召集眾人。 趙景文問:“出了什么事?” 那人道:“聽說是穰縣遇襲。” 趙景文不容自己錯過任何一次議事堂論事, 腳步匆匆地過去了。 葉家堡骨干聚在議事堂,聽穰縣來人的稟報。 “不曉得是哪一家的,看著像是剛打完敗仗的亂兵。咱們縣臺大人組織了民壯抵擋了。那些人見事不成, 叫罵了一通便跑了,但沿路滋擾了不少鄉(xiāng)親, 有幾家人男人被殺, 妻女被擄走。” “縣臺大人不敢使人追擊,特報來給大人?!?/br> 似乎一天之內(nèi),整個鄧州對葉碎金的的稱呼都變了。 現(xiàn)在除了葉家人還喚她“六娘”,家仆還喚“主人”, 其他人統(tǒng)統(tǒng)改口喚了“大人”。 已經(jīng)沒有人再喊她“堡主”。 每個人都適應得超快。 此正是葉家堡眾人意氣風發(fā)之時,此時哪容得人來犯。眾人聽完, 許多人便道:“這不能不管?!?/br> “可不能叫人覺得咱們鄧州可欺!” 以前都是“咱們?nèi)~家堡”,如今也變成了“咱們鄧州”。瞬間肩膀上的責任都變重了。 楊先生道:“等先弄清楚那邊是怎么回事。人是從哪里過來的?均州還是襄州?” 如今太亂, 各地易主頻繁。 但葉碎金知道,是襄州—— 裴家與襄州爭地盤,這不過是一伙被裴家打散的亂兵罷了。 但這時候, 葉家堡的消息還十分閉塞, 至多不過知道些接壤之地的情況, 再遠的, 就不清楚了。 所以那時候, 他們決定派人“出去”看看。 葉碎金有私心, 想給自己的夫婿機會,便讓他去了。 心思一晃間,聽見楊先生在說:“……不能坐井觀天,四鄰八舍的情況不說都摸清,多少我們得知道點。如今,大人已是鄧州之主。大家須得趁早明白,以后,和從前不一樣了。” 葉碎金頷首:“楊先生說的對。咱們得知道那邊怎么回事?這伙人走了還會不會再來?后面還有沒有別人?” 葉四叔道:“正是。我們鄧州現(xiàn)在可不能任人欺負。誰敢動我們,都得打回去。名號打響了,旁人便輕易不敢來欺了?!?/br> 葉三郎主動請纓:“六娘,我去吧。” 葉碎金嘴唇微翕。 上輩子,這是趙景文的機會。他的人生從這里走出去,越走越高。 可現(xiàn)在,趙景文在方城呢。 大約這就是命運吧,就在葉碎金準備開口同意葉三郎的自薦時,親兵進來稟報:“趙郎君回來了?!?/br> 議事堂的所有槅扇都敞著,下午的陽光自右向左斜切入室。 空氣中的塵埃明暗分割。 隨著這一聲稟報,時光似乎凝滯。 葉碎金抬起眼。 葉碎金一直知道,她和趙景文這糾纏了兩輩子的婚姻終究得有個收場。 她一直都沒想好要怎么去收場。 但現(xiàn)在,走到這里了,她做出了決定。 “讓他過來一同議事?!彼龑τH兵說。 她轉(zhuǎn)過頭,對葉三郎道:“練兵的事更重要,三哥得留下。一股亂兵而已,讓景文去。” 婚姻這個東西,得經(jīng)歷過的才知道。 它是個復雜得如同一團亂線球般的東西。絕不是一加一等于二,二加一等于三這么簡單清晰明白好解的問題。 二十年夫妻,同床共枕。 也曾背靠背并肩作戰(zhàn)生死相托,也曾一起走過艱難的時候,一起扛過失敗的挫折。 后來各自有了利益立場,也曾經(jīng)坐下來錙銖必較地討價還價,寸步不讓。 也彼此怨恨過,賭咒過,算計過。 但當他失去了孩子,會在她面前捂臉哭泣。 她也會遞給他一杯熱茶。 葉家的凋零錯在于她而不是趙景文,是她帶著他們走上了這條爭鼎天下的路下不了船。 段錦也不是死在他手上,段錦死于政爭。 做到皇后這個位置上,葉碎金已經(jīng)不會把政爭當作私人恩怨,情情愛愛也都是小事,利益才是最重要的。 趙景文不是敵人或者仇人,趙景文與她,既有利益的爭奪,也有利益的合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