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在夫君登基前/碎金 第14節(jié)
趙景文咬了口烙餅夾熏rou,大口嚼著,把對葉家郎君們的輕視藏住。 他眼睛掃向外圍,忽然看到了不遠(yuǎn)處,和旁人一起席地而坐的段錦。 這小子……倒是個人物。比小郎君們強(qiáng)不少。 看他看過來,段錦輕輕哼了一聲,扭過頭去, 吃完飯,葉碎金把兄弟們召集到自己的帳子里碰頭:“阿錦也來。” 段錦應(yīng)了一聲,嗖地就跟過去。 帳子里點(diǎn)了燈,火焰忽閃忽閃的。照著郎君們的臉色不大好看。 葉碎金目光掃過:“都有什么感受,說說。” 這一年她二十歲,那么算起來,這一年其實(shí)是十八年前了。 記憶太久遠(yuǎn),很多事有印象,但又很模糊。 尤其是,她刻在心里的是兄長、弟弟們在戰(zhàn)場上悍勇殺敵的模樣。 她知道眼前他們還年輕,缺乏經(jīng)驗(yàn),青澀。卻忘記了,他們竟然青澀至此。 原來,他們就是從這樣的青澀,跟著她一步步殺出了后來的模樣。 摸爬滾打,跌跌撞撞,渾身傷痕。 一個接一個,把命都獻(xiàn)祭出來,成就了趙景文一步步登上丹陛御座。 這不是趙景文的錯。 這是她葉碎金的罪。 第10章 成長 同一個高祖的子裔近支里,上面兩個兄長一個早夭,一個及冠后病亡。這一代里,三郎最大。而且他比葉碎金還大三歲,是兄長。但葉碎金雖是從妹,卻是以葉家堡堡主的身份發(fā)問。弟弟們都看向他,必然是得他第一個開口。 三郎回想白天種種。 刀入rou,斬?cái)喙牵w濺。 葉碎金對發(fā)抖的屠戶說:“很簡單,就像剔豬rou,一塊一塊地割下來?!?/br> 雖然知道這一趟出來是做什么來了,可還是……跟出發(fā)時(shí)想象的不一樣。 怎么說,有一種整個人被血洗過的感覺。 跟從前再不一樣了。 他又回想起了那些圍觀流民的目光。不止流民,還有本鄉(xiāng)本土的人,還有縣丞這樣的當(dāng)官的。 所有的人看葉家堡人的眼神全都變了。 他們?nèi)艨聪蛘l,目光所及的那一片人都紛紛低下頭去避開目光接觸。 三郎這一天受的震撼太大了。 他腦子里飛快地回味了一整日的經(jīng)歷,抿了抿唇,抬起眼保證:“下次你再下令,我一定第一個出刀?!?/br> 葉三郎,葉四叔的長子。 她的三兄。 葉碎金好像看到了他未來的模樣—— “我乃鄧州葉三郎!葉家軍左翼將軍!” “敢犯我葉家軍,來將受死!” 他的未來,是她記憶中的過去。 三郎和五郎這一對兄弟,幾乎是和葉四叔前后腳戰(zhàn)亡。 那時(shí)候三郎的兩兒一女都染了時(shí)疫夭折了,五郎妻子難產(chǎn)而亡后,他一直沒有續(xù)弦,還沒有子嗣。 葉四叔這一支就此斷絕。 葉碎金痛得肝腸寸斷。 她目光掃過去。 她分兵給四郎、五郎押俘虜回葉家堡去了,留下的是七郎九郎十郎。見她看過來,七郎九郎都用力點(diǎn)頭。 “我也是!” “我也!” “還、還有我?!?/br> 十郎的聲音最弱,他剛才吐了,臉色還有點(diǎn)白。 這是后來葉家軍一到戰(zhàn)場上就撒歡的前鋒將軍,現(xiàn)在才十四歲,還是個半大小子。 葉碎金十幾年冷硬似鐵的心都變得溫軟起來。她摸摸十郎的頭:“是不是嚇到了?” 的確是。 但聽見七郎嗤地一笑,十郎又不干了:“才沒有!” 他梗著脖子辯解:“我小呢,我力氣不夠,刀才卡住的。段錦你別偷笑!你轉(zhuǎn)什么頭,我已經(jīng)瞅見了!” 絕不承認(rèn)當(dāng)時(shí)就是心里害怕了,便使不出來平時(shí)的力氣了。 七郎問:“那你吐什么?” 他這么一說,十郎忽地臉色一白,捂著嘴巴又跑出去了。 葉碎金無奈:“阿錦,給他拿水喝。” 段錦拔腳追出去了。 七郎哈哈大笑,三郎和九郎也笑了,氣氛忽地便輕松了。 年輕郎君們不知不覺便邁過了一個門檻,跨出了成長的一步。 段錦在外面幫十郎拍背,待他嘔完了,遞水給他喝。 十郎幾口水下肚,好受了點(diǎn),抹抹嘴問段錦:“你怎地一點(diǎn)事也沒有?” 段錦道:“我在廚下打過雜啊,殺雞宰鵝掏魚肚子收拾下水,都干過的?!?/br> 十郎泄氣:“嗐。” 段錦忍住笑,一邊系水囊一邊說:“快回去,主人肯定還有話要說?!?/br> 十郎趕緊回帳篷去。 段錦跟著他進(jìn)去,昏黃燈光里看見了趙景文硬朗英俊的臉。 他忽地想,趙景文又是為什么可以沒有猶豫地就殺人呢? 到底輸在了哪。 “這才只是開始,我們都得學(xué)會習(xí)慣。”葉碎金說,“今年一下子為什么這么多人稱帝稱王?因?yàn)樗麄儾慌滦鲁??!?/br> 國號從梁更改為晉還不到一年。其實(shí)連葉家堡的人都還沒習(xí)慣。 其實(shí)連梁都沒習(xí)慣。 短暫而不穩(wěn)定的王朝并不能給人留下太深刻的印記。大家印象更深刻的還是大魏。 “前朝,呸,我是說偽梁,偽梁的時(shí)候,雖然政令不過江,但長江以北還是一整塊。長江以南哪一個也不敢過于挑釁?!?/br> “但眼前,這個朝廷怎么滅梁建國的?” 十郎要挽回面子,立刻搶答:“我知道,這個皇帝把燕云十六州割給北方的胡人,引了胡人兵馬為援,才奪了江山?!?/br> 葉碎金道:“你覺得他做得怎樣?” 十郎胸脯一挺,大聲道:“是個孬種!” “咱中原人不管怎么打,朝代更迭,更名易姓,都是咱自己的事?!?/br> “胡人那能一樣嗎?” “歷朝歷代,只聽說哪個皇帝最厲害的便是開疆拓土,這一下子十六個州送給了別人,他可真是個敗家子!要是我敢這樣,我爹可得打死我!“ “那十六州以后,何止是易姓啊,連種都要變了!” 葉碎金頷首:“江南邊的人也是這樣想的?!?/br> “雖然現(xiàn)在咱們江北這一塊依然是天底下最強(qiáng)的,到底是比不上從前了,光是地盤便割去了一大塊?!?/br> “別人覺得他弱了自然便要站起來爭一爭鋒?!?/br> “野心會傳染,還會不斷變強(qiáng)。臥榻之側(cè),又豈能容別人酣睡。我既稱了皇帝,你怎能和我并肩?!?/br> 三郎聽得最懂:“所以以后,會更亂是吧?!?/br> “必然是。”葉碎金道,“也別想著我們守著家就行。就算我們一直趴窩,也架不住別的人想擴(kuò)張地盤?!?/br> “遲早有一天,大家伙都不能再這么安穩(wěn)了,都得真刀真槍地上戰(zhàn)場殺人?!?/br> “所以,從現(xiàn)在開始,都習(xí)慣吧?!?/br> 她道:“越早越好?!?/br> “今日,大家做的都不錯?!逼骋娛赏ζ鹆诵馗~碎金忍住笑,“十郎也不錯?!?/br> “今天就這樣吧,明天接著巡視?!?/br> 葉家郎君們紛紛走出帳子。 段錦卻在帳口磨磨唧唧,腳底下跟長了漿糊似的。 趙景文和葉碎金是夫妻,自然同住一個帳篷,自然他不必走。姓段的小子這干嘛呢? 趙景文奇怪地問:“你還有事?” “沒事?!?/br> “沒事在這兒干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