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晚眼睫顫顫，眸光亮起：“在什么地方？”

    她問了一半, 就聽見程星燃聲音帶了些笑意：“在一家黑網(wǎng)吧, 玩槍.戰(zhàn)游戲?！?/br>
    江晚：“…………”

    江晚腦海登時就有了畫面。

    她用她爸的電腦打游戲被逮住過一次，后來老爸無情上了系統(tǒng)鎖。

    電腦打不開, 江晚只能想些別的主意。除開去同學(xué)家蹭電腦之外, 再就是……摸到黑網(wǎng)吧里。

    那時候管得不嚴(yán)，她長得又可愛, 嗓音也甜，幾句就哄得網(wǎng)吧老板娘放她進去，甚至答應(yīng)免費給她玩。

    只能玩兩個小時, 防沉迷到了就得下線，但也足以讓十五歲的江晚樂不思蜀。

    江晚記得她還取著一個巨無敵非主流的名字，樂顛顛地在游戲里當(dāng)她的隊長，領(lǐng)著一票葬愛家族小弟，威風(fēng)得不行。

    現(xiàn)在想起來……

    江晚低下腦袋，心虛萬分：“我其實沒有經(jīng)常去……”

    程星燃低聲笑：“嗯，我也只看見過一次?！?/br>
    “……”江晚更羞囧，“喔?！?/br>
    她到底為什么開啟這個話題？

    為什么這種事會剛好被程星燃撞見？？

    就在她抓耳撓腮想的功夫里，程星燃問：“買的東西寄回去了？”

    “啊?！苯睃c頭，“對，北商可以免費寄送，說明天送到?！?/br>
    反正她也不急用。

    程星燃頷首，問：“圍巾和帽子也一起寄回去了么？”

    江晚一愣。

    她摸摸腦袋頂，又探了探從剛才開始一直覺得有點空的脖頸。

    “……”

    在洗手間里跟楊嘉嘉發(fā)消息時情緒太激動，解下來掛在衣服鉤上忘拿了。

    “我……”江晚心虛地支支吾吾，“就，北商里的暖氣開得很足，今天也不太冷……”

    話還沒說完，她頭上多了一頂帽子。

    再一抬眼，程星燃把圍巾解下，系到她的脖頸。

    兩樣?xùn)|西都還帶著屬于它們主人的體溫和氣息，江晚怔愣：“我不用——”

    “小燃！”

    校門口有人喊。

    江晚和程星燃同時望過去，是個中年男人，正在飛奔過來。

    程星燃拉開車門：“上車?！?/br>
    “喔，好?！苯碇荒軒е拿弊雍蛧磴@到車?yán)铩?/br>
    車內(nèi)已經(jīng)提前開了暖氣，瞬間就讓她的身體溫暖起來。

    江晚抓住面前的圍巾，低頭蹭了蹭。

    跟上次不是同一條，但也是很柔軟的觸感。

    車門關(guān)上，江晚把手放到暖風(fēng)出口上吹，轉(zhuǎn)過臉。

    程星燃背對著車的方向，在和追上來的中年男人講話。

    這樣一對比，程星燃寬肩長腿的身形更加明顯，足足比面前的中年人高了一個頭。

    半點圓肩駝背都沒有，站姿優(yōu)越，肩頸修長，側(cè)顏幾近完美，垂著的睫毛被余暉拉出一長條陰影。

    “捐贈……那幾棟老樓……”

    “保留教學(xué)樓……”

    江晚正偷偷看得入神，忽然，他面前的中年人朝車窗的方向探頭。

    “！”江晚倏地一下就把腦袋縮了回去。

    這人就是化成灰了她也記得。

    那會兒她放學(xué)去上網(wǎng)，幾回都差點被他逮住。

    等了幾秒，她才敢小心翼翼從車窗瞄出去。

    中年男人好像很高興，拍拍程星燃的肩膀。

    也不知道兩人說了什么，程星燃也回頭向她的方向淡淡掃了一眼。

    江晚立即若無其事地移開視線，假裝在看窗外的風(fēng)景。

    交談結(jié)束，后者重回車上。

    等車身啟動，江晚想了想剛才聽見的只言片語，沒忍住問：“你剛才……是在談學(xué)校捐贈的事嗎？”

    “嗯?！背绦侨颊{(diào)整暖風(fēng)口，對到副駕駛位。

    江晚盯著他指骨分明的手看了兩三秒，停頓半晌，問：“捐一棟樓？”

    “不是?！避嚻骄彽亻_出去，程星燃道，“學(xué)校太老了，政府要拆，我想試試能不能改成擴建，保留老校區(qū)。”

    江晚輕輕喔了一下。

    保留老校區(qū)……那她還有機會再找時間過來看看程星燃念書的地方？

    當(dāng)年怎么就沒多注意一下……

    “你這周什么時候回臨海？”程星燃的嗓音打斷她的思緒。

    “明天就可以，我跟楊嘉嘉約好了，還有我弟弟幫忙，很快的，一天就能搞定?！币庾R到他是在問簽證，江晚趕緊回答。

    “嗯。”程星燃調(diào)轉(zhuǎn)車頭，“辦好告訴我，給你買機票。”

    “……好喔。”江晚乖乖答應(yīng)。

    -

    等到出發(fā)這天，aog的其他人剛好有比賽，沒法送他們。

    江晚和程星燃跟所有人道別，一起去了國際機場。

    兩人早早起床，卻沒想到天氣原因，飛機晚點。

    在候機廳里靜坐了兩個多小時，語音廣播里仍然是還要繼續(xù)等待的消息。

    早上起太早，加上意識到要跟程星燃單獨出來旅行，昨天夜里興奮得一整夜都沒睡著。

    貴賓候機廳里非常安靜，江晚瞅了瞅身邊坐著的人。

    程星燃單手握著手機，插著耳機，在看賽事直播。

    江晚趁他不注意，低頭小小地打哈欠。

    “困了可以先睡一會兒，應(yīng)該還要很久?！惫凡砰_了個頭，程星燃還是注意到動靜，他伸手，“包我?guī)湍隳?？?/br>
    “不不不，我不困?！苯砹ⅠR把后半個哈欠吞了回去，“我就……玩手機久了，眼睛有點累?！?/br>
    江晚抱著懷里的小背包，把手機屏幕按滅。

    程星燃看她片刻，嗯一聲，也沒堅持。

    但江晚顯然只是在逞強。

    她說完不困，過了還沒五分鐘，人就已經(jīng)意識迷糊，上下眼皮打架。

    腦袋歪了幾下，身體依循著本能找到旁邊可以依靠的地方，徹底陷入睡夢。

    肩膀落上輕微的壓力。

    程星燃偏過頭，對上江晚的睡顏。

    女生的臉很小，一只手掌就能完全遮蓋，此時從上往下，更顯得整個依偎在他身上。

    黑色外套把江晚的皮膚襯得更白皙，兩頰沒了平日里和他說話時的紅暈，只有光線在她睫毛投出的陰影。

    睡姿的緣故，江晚半邊臉壓在他大臂，淡色的唇輕啟，嘴嬌氣地嘟了起來。

    程星燃垂下眸光，盯著她的唇角的小絨毛看了幾秒。

    曾經(jīng)他也這樣看過江晚。

    但那是很多年前，他正處于人生最重要的十字路口。

    許多人說程星燃的人生很完美，家境好，生得也好，職業(yè)生涯更是一帆風(fēng)順。

    其實不是。

    他那時候剛剛下定決心放棄保送名額，不顧跟家里鬧翻，毅然投身自己熱愛的比賽。

    但當(dāng)年的電競行業(yè)遠(yuǎn)遠(yuǎn)不發(fā)達，比賽也沒有現(xiàn)在這么嚴(yán)格的標(biāo)準(zhǔn)，更談不上教練或是團隊。

    隊友屈服于金錢的誘惑，賽事失利，求職被z6拒絕，十七歲的程星燃無路可退。

    他坐在一家網(wǎng)吧里，打了一下午的pubg，看著屏幕上夸張的擊殺數(shù)，冷淡又茫然。

    那是程星燃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想過棄賽。

    但他碰到了江晚。

    剛放學(xué)的小女生嗓音稚嫩又清甜，顯然是躲避家長偷跑到網(wǎng)吧里的，跟老板娘說了好半天討好的話。

    程星燃原本沒太注意，打完最后一局，拿起參賽表就想離開。

    突然有人拽住他的衣袖。

    “我說過要堅持我的選擇，你不用再——”他只當(dāng)是又有人要來說教，一回頭，撞進女生那對貓兒一樣的圓眼睛里。

    程星燃的話音卡在半途。

    小女生個子很小，看上去都不像高中生，像個偷穿高中校服的高年級小學(xué)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