怪物的新娘 第269節(jié)
她的手被銬在金屬椅子上,兩條腿被鎖在椅腿上,只有左手可以動彈。 她左手的力量有限,勉強可以扳倒一個中等體型的成年男性,但她并不想用這只手去測試“克雷格”的力量是成年男性的多少倍。 就在這時,“克雷格”突然上前一步。 謝黎心臟狠狠抽動了一下。 它向前俯身,伸出一根手指,按在她的手銬上。只聽“嘀”的一聲,它用指紋解開了她的手銬。 謝黎一愣。 “克雷格”看著她,像是在等她說話。 它的眼神很明顯——說下去,給它一個不殺她的理由。 謝黎大腦高速運轉(zhuǎn)起來,手上卻沒有閑著,彎下腰,飛快解開了自己腳踝上的束縛帶。 她終于站了起來,一顆心卻始終提在嗓子眼。 “克雷格”的手指似乎具有某種黏性,在她的手背上留下了一道黏滑的濕痕。 她幾乎是竭盡全力,才沒有當著“克雷格”的面擦掉那道濕痕。 “……你,”她斟酌著說道,“還有同伴嗎?公司的支援很快就會到,我先送你們離開這里吧?!?/br> “克雷格”沒有說話,轉(zhuǎn)過身,往前走去。 謝黎別無他法,只能硬著頭皮跟了上去。 一路上,她的胃部從未如此難受——到處都是開膛破肚的尸體,有的殘骸甚至失去了人形,讓她想起了食品工廠里的人造羊rou,淡粉色的肌rou細胞在培養(yǎng)皿內(nèi)擴張、收縮。 回想起“克雷格”手指黏濕的觸感,謝黎更想吐了。 再忍忍,她告訴自己,比這更血腥的場面又不是沒見——好吧,她還真沒見過。 穿過一條金屬走廊,她似乎來到了研究所的休息廣場,正中央的巨型屏幕正在播放生物科技的廣告—— “……在自然界,菌根網(wǎng)絡(luò)甚至可以影響整片森林的生長、繁殖,甚至是生存策略?!?/br> “我們利用這種天然的網(wǎng)絡(luò)結(jié)構(gòu),發(fā)展出一種全新的計算模式……” “相信我們,總有一天,自然會回來。”旁白聲情并茂地說道,“生物科技,讓自然計算,以生物塑造未來。” …… 謝黎瞥了一眼。 她雖然讀書不多,但還是知道菌根網(wǎng)絡(luò)是很久之前的概念了。 早在半個世紀前,就有人在研究這方面的生物計算機,那時奧氏蜜環(huán)菌還是世界上最大的活生物體,年齡高達2400歲,占地約8.9平方公里。 假如“生物計算機”是個可行的概念,當時就該被研究出來了。 這顯然是生物科技給公眾畫的一個環(huán)保餅,試圖挽回搖搖欲墜的口碑。 畢竟,連她都知道,生物系統(tǒng)是多么復(fù)雜——包含不同類型的細胞、分子和蛋白質(zhì)。 這些東西的交互是非線性的,基本不可能用數(shù)學模型精準描述。 而且,就算“菌根網(wǎng)絡(luò)-生物計算機”被成功研發(fā)出來,也不實用。 傳統(tǒng)計算機不會受到溫度、濕度、光照等因素的影響,菌根網(wǎng)絡(luò)作為生物系統(tǒng)的一部分,卻會時刻受到這些因素的影響。 有研究這個的時間,不如去研究量子計算機。 ……除非,公司有不得不研究“菌根網(wǎng)絡(luò)-生物計算機”的理由。 越往前走,生活氣息越濃。 金屬墻上也出現(xiàn)了裝飾性的畫作。 謝黎的適應(yīng)能力很強,一路走來,緊繃的神經(jīng)已松弛不少,看到“克雷格”灰白色的眼珠,也不會猛起雞皮疙瘩了。 不知走了多久,她看到一架純黑色的三角鋼琴,黑白琴鍵正在自動演奏,流淌出舒緩而優(yōu)雅的音符。 跟外面血腥可怖的場景相比,這里簡直是一個與世隔絕的天堂。 腳下也從冰冷光滑的金屬地板,變成了細膩柔軟的羊毛地毯。 謝黎習慣去探索周圍的環(huán)境。她看了看四周,忍不住蹲下來,摸了摸地毯上的羊毛。很軟,是真的羊毛,不是合成材質(zhì)。 她不由有些吃驚。 這么說吧,普通人掙十輩子的錢也買不起地上這張地毯。 這里住的到底是誰? 真的是受害者嗎? “克雷格”不會要把她帶到生物科技ceo的房間去吧? 繼續(xù)往前走,她漸漸叫不出周圍擺設(shè)的名字了,貧窮限制了她的想象力。 就連腳下的地毯,她也僅僅是知道很貴,具體有多少個零,完全一無所知。 不過,盡管四周的布置看上去安全而舒適,謝黎卻由衷感到不安,總感覺如芒刺在背。 回頭一看,只看到了一個監(jiān)控攝像頭。 難道還有公司的人活著? 不太可能。 應(yīng)該只是她的錯覺。 幾分鐘后,她來到一個會客室,兩邊放置著柔軟的白色沙發(fā),正面是一幅巨型油畫,一個男人西裝革履,坐在辦公桌后面,修長十指相對抵在鼻子上,五官清峻,神色溫和。 這個男人長得很好看,謝黎第一時間注意到的,卻不是他的五官,而是他的氣質(zhì)。 他無論是微笑還是坐姿,都顯得平靜而優(yōu)雅,有一種讓人想要服從的氣場。 這樣的人大多身居高位,控制欲極強,即使在混亂不安的公共場合說話,也會有不少人安靜下來側(cè)耳聆聽。 ——這個男人很有可能是公司的高管。 謝黎仔細回憶了一下生物科技公布的高管照片,對他一點印象都沒有。 這時,“克雷格”走上去,打開油畫旁邊的一扇門,對她發(fā)出嘶啞的聲音:“……過……來……” 沒有比這更詭異的場景了。 面容僵硬的怪物替她打開了一扇門,邀請她進去。 她進去以后,會看到什么呢? 沉睡的公主,還是生化危機里的喪尸? 謝黎閉了閉眼,深深吸了一口氣,走過去,映入眼簾的卻是一個銀白色的……籠子。 籠子很大,里面有床,有書柜,有書桌,有淋浴頭,有全自動馬桶,甚至有限量發(fā)行的高科技電子設(shè)備,但沒有遮擋物。 連浴簾都沒有。 很明顯,有人想要羞辱籠子里的人。 更讓她驚訝的是,籠子里的人,居然是會客室畫里的男人。 他正坐在床上,手上拿著一本書,漫不經(jīng)心地翻到下一頁。 聽見腳步聲,他頭也沒抬,語氣彬彬有禮:“不好意思,這里不是外人來的地方,需要我為你叫工作人員么?!?/br> 男人的態(tài)度出乎意料的溫和友好。 謝黎一愣,差點沒能反應(yīng)過來:“……工作人員應(yīng)該都死了?!?/br> 男人頓了一下,終于抬起頭來。 他的五官比油畫上的更加標致,但不知是否過于標致的緣故,謝黎看不出他在想什么。 他的表情像被什么釘死了一樣,沒有泄露出一絲一毫的情緒波動:“是么,這真是一個不幸的消息,我還被關(guān)在這里呢?!?/br> 他的口吻太自然太平淡了,就像在說“真可惜,今天下雨,我沒有帶傘”一樣。 謝黎差一點順著他的話往下說“沒關(guān)系,我可以救你出來”。 幸好,她理智及時勒住了沖動。 這個男人的身份絕對不簡單。 她是一個冷靜的人,男人卻遠遠比她還要冷靜,幾乎冷靜到了冷酷的地步,然而他臉上卻掛著一副溫柔迷人的微笑。 如果不是外面死了一堆人,謝黎差點被他的微笑蒙騙過去。 最重要的是,他有一幅巨型油畫掛在公司的研究所。 什么樣的人,公司會把他的個人肖像掛在研究所里? 表面上,他被囚禁在牢籠之中,周圍的基礎(chǔ)設(shè)施卻一樣沒少。 就連怪物聽見她的示好以后,第一反應(yīng)也是帶她來見他。 這個男人可能是友好的,但更可能是危險的。 謝黎心念電轉(zhuǎn),審慎地說:“……我可以救你,但你必須回答我?guī)讉€問題?!?/br> 男人微微頷首:“請說。” “你叫什么名字?” “修。” “為什么被關(guān)在這里?” “這恐怕不能告訴你?!毙薜穆曇羰冀K非常溫和,“我不想你惹上麻煩?!?/br> “我是警察?!敝x黎說,“不怕麻煩。” “好吧,警官。”他思考了一下,答應(yīng)了下來,“我是菌根生物計算機的設(shè)計者。他們招募我時,說得非常動聽,說是想讓科技與自然和平共處。但在這里待了一段時間后,我發(fā)現(xiàn),他們的真實目的是利用生物計算機,讓生物科技的ceo實現(xiàn)永生。” “永生?” “是的?!彼c頭,“生物計算機不像傳統(tǒng)計算機,需要人類幫忙按下開機鍵,只要可以進行光合作用,就能一直運行下去?!?/br> “然后呢?”謝黎問。 “然后,我拒絕了,”他輕輕一聳肩,“就被關(guān)在這里了?!?/br> 謝黎盯著他的眼睛:“你覺得我會信你的說辭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