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讓她起雞皮疙瘩的是，漆黑人影似乎不僅可以影響人類的情緒，還可以影響周圍植物的生長方向。

    早上，她喝著咖啡，拉開窗簾, 看到落地窗上爬滿常春藤的那一刻，差點(diǎn)一口噴出來。

    只見常春藤如同鮮綠色的活物一般, 在落地玻璃窗上縱橫交錯，相互摩戛，相互刮-蹭，編織出一張鮮活蠕動的巨網(wǎng)。

    枝葉摩著枝葉，莖蔓絞著莖蔓，幾乎可以聽見向前蔓延的窸窸窣窣之聲。

    李窈：“…………”

    漆黑人影再不告訴她，他是個什么東西，她真的有可能被嚇?biāo)溃。。?/br>
    李窈不理解，漆黑人影為什么要隱瞞自己的物種。

    這些天，他不管干什么，眼睛都粘在她的身上。

    哪怕她走到他后面，打開冰箱，拿個冰可樂，他都會直勾勾地盯著她。

    而且，整個過程中，他會一直保持剁切的動作，甚至連剁切的速度都不會改變，腦袋卻轉(zhuǎn)了一百八十度，保證她的身影始終處于視網(wǎng)膜的中心。

    有時候，由于轉(zhuǎn)頭的幅度超出人類生理極限，他的頭顱甚至?xí)l(fā)出令人發(fā)瘆的咔嚓聲，像上次那樣直直地垂落下去。

    她連這種掉san的場景都接受了，還有什么接受不了。

    ……除非他的真身比這還要恐怖。

    李窈快要好奇死了，心里仿佛有一百只小貓咪在瘋狂磨爪子。

    她決定今晚去套漆黑人影的話。

    晚上，漆黑人影做了三菜一湯——不同國家的三菜一湯，幾乎擺滿了長餐桌。

    他一身西裝革履，一只手背在身后，另一只手舉著托盤，舉止優(yōu)雅地為她送上主食。

    如果不是送餐的時候，他仍然眼也不眨地盯著她，眼中癡迷的情緒如同某種炙燙欲燃的黏液，她差點(diǎn)被他這副正經(jīng)的樣子唬住。

    必須承認(rèn)，她并不討厭他這種黏乎乎的眼神，甚至有點(diǎn)……喜歡。

    在其他人的眼中，她是小偷、騙子、失敗者，住在棚戶區(qū)的下等公民，注定下地獄的人。

    在他的眼中，她卻什么都不是，只是李窈，一個討人喜歡的獨(dú)立靈魂。

    他不懂人類社會的道德，不知道貧富與階級，不明白公司是一個怎樣的存在，所以不會去審判她為了生存而干的那些缺德事。

    再說，以他戀愛腦的程度，就算他知道她是個騙子，估計也會在旁邊加油助威。

    ……當(dāng)然，前提是他不知道她騙過他。

    李窈心事重重，筷子卻沒有停下過。沒辦法，漆黑人影做的飯?zhí)贸粤恕e的不說，光憑這出神入化的廚藝，就讓人很想娶他！

    她又吃了好幾口，才勉強(qiáng)?？辏聊ブ趺磸乃抢锾自?。

    漆黑人影一直看著她，見她擱下筷子，有些疑惑：“不好吃嗎？”

    “好吃。”李窈點(diǎn)點(diǎn)頭，故意唉聲嘆氣地說，“但我一想到一件事情，就食不下咽?！?/br>
    漆黑人影果然上鉤了，微微皺眉：“什么事情？”

    李窈繼續(xù)嘆氣：“我們是情侶對嗎？”

    他點(diǎn)頭。

    “那你知道，情侶之間除了接吻，還能做什么嗎？”

    他想了想，伸出一只手，扣住她放在桌上的手，與她十指相扣。

    李窈：“………………”

    她傻了，你小子來真的，真這么純情？

    她臉上愁苦的表情差點(diǎn)沒繃住，嘴角微抽：“我指的不是牽手。你仔細(xì)想想，情侶之間除了接吻和牽手，還能干什么……”

    漆黑人影陷入沉思。

    李窈吃了一塊有機(jī)蜜瓜，試圖冷靜下來，下一刻，漆黑人影的話卻讓她嗆咳起來。

    他說：“對你好，為你洗衣做飯打掃衛(wèi)生。你渴了，給你遞上飲料。你餓了，為你送上小點(diǎn)心。你去哪兒我就去哪兒，你說什么我就信什么。如果有人詆毀你，我會選擇相信你，然后把他處理干凈。如果你的感受和我的目標(biāo)沖突，我會毫不猶豫放棄自己的目標(biāo)，選擇照顧你的感受?！?/br>
    李窈：“…………”

    她驚了，他還真拿戀愛腦的標(biāo)準(zhǔn)要求自己？等下，這些話都是誰告訴他的？

    她拿起餐巾的一角，捂住不停咳嗽的嘴。

    漆黑人影立刻遞上一杯冰鎮(zhèn)果汁，同時緊盯著她的嘴唇，似乎只要她喝一口，他就會拿起手邊的紙巾，為她擦去唇邊的水漬。

    李窈：“……這些東西，你都是從哪里看的？”

    如果漆黑人影是普通人類男性，他會說：親愛的，我不明白你在說什么，你在質(zhì)疑我對你的感情嗎？這些都是我的肺腑之言。

    但他不是，幾乎是立刻就溫順地答道：“網(wǎng)上看的。”

    “……”李窈說，“哪個網(wǎng)上？搜出來給我看看?！?/br>
    漆黑人影聽話地搜了出來，遞給她。

    李窈定睛一看，是個問答網(wǎng)站，原標(biāo)題是：【為什么最近又開始流行“戀愛腦”這個詞語了？這詞到底是褒義還是貶義？】

    贊最多的一個答案：

    【戀愛腦一般是指當(dāng)一個人處于戀愛狀態(tài)時，對戀人的長相和行為過分寬容，甚至?xí)鲆曇恍┟黠@的缺點(diǎn)或問題。

    比如，為了取悅對方，包攬家務(wù)活兒，一個人洗衣做飯打掃衛(wèi)生，或購買極其昂貴的禮物，哪怕自己窮困潦倒身無分文。

    又比如，過于專注于對方的一舉一動，而忽略與親朋好友的關(guān)系，甚至為了跟對方在一起，放棄原本的工作或興趣愛好。

    還有，毫不猶豫地相信對方的說辭，哪怕對方說的謊滴水全漏。

    看了我上面的舉例，你還覺得“戀愛腦”是一個褒義詞嗎？】

    李窈：“………………”

    不管提問者有沒有把“戀愛腦”當(dāng)成褒義詞，反正漆黑人影似乎高度認(rèn)可這個答案，幾乎把這一回答當(dāng)成標(biāo)準(zhǔn)答案一比一執(zhí)行。

    李窈不知道該露出怎樣的表情，說實話這樣的事情經(jīng)歷太多，她都有點(diǎn)麻木了。

    漆黑人影卻很在意她的看法：“你覺得我還有改進(jìn)的余地嗎？”

    李窈：“…………”

    等下，她差點(diǎn)被他繞進(jìn)去，忘了自己本來想要問什么了，重點(diǎn)不是幫他如何變得更加戀愛腦，重點(diǎn)套出他是什么物種！

    李窈深深吸一口氣，清了清喉嚨：“有。你忘了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br>
    漆黑人影面露茫然：“什么事情？”

    “繁衍?！崩铖河蒙狭酥肛?zé)的語氣，“雖然我并不想繁衍后代，但這并不是你無視我生，理需求的理由。

    她站起來，拍拍他的肩膀：“我沒有想到，你考慮了那么多，卻一點(diǎn)也沒有考慮我的感受……你自己好好想想吧，言盡于此！”

    說完，李窈離開了餐廳。

    一路上，她有些惴惴，感覺自己的語氣似乎太重了。

    漆黑人影唯一的缺點(diǎn)，就是不是人類。其他方面，他簡直就是完美的結(jié)婚對象。

    她還這么pua他，內(nèi)心不由一陣?yán)⒕巍?/br>
    他害羞又敏感，對她真心以待，她卻這么指責(zé)他……他不會難過到掉眼淚吧？

    李窈沒走兩步，已經(jīng)開始后悔了。

    算了，說出去的話，潑出去的水，大不了他坦白自己的物種以后，她多哄哄他好了！

    害羞又敏感的漆黑人影，坐在餐廳里，神色與其說是難過，不如說是迷惑。

    他知道“繁衍”的意思。但是，不同的種族繁衍方式不同，他并不知道人類的繁衍方式，也不知道什么是生，理需求。

    他花了幾分鐘，了解這兩個詞的含義。

    十分鐘以后，他發(fā)現(xiàn)只要涉及這兩個詞，四面八方的聲音就會變得躁動而暴力，充滿了冷酷、憤怒、急促的鼻息與咒罵。

    貧民窟，電梯里。

    酒吧舞女和小混混正在接吻。

    舞女的妝容已經(jīng)花了，鼻翼滲出白色的汗珠。小混混皮膚黝黑，肌rou緊實，單手抓住她的頭發(fā)，扯過她的腦袋，從后面與她接吻。

    汗味、煙味、硝煙味……連空氣都是汗淋淋的。

    汗?jié)竦囊r衫緊貼著濡濕的裙子。

    李窈說的是這個嗎？

    但這些畫面，與戀愛腦的意思完全相悖。

    漆黑人影的理解能力并不差。

    從某種程度上，他的頭腦甚至比大多數(shù)人類都要優(yōu)秀，只是因為不懂人情世故，一舉一動才顯得分外滑稽。

    他看出了這些畫面的暴戾意味。

    鉗制，鎖喉，撲咬。

    仿佛冷漠兇狠的掠食者，以及毫無還手之力的獵物。

    他理解的“戀愛腦”意思，卻是對李窈百依百順，決不違逆她的意愿。

    為什么會這樣？

    人類不僅情感十分復(fù)雜，戀愛時的行為也難以理解。

    愛一個人時，會同時出現(xiàn)憐愛與憎恨的情緒就算了。

    對待同一個人，居然也可以既溫順又暴力。

    他獨(dú)自消化了一會兒李窈的意思，突然明白她想說什么了。

    她的意思是，他太過溫順，不夠暴力……是嗎？

    畢竟，他現(xiàn)在只學(xué)會了欺騙，還有脅迫、掠奪和嫉妒沒有學(xué)會。

    第177章 chapter 2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