怪物的新娘 第196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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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時,明瑯已經(jīng)秘密接受了將近五年的訓(xùn)練。 白天,她是毫不起眼的貧困學(xué)生;晚上,卻是身穿作戰(zhàn)服的公司特工。 簡直是電影里的情節(jié)。 她卻絲毫不覺得興奮,只感到身心俱疲。 如果可以,她并不想學(xué)習(xí)如何計算榴彈發(fā)射器的彈道和落點,只想近距離擰斷教官的脖子。 但這顯然是一種妄想。 教官接受過生化改造,臂圍高達七十厘米,一根手指就能撂倒她。 那天,教官突然宣布: “今天是你們的幸運日,總部那邊想要一個最好的殺手,去當(dāng)繼承人的保鏢。” “但不幸的是,今天也是你們的忌日——你們知道,我只會用一個辦法,來挑選‘最好的’?!?/br> 明瑯聽見這話,頓時不寒而栗。 她知道教官說的“辦法”是什么。 他想讓這群精銳殺手互相殘殺,誰活下來了,誰就是“最好的”。 明瑯并不是自愿成為沈澹月的保鏢。 她是被迫的。 她只是想要活下去。 那是她記憶中最恐怖的一幕——教官話音落下的一瞬間,所有人的眼神立刻變了。 人人都想活下去。 槍聲、腳步聲、肢體撞擊的聲音、刀刃扎進臟器的沉悶聲響、慘叫、求救、哭泣求饒聲……直到現(xiàn)在,她回想起那些畫面,仍然會感到寒意上涌,渾身發(fā)冷。 她是最后的勝者,也是最后的輸家。 教官一腳踩進血泊里,步伐輕快地走過來,自上而下地看著她,語氣近乎和藹可親: “親愛的,別告訴我,你在內(nèi)疚。這么軟弱,在這個世界可活不下去?!?/br> “高興一點兒,你馬上要成為大公司繼承人的貼身保鏢了?!?/br> 明瑯垂下眼睛,沒有說話。 她恨透了資本家。 正式成為沈澹月的保鏢之前,她還要接受一項試煉——跟蹤沈澹月,不被發(fā)現(xiàn)。 她沒什么情緒地應(yīng)下了這個任務(wù)。 沈澹月身邊的人都沒有她厲害。畢竟,她是數(shù)百個殺手里“最好的”存在。 或許,她的基因里真的刻下了“殺戮”兩個字。 她很少用槍,也不喜歡射擊,射擊成績卻沒有一次不是滿分。 她骨架輕且小,一般來說,在近身格斗中很難占據(jù)優(yōu)勢,但每一次她都能以柔克剛,輕松撂倒對方。 明瑯像散步一樣,跟在沈澹月的身后。 她發(fā)現(xiàn),沈澹月似乎是一個好人。 他時常一身黑色大衣,里面是白襯衫和黑西褲,行走于骯臟潮濕的貧民區(qū),溫聲慰問或悲傷或痛苦的普通人。 他有一頭霜雪般潔凈的銀白色短發(fā),瞳仁色澤淺淡,鼻梁高挺,輪廓清晰,下顎角凌厲而分明。 他似乎有潔癖,總是戴著一副黑色皮手套,手指修長而骨感。 他是她見過的最好看的男人。 …… 明瑯太自信了,完全沒想到沈澹月會發(fā)現(xiàn)她。 她以為,他像電影里演的那樣,是一個浮躁、膚淺、裝模作樣的花花公子。 誰知,他不僅察覺到了她的跟蹤,還迅速制服了她,將冰涼的小刀抵在她的咽喉上。 她太輕敵了。 幸好,她臉上戴著納米級的易-容-面具,除非他直接用手觸碰她的臉龐,否則他不會發(fā)現(xiàn)她的五官上籠罩著一層薄薄的電子網(wǎng)格。 “小姑娘,我可以問問你是誰嗎?”他說的是英語,聲音低沉而溫和,慢條斯理,卻隱隱透出幾分駭人的殺氣。 明瑯大腦高速運轉(zhuǎn),急中生智,大聲喊道:“我有‘通譯寶’!” 他頓了一下,似乎不明白她的意思。 她故作屈辱地說:“我買得起同聲傳譯設(shè)備!你不用專門換成其他語言!” 作為訓(xùn)練有素的殺手,她的演技也訓(xùn)練有素。 此刻,她完美扮演了一個自尊心受損的貧民區(qū)女孩。 沈澹月居高臨下地盯著她,似乎在評判她的話是否可信。半晌,他松開了對她的鉗制,溫和地說道: “很抱歉,我沒用過同聲傳譯設(shè)備。我不相信任何電子設(shè)備。” 這一次,他用的是中文。 明瑯恐懼地看著他,希望他能快點兒離開。 沈澹月卻站在原地,甚至當(dāng)著她的面,用英語跟屬下對話:“——換一個地方,這里有無辜的平民。” 他真的相信了她是平民,還是在試探她? 明瑯擠出眼淚,緊緊地抱住自己的雙膝,驚慌失措地望著他。 沈澹月垂下銀白色的眼睫毛,盯著她看了片刻,說道:“希望下次見到你時,你能告訴我,你為什么哭得那么傷心?!?/br> 明瑯心臟停跳,差點以為自己的身份暴露了。 幸好,沈澹月說完這話,就離開了。 之后,她正式成為他的保鏢。 沈澹月不冷不熱地看了她一眼,完全是看陌生人的眼神。 她似乎并沒有暴露。 直到有一天,她收到父親的死訊,因為長期接觸有毒廢料和生物廢料,她父親患上了肝癌,不治離世。 她有錢,可以給父親換上最好的仿生肝臟。她想不通,母親為什么不早點告訴她這件事。 母親卻說,我們不想影響你。 什么叫不想“影響”她? 明瑯簡單調(diào)查了一下父親的死因,立刻明白了。 表面上,她父親的死,是因為長期接觸有毒廢料和生物廢料,以及工廠的冷血和利益熏心。 實際上,他死于荒謬的制度,死于公司的統(tǒng)治。 她現(xiàn)在是公司繼承人的保鏢,前途一片坦蕩光明。 于是,她母親瞞下父親的死訊,希望她繼續(xù)為公司效忠,繼續(xù)一無所知地為公司殺人。 明瑯站在樓道里,看著這條殘忍的消息,忍不住痛哭出聲。 那是她第一次掉眼淚。 她從不掉眼淚。 她是一個堅強的女孩。 因為堅強,她通過了高科公司的潛能評估測試;因為堅強,她挺過了恐怖的訓(xùn)練;因為堅強,她從數(shù)百人的死斗中活了下來。 現(xiàn)在,她終于崩潰了。 腳步聲響起,有人朝她走了過來。 她像應(yīng)激的貓似的猛地抬頭:“——別過來!” 說完這句話,才發(fā)現(xiàn)來人是沈澹月,她的頂頭上司。 明瑯立即抬手,想要擦干眼淚:“對不起,我不知道是您……” 沈澹月卻一把攥住了她的手腕。他的手掌很熱,如同無形燃燒的火焰,燙得她打了個哆嗦。 他比她高出太多,視線居高臨下,是俯視的姿態(tài)。 然而,他卻像犯了某種癮一般,目不轉(zhuǎn)睛地盯著她,呼吸逐漸變得粗重。 不知是否她的錯覺,她感覺,他的眼中似有兩種可怖的情緒在相互拉扯,相互磨合,相互膠結(jié)。 片刻,他松開她的手腕,聲音冷而?。?/br> “我好像說過,希望下次見到你時,你能告訴我,你為什么哭得那么傷心。” 明瑯聽見這話,只覺得一股寒氣直沖頭頂,后背汗毛根根炸開。 ——他一直知道,是她在跟蹤他。 明瑯喜歡上沈澹月的原因很簡單。 他并不浮躁,也不膚淺,甚至聰明得可怕,完全可以成為一個沒有弱點的剝削者、侵略者,像他父親一樣在高樓大廈里運籌帷幄、生殺予奪。 他卻放棄了這一身份,來到了底層人民的中間。 每次她看到“彌撒亞”三個字時,都會想起沈澹月。 彌撒亞放棄了神子的身份,來到人類的中間,甚至為了人類而被釘死在十字架上。 沈澹月也差點…… 明瑯不明白,他為什么會變成現(xiàn)在這樣。 在她的記憶里,沈澹月一直是個冷靜、溫和、理智、高尚的人。 如果不是他為了一己私欲,清空整個購物中心,引起公司的猜忌,公司根本不會貿(mào)然對反公司聯(lián)盟發(fā)動進攻。 他變了太多,陌生得讓她害怕。 明瑯深深吸氣,攥緊手中的訪問密鑰,朝基地的大門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