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她遠點。

    整個世界，似乎只剩下這一句話。

    沒人知道，這個“她”是誰。

    就連裴析都不太敢確定，是不是身邊的秋瑜。

    只有秋瑜知道，這個“她”指的就是她。

    窺視者不允許裴析靠近她。

    她第一次見到這么瘆人的場景，手心滲出黏膩的冷汗，下意識撥出一個號碼。

    幾秒鐘后，那邊接通，陳側(cè)柏冷靜平穩(wěn)的聲音響起：“秋瑜？”

    秋瑜深深吸氣，許久才勉強遏制住顫抖的呼吸：“……可以過來接我嗎？”

    陳側(cè)柏什么都沒有問，就像當初沒有問她為什么迷路一樣：

    “我馬上過來?！?/br>
    電話掛斷。

    裴析看著秋瑜，似乎想問這是怎么一回事。可他只要稍稍靠近秋瑜，四面八方的廣告牌和霓虹燈就會瘋狂閃爍。

    光天化日之下，這樣的畫面詭異至極，令人背脊發(fā)冷。

    “……居然真的是因為你，”裴析神色復(fù)雜，“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秋瑜搖搖頭：“我也不知道?！?/br>
    她閉上眼睛，給窺視者發(fā)了一條消息：

    你瘋了嗎？

    窺視者沒有回復(fù)?！　〉?，“他”還在看著她。

    一如既往地看著她。

    第54章 chapter 17

    陳側(cè)柏開車抵達時, 天色晦暗了下去，飄起了小雨。

    雨霧朦朧，車燈如同兩道穿透力極強的目光, 直直朝她望來。

    秋瑜不由擋了一下眼睛。

    車在寫字樓前停下。

    駕駛座車門被打開。

    陳側(cè)柏一身黑色長大衣, 身形高大挺拔, 撐著黑雨傘，穿過濕濛濛的雨霧, 向她走去。

    他身后是失控閃爍的霓虹燈牌, 經(jīng)過緊急搶修, 全息投影和巨幅廣告牌已經(jīng)恢復(fù)正常，只剩下霓虹燈牌損壞的燈管, 一時半會難以換下來。

    雨水與燈光, 機械空洞的廣告念白，來往車輛的噪音。

    一切是那么光怪陸離。

    秋瑜看著這一幕, 心里莫名彌漫開一絲不安，像是下一秒鐘就會被什么吞噬似的。

    她三步并作兩步，快步走到陳側(cè)柏的傘下, 緊緊抱住了他的腰。

    陳側(cè)柏伸手扣住她的后腦勺：“害怕？”

    秋瑜搖頭：“……我只是不明白，為什么是我?！?/br>
    “別多想, ”陳側(cè)柏手下移, 按住她的后頸，將她摟到傘下，他比她高太多，她仰頭只能看到他凌厲的下顎線，“可能并不是針對你。”

    秋瑜微愣：“?。俊?/br>
    陳側(cè)柏平靜地說：“入侵市中心的廣告屏沒那么簡單, 幾乎每個廣告屏都有防入侵程序，只要黑-客試圖入侵, 防入侵程序就會切斷他的所有神經(jīng)聯(lián)結(jié)。除非入侵者的水平遠遠超過設(shè)計防入侵程序的人，否則幾乎不可能入侵成功?！?/br>
    “但這程序是由生物科技的網(wǎng)絡(luò)專家設(shè)計，能攻破的人少之又少?！彼D了頓，“所以，別想太多了?！?/br>
    秋瑜看著不遠處被雨水淋濕的霓虹燈牌，那原本是一個酒吧的招牌，上面有中文、英文和日文，入侵者卻用這三種語言強行拼湊出了“離她遠點”的意思，看上去怪異而令人毛骨悚然。

    她隱約感覺有哪里不對，但陳側(cè)柏沒必要也不可能欺騙她，遲疑片刻，慢慢點了一下頭。

    陳側(cè)柏大拇指按著她頸側(cè)的動脈，不動聲色地摩-挲了一下，這是一個充滿壓迫感的動作，秋瑜卻毫無察覺。

    他瞥了一眼她身后的拍攝無人機：“等下還有采訪？”　　他話題轉(zhuǎn)移得太自然，秋瑜慢了一拍才反應(yīng)過來：“啊，有?！?/br>
    “還去嗎?！?/br>
    秋瑜苦著臉說：“既然不是針對我的話……當然要去?？蒲腥藛T那么忙，難得空出時間來配合我們采訪，怎么能不去?！?/br>
    陳側(cè)柏低頭，親了一下她的額頭：“好，我陪你?！?/br>
    “那你工作怎么辦？”

    陳側(cè)柏淡淡地說：“我可以遠程指導(dǎo)他們?！?/br>
    秋瑜松了一口氣，有陳側(cè)柏陪她，應(yīng)該不用擔心安全問題了。

    她心有余悸，忍不住緊緊摟住他的腰，恨不得整個人都掛在他的身上。

    陳側(cè)柏一頓，視線在她臉上一掠：

    “你這樣我怎么走路?！?/br>
    秋瑜悶悶地說：“我不管，我就要抱著你。”

    陳側(cè)柏不語。

    幾秒鐘后，他手臂突然往下一壓，重重地扣住她的腰，力道之重，哪怕隔著一層薄羊絨面料，也讓她感到了某種難以忽視的存在。

    秋瑜一僵，耳根瞬間羞恥發(fā)燙，往后一縮：“我還是自己走吧。”

    陳側(cè)柏輕笑一聲。

    感到他冰冷的呼吸掠過頭頂，秋瑜連頭發(fā)絲都繃緊了，臉頰也轟地燒了起來。

    但她很快意識到，陳側(cè)柏并非那么輕浮的人，他可能是想用這種方式讓她放松下來。

    有那么一刻，她確實忘記了看到廣告牌的驚悚感，只是，對上裴析驚愕的目光后，又回到了心驚rou跳的現(xiàn)實。

    裴析早已冷靜下來。

    他驚訝的并不是廣告牌和芯片被入侵，而是秋瑜對陳側(cè)柏表現(xiàn)出來的依賴感，以及陳側(cè)柏攬住秋瑜的姿勢。

    在此之前，他從來沒有見過，陳側(cè)柏對秋瑜表現(xiàn)出那么明顯的獨占欲。

    在裴析的印象里，陳側(cè)柏一直是一個冷漠到毫無人性的男人，全身上下看不到任何作為生物體的沖動，眼睛永遠只能看到數(shù)據(jù)。

    裴析跟他一起做過實驗，曾親眼看到他比計算機先一步算出結(jié)果。

    盡管理論上，人腦860億個神經(jīng)元所產(chǎn)生的聯(lián)結(jié)方式遠比單個計算機要復(fù)雜，而且目前還沒有發(fā)明出一種算法，能使ai自主進化且產(chǎn)生意識；

    但這只是意味著，計算機難以模擬出人類的思維和意識，想要超越人腦的算力卻十分簡單。

    陳側(cè)柏的計算能力卻超越了計算機。

    裴析第一反應(yīng)是嫉妒。

    自然界，雌性都會優(yōu)先選擇基因更好的雄性。

    陳側(cè)柏出身那么卑賤，但無論是外形，還是智力，甚至是身高，都略勝他一籌。

    裴析很難不感到嫉妒與忌憚。

    幸好，陳側(cè)柏對秋瑜并不感興趣，哪怕他登門拜訪，故意露出男主人的姿態(tài)，陳側(cè)柏也毫不在意。

    裴析以為，只要自己徐徐圖之，就能從陳側(cè)柏手中奪回秋瑜。

    誰知，這才過去多久——距離他們上一次碰面，才過去了一個星期，陳側(cè)柏對秋瑜的態(tài)度就完全變了。

    眼神不再冷漠，充滿了某種幽深晦暗、難以描述的情緒。

    一只手臂始終擱在秋瑜的肩頭。

    裴析有一種錯覺，陳側(cè)柏這副姿態(tài)，展現(xiàn)出了恐怖的保護欲。

    而保護欲的盡頭，是無窮無盡的占有欲和掌控欲。

    因為近乎偏執(zhí)地認為，只有自己不會傷害她，所以她只能被自己占有和掌控。

    裴析心里一驚，他不過跟秋瑜一個星期沒有見面，陳側(cè)柏就意識到了自己對秋瑜的感情，并毫無顧忌向她展示了那種可怕的保護欲？

    不對。

    裴析仔細觀察，發(fā)現(xiàn)陳側(cè)柏無論是跟秋瑜說話，還是擁抱她，親吻她，與她對視的時間都不長。

    像是怕泄露眼底癲狂的情緒。

    裴析笑了，原來還沒有跟秋瑜坦白啊。

    那他就還有機會。

    這么想著，裴析理了理衣服，快步朝秋瑜走去。

    下一秒，陳側(cè)柏卻突然傾斜雨傘，擋住了他看向秋瑜的視線。

    只見陳側(cè)柏將雨傘遞給秋瑜，朝外面的車揚了揚下巴：

    “你先去車里等我。雖然入侵者不一定是針對你，但不排除有這個可能。這段時間，你最好跟裴先生保持距離，以免發(fā)生不必要的危險?！?/br>
    裴析臉上笑意漸漸消失：“為什么要秋瑜跟我保持距離，跟我走得近一些，難道不更加有利于她抓到入侵者嗎？”

    陳側(cè)柏瞥他一眼，鏡片后的目光幾分冷戾：

    “第一，她是我的妻子，我不可能犧牲她的安全去抓捕入侵者；第二，那個入侵者不一定是針對她?！?/br>
    “怎么可能不是針對她？”裴析覺得好笑，“當時，我只要朝她走一步，所有的廣告牌、霓虹燈牌……甚至是紅綠燈都朝我瘋狂閃爍。不是針對她，難道是針對我嗎？”

    秋瑜忽然反應(yīng)過來。

    是啊，入侵者不一定是窺視者，也有可能是裴析的狂熱追求者，因為看到他離她太近，而對他發(fā)出警告。

    陳側(cè)柏的推測不無道理，入侵者可能真的不是針對她。

    秋瑜想了想，說：“裴析，我們這段時間，還是不要見面了吧……你今天不打招呼就過來，其實有點耽擱我工作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