怪物的新娘 第64節(jié)
他清峻的臉上沒什么表情,盯著虛空中的某一點,眼珠緩慢轉(zhuǎn)動,偶爾閃過一道無機質(zhì)的銀光,明顯正在瀏覽什么。 幾秒鐘后,他才淡淡地“嗯”了一聲,算是回應了裴析的話。 秋瑜松了一口氣的同時,又感到一陣不舒服。 陳側(cè)柏作為她的丈夫,絲毫不在意其他男性的越界行為,說明他對她沒有任何感情。 也是,他一直這樣冷漠、禁欲、不可接近。 即使在家里,他的衣服也從未凌亂過,襯衫的扣子總是系到最上方,挽到手肘的袖子總是對稱、對齊。 秋瑜從來沒有見過,他扯開襯衫領口那兩顆扣子。 他時刻維持著衣冠整齊的模樣,與其說是禁欲,不如說是不愿在她的面前暴露出隨性的一面。 他對她筑起冷硬的堡壘,禁止她進入他的世界。 吃完飯,秋瑜披上外套,送裴析出門。 回到家后,她沖了個澡,正要睡覺,卻被陳側(cè)柏一把攥住手腕。 她心一跳,生出一種復雜又矛盾的感覺。 既希望他審問她和裴析的關(guān)系,又希望他維持現(xiàn)狀,一個字都不要問。 秋瑜不知道自己露出了怎樣的眼神。 反正,陳側(cè)柏與她目光交匯后,一字未說。 也有可能是,他原本就不想問。 他一手撮住她的下頜,另一手扣住她半濕的頭發(fā),俯身吻了上去。 她至今還記得,那天他的呼吸,冷得嚇人。 自從2050年起,社會上各種古怪的基因病就層出不窮,陳側(cè)柏可能是遺傳了某種罕見的基因病,才會在情緒激動時,體溫不升反降。 秋瑜之所以對那天記憶深刻,除了對自己的自作多情尷尬不已外,也有陳側(cè)柏冷到極點的體溫的原因。 她屬于體溫偏高的那類人。 于是,一冷一熱之下,她直接被逼出了淚光。 他的眼神是冷的,呼吸是冷的,重重吮-吸她的唇時,交換過來的唾液也是冷的。 仿佛一條森寒兇狠的蛇在她的身上絞-緊,她感到令人心悸的冷意,甚至覺得自己的生命力在被吞食,被汲取。 不過,令她頗感快慰的是,她終于在他的眼里看到了一絲清晰可辨的狩獵欲。 也是第一次,她看見他那么激動,額上、脖頸、小臂都暴起青筋。 原以為他們的關(guān)系會在那天以后,邁入一個全新的階段,沒想到第二天,他就離開了嶼城,前去加州出差。 要不是兩天沒看到他,她甚至不知道他有出差的計劃。 他那天那么激動,并不是因為嫉妒,也不是因為突然對她生出了狩獵欲,僅僅是因為離開嶼城之前,想要釋放一下壓力而已。 就像他們重逢時說的那樣,婚姻里合作的意義大于相愛的意義。 夫妻生活也是一種合作。 沒人會對合作伙伴的異性朋友吃醋。 她的尷尬、不安、不舒服、莫名的矛盾與期待……全是在自作多情。 那天以后,秋瑜不再對裴析的親近感到赧然。 反正她和裴析只是朋友關(guān)系,別人愛怎么想就怎么想吧。 秋瑜把槍插到腰上,關(guān)上后備箱:“這天氣不出汗才怪了,晚上也有三十多度,也就是你……” 話未說完,她的動作僵住。 那種被窺視的感覺,再度襲來。 這一回,窺視者的視線變得冰冷、不悅、狂躁。 “他”直直地盯著裴析搭在她肩上的手,像是要將那只手臂撕扯下來。 更可怕的是,她好像能感到窺視者目光的重量。 當“他”狂躁不悅的情緒加重時,目光也在變重,冷冰冰地壓迫在她的肩頸上。 她肩頸那一小片皮膚,都被“他”的目光壓得發(fā)麻發(fā)僵了。 就像被死人的手掌捏了一下后頸,她整個人寒毛倒豎,體溫迅速流失。 酷熱難耐的盛夏傍晚,她居然硬生生出了一身黏膩的冷汗。 按照前幾次的經(jīng)驗,這種被窺視感,很快就會消失。 可直到她和裴析走進餐廳,窺視者都始終牢牢地盯著她。 秋瑜肩頸那一小片肌膚,已經(jīng)徹底麻痹了。 她伸手碰一下,都有一種被針扎似的刺疼感。 不是她的錯覺? 窺視者的目光真的有重量? 什么亂七八糟的。 秋瑜撐著額頭,驚疑不定地想,究竟是她撞鬼了,還是跟誰的目光發(fā)生了量子糾纏? 這時,裴析叫來侍應生,含笑說:“可以把這里的溫度調(diào)高一些么,我朋友好像有點冷。” “好的,先生?!?/br> 不知是否她的錯覺,裴析為她叫來侍應生的一瞬間,窺視者的目光變得更加沉冷,帶上了一絲意味不明的譏諷與不屑。 秋瑜很難形容這種感覺。 她總覺得,窺視者在譏諷她偷-情。 可她偷哪門子情了? 再說,她就算偷-情了,跟你這個偷窺的有什么關(guān)系? 秋瑜難得有些焦躁,想罵人。 “小秋?小秋?” 秋瑜勉強應了一聲:“在?!?/br> “老是魂不守舍的,還在想你的采訪?”裴析溫聲說,“別想了。既然公司叫停了這個項目,就說明已經(jīng)轉(zhuǎn)到另一個級別去了。永遠不要質(zhì)疑公司的決定,你知道質(zhì)疑的后果?!?/br> 秋瑜快瘋了。 裴析話音落下以后,她居然聽見了一聲冷漠而輕蔑的輕笑。 這一聲冷笑,似乎貼著她的耳朵發(fā)出,如電流般直擊她腦頂。 最要命的是,她好像感到了窺視者冷笑時的氣息,濕冷而短促,拂過她的耳垂,令她一陣戰(zhàn)栗。 如果說,被偷窺、感到窺視者目光的重量,還能勉強用科學理論來解釋。 這下,就真的是撞鬼了。 秋瑜攥緊拳頭,強忍住全身發(fā)冷的悚栗感,說:“……我知道。” 裴析突然不作聲了。 他微微低頭,專注地看著她。 窺視者也看她,一動不動。 一道是面對面的目光。 另一道目光則完全未知。 不知方位,不知距離,不知身份,充滿了令人畏懼的非人感。 秋瑜被看得頭皮發(fā)緊。 與此同時,裴析緩緩出聲問道:“……小秋,你今天心情不好,是不是因為陳側(cè)柏?” 第41章 chapter 4 秋瑜原本就精神緊張, 如同受驚的野貓,隨時準備拔出后腰的手-槍,驟然聽見陳側(cè)柏的名字, 倒不緊張了, 卻更加焦躁了, 幾乎是煩悶地說道:“你別提他?!?/br> 她這句話,既可以解讀為“不要提”, 也可以解讀為“對陳側(cè)柏的不滿”。 于是, 裴析當成后一種可能, 不動聲色地問道:“你倆怎么了?” 這種話題,如果是兩個人私下里討論, 秋瑜倒可以對裴析傾訴一番。 但現(xiàn)在, 除了裴析,還有一道令人毛骨悚然的森冷目光, 在暗中窺視她。 秋瑜只能把吐槽都咽下去,含糊地說:“……沒什么,我和他關(guān)系怎么樣, 你不是都知道么。” 說來也奇怪,她說完這話, 窺探的視線就消失了。 簡直像從未存在過一樣。 秋瑜不由按了一下肩頸那片肌膚, 仍有些刺疼。不是她的錯覺。 怎么消失了? 窺視的設備失靈了? 秋瑜卻有種莫名的直覺,窺視者并不是在用電子設備偷窺她。 她說不清為什么會有這種直覺,就像林中深處傳來窸窸窣窣的動靜,白尾鹿也不知道自己為什么一定要逃跑一樣。 只能解釋為,植入骨髓的本能。 不逃, 就會死。 她出于生物的本能,認為窺視者的目光是直接落在她身上的。 可是, 為什么? 他是怎么做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