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白蒼宇】
昨日夜里,我很是煩躁,胸口有股莫名的感覺壓抑著,難受非常,彷彿被沉重的巨石給壓迫,悶的直要喘不過氣來,冷汗溽濕了衣衫,可卻無力撐起身子更替,只得于輾轉(zhuǎn)反側(cè)間度過難熬的漫長一夜,不知何時已然累的睡去。 我身子疲倦不堪,然卻無有任何睏意,起來梳洗更衣了后,于客棧上的樓臺靜靜欣賞晨曦,觀賞朝陽冉冉升起,一陣莫名熟稔的冷香緩緩飄過,我目光隨著瞧去,只見一名陌生男子走了近,站于我身旁,他雙手搭在欄桿上,跟著遙望遠(yuǎn)方破曉景緻。 ?此時早晨甚是好。?那男子沉穩(wěn)的聲音,聽來十分輕柔,他親切的向我微微笑,我也禮貌的回以笑容與他間談:?的是甚好。? ?宣州這兒,景色好,物豐饒,觀光游賞很是合適。?他繼續(xù)說道,那名男子身材高碩更甚何暮,一頭銀白色長發(fā)系起,有如絲線一般,膚色偏向棕黃,卻潔凈的透出神氣,一雙深邃的眼眸,竟和我有著相同的幽藍(lán)瞳色。 ?公子可也是來這兒游玩??聽他對這兒如此讚揚(yáng),我好奇的問,看看是否能打聽些景點,和煙渚一塊去瞧瞧。 ?不,我來辦些事兒,便于此處停留個幾宿。?他笑了笑,介紹道:?在下名喚白蒼宇,姑娘如何稱呼?? ?清泉,白公子您隨意稱喚便是。?他面上始終掛著溫文笑容,給人印象很是柔和,不知為何,我對他總有些莫名的親近感覺。 ?清泉……聽來是個好名字。?白蒼宇莞爾笑道,接著似是注意到了甚么,目光向走道那旁望去。 ?泉,你在這兒呀。?江煙渚似是發(fā)現(xiàn)我不在房里而尋到了這,她帶著笑容,走近我倆面前問道:?這位是……?? ?白蒼宇。?他簡潔的話語落下,一瞬之間,眼神中忽地多了分銳利,可仍掛著淡然微笑,道:?不叨擾二位姑娘,先告辭。? ?那男子是何人??待白蒼宇離去,江煙渚皺著眉,神色復(fù)雜的拉著我問:?你認(rèn)識?? ?也是這兒住客,說是來宣州辦事,人挺親切的,不過有些特別。?我歪著頭回想,那名男子約莫三十初歲來著,俊挺外貌下,卻有著一頭銀白長發(fā),瞳色也屬少見的青藍(lán)……這般說來,我自個倒也很是特別,一頭褐色長發(fā),瞳色幽藍(lán),其中一隻眼還綻滿了鮮紅赤色,這諸多的長相徵點,恐怕并非出自中原地方血脈,然我這腔調(diào)口吻并無有特異,許是已在中原地方生活了好些年頭。 ?是有些特別……。?江煙渚這話說的意味深長,她斂起笑容,低聲嚴(yán)肅道:?我瞧他內(nèi)息深厚,氣脈沉穩(wěn),恐怕并非等間之輩,小心微妙,況且……? ?況且……??江煙渚對那許是武藝高深的白蒼宇抱有十分戒心,我不由好奇的問,可她卻似不欲說下去,自個收了話題:?不,沒甚么。? 她憑靠欄桿,盯著我瞧了好一會兒,微微蹙起纖眉問道:?你昨夜該是無有睡好罷,氣色這般差,身子有哪兒不適?? 果然身為個醫(yī)術(shù)高明的大夫,才這番功夫便輕易瞧出了我的狀況,我將昨日的癥狀大略闡述,渾身燥熱和胸口沉悶的苦痛,難挨的整夜不得入眠。 她聽我說著,嚴(yán)肅面容換上了訝異神情,一臉不可置信的模樣,似是心有甚么顧忌的抿了抿薄唇。 ?我這病狀是如何?能否改善??她不說話,我暗自捏了把冷汗,不成又是甚么古怪的疑難雜癥,才讓她躊躇了老半天不吐半句話來。 ?你這病……我也不清楚,可暫時該是無有影響,你儘管放心。?她向我微微笑,幽深瞳眸中依然無透露出半絲心緒,可我卻依稀感覺她似是有甚么堪憂,我在心中忖度著,她突然改了口吻,輕聲問道:?泉,昨日夜里,你可是在惦想著些與我有關(guān)之事?? 這神醫(yī)竟還這般料事如神?被猜個正著,我滿是詫異,只得尷尬的點點頭:?我的確是在想你昨日說的那些話,可……? ?那句『用不著』么??她接了話,我點點頭,接著問道:?那意思,你可是已尋著了那人?? ?不,之所以用不著,只因著我深信,和你的這趟旅途,必能尋著我欲尋的,你不也是這般,藉著這漫漫長途,尋你自身的過往和記憶。?我不知她是何來的自信,可經(jīng)由她這一說,彷彿是真的得以實現(xiàn),至少我是這般認(rèn)為。 或許,每個人都在尋些甚么,就如江煙渚尋著她那心愛之人,走遍了海角天涯,而我則是為了尋著自個丟失的記憶,踏上了這趟旅途,也尋著那記憶里頭埋藏的各個謎團(tuán),我的身世,我的過往,還有那名神秘女子的真相。 今日我們至附近小食館用膳,出于好奇,我問了江煙渚為何她如此講究吃食,她只道是因著兒時一些經(jīng)歷,至使她對于美食有異常的執(zhí)著,但她似是不愿說明下去,我也只得就此作罷。 簡單的用完早膳,我倆上街去逛了逛,這兒不愧為江南繁華要地之一,城鎮(zhèn)規(guī)模十分之大,要挨個逛遍,絕不是先前于那槐樹小村般來的容易,于是我們只挑著有興趣的店舖去瞧瞧,可這一逛,卻仍是消磨了大半天的時辰。 ?二位美麗姑娘,來這兒瞧瞧罷。?經(jīng)過一個路旁的小攤子,忽地被攤販大叔給喚了住,瞧見那不大的攤架上,卻是擺滿了琳瑯飾品,鑲金嵌銀,翡翠琉璃,各種頭飾、鏈子皆一應(yīng)俱全。 ?煙渚,你可有中意的么??我問道,她也和我一同停下步伐,低下頭瞧了瞧,又抬頭望著我,噗哧笑出聲道:?你自個不也是女子,說的與這些飾品無關(guān)似的。? 僅是出于隨口一問,不料卻尷尬了自己,我搔搔頭,彆扭道:?瞧你身上沒佩戴個甚么,就想問要不贈個中意的予你。? ?多謝了,這分好意我心領(lǐng),可我也不怎喜愛佩戴飾品。?她向那大叔微微一笑,隨后便兀自的離開,我只得尷尬的和大叔道歉,慌忙跟上前去。 ?不喜愛飾品,那殷紅色布袋里頭裝的可是甚么??我追上她后,刻意調(diào)侃道:?瞧那大小,該是翡翠玉石不成?? ?這般敏銳呀??江煙渚微挑起纖眉,由懷里取出了個手掌大小的殷紅色布袋,打開一瞧,的是存放了塊精雕細(xì)琢的翡翠玉,她笑盈盈的道:?我不喜愛『佩戴』飾品,可不曾說過不喜愛飾品了。? ?…………? 日后還是少打趣她微妙,免得反而中了這鬼靈精怪傢伙的計,自討沒趣。 ?那上頭雕的是甚么花樣?挺好看的。?我瞧了瞧她手上那塊翡翠,似是雕成了朵鮮花形狀,她解釋道:?這喚作石榴花,我一時也不知該刻些甚么,正巧想起了這花名,于是便託人刻了。? ?如此巧合?石榴花是我娘尤為喜愛的花朵,你瞧,我這絲巾上不也繡了個,便是石榴花。?我指了指系于自個面上的絲巾布,江煙渚一怔,訝異的看著我,遲遲道:?你恢復(fù)記憶了?? ?僅有一點,就是些關(guān)于我娘的兒時往事罷了。?上回憶起了我娘,自那之后,許多瑣碎往事也陸續(xù)的回想起,可的是些瑣碎事情,關(guān)于我自身的事,倒是沒怎么進(jìn)展。 ?既然你中意,這東西便予你罷。?江煙渚輕巧的將那塊雕著石榴花的玉石放回殷紅布袋里,而后隨手就向我拋擲過來,所幸我應(yīng)反尚為及時,好生接了下來,無奈的看著滿是笑容的她。 申時,我倆正好游經(jīng)那條來時的路,順而打聽了一番去路,不料前頭山勢險峻,再參上前陣子大雨沖刷,橋面被巨石壓垮,若要通過,只得經(jīng)由一旁水路繞道而行。 外頭忽地烏云密布,好似將落下大雨,我們回客棧房里商量了會,決定留個幾日后再啟程,雖這兒氣候不定,有時上午烈日當(dāng)空,午后卻是大雨滂沱,恐怕那橋并非三兩天得以修復(fù)的,只不過地勢險峻了些,對由數(shù)尺高之地躍下仍毫發(fā)無傷的我倆來說,應(yīng)是不成問題。 用完客棧的清粥小菜,江煙渚提著裝滿寶物的行囊,道是欲處理些事便跑了出去,我獨個于房里待著也是索然,于是又到早上的樓臺去吹吹風(fēng),欣賞夜景。 我拿出了納于懷中的殷紅布袋,取出那塊雕有精緻石榴花的翡翠,瞧上頭精雕細(xì)琢,彷彿將將綻發(fā)出的花朵一般,栩栩如生,我仔細(xì)的端詳那塊玉,不料于精緻透亮的花梗背后,竟刻了個細(xì)小的篆字?泉?。 原來她早打算要讓給我了么?這是賣個甚么關(guān)子啊……。 不知何時外頭下起了小雨,江煙渚沒攜傘外出,恐怕會被雨水給淋溼,我正思量著是否該打傘去接她,卻見一抹高?身影朝我走來。 ?清泉姑娘,晚上好。?那銀白色的長發(fā)實在醒目,親切沉穩(wěn)的語調(diào),和那溫柔笑容,蓋是早些時候所識的白蒼宇。 ?在這兒做甚么?用膳了否??他靠著欄桿,對我微笑問好,我點點頭簡單回覆,和他隨意寒暄一番。 ?這雨勢越發(fā)滂沱,今夜似是不會停了。?他望向外頭,輕皺著眉道,我也跟著望外瞧去,那雨勢的是逐漸大了起來,甚是還濺到了樓臺里來,一不注意,便打濕了我側(cè)臉。 ?進(jìn)來些罷,免得被雨水給打濕。?白蒼宇邀我至樓臺里處躲雨,遞了條手巾予我擦乾,無奈的微笑道:?你瞧,都濕透了。? 今朝初遇時便是如此,白蒼宇總給我一股莫名親近的感覺,尤是這舉止,簡直像個大哥似的溫柔照料,他見我系于面上的絲巾布弄了濕,伸出手作勢欲替我卸下。 ?煙渚……??忽地一瞬間,江煙渚不知從哪兒冒出,如勾爪般纖細(xì)卻力道十足的,一把抓住白蒼宇抬至半空的手腕,濕漉漉的長發(fā)有些狼狽的緊貼于她白皙臉龐,她抬起眸,眼神很是冰冷的道:?這位……白公子是罷?失禮,容我有些事兒先帶她離開。? ?不要緊,外頭冷,二位姑娘早些回房里休息也罷。?白蒼宇不改面上神情,依然用他溫柔的笑顏,目送我倆離開。 ?煙渚,你怎會淋成這般??被江煙渚強(qiáng)行拉回了房里,我見她渾身濕透,趕緊取了些軟布替她擦拭乾凈,她垂著頭不發(fā)一語,有些狼狽落寞的模樣,看在我眼底直是心疼,不捨的道:?你怎啦?? ?泉……。?她緩緩抬頭,眼神很是淡然的道:?我們明日便啟程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