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多吃了小不落夾，快撐到嗓子眼了。他借口帶meimei逛皇宮，邊走邊介紹各處景物，順便散步消食。

    “meimei，這里是御花園，御花園的樹不多，是因為怕有賊人躲在樹上?！?/br>
    “meimei，這邊放著的大水缸是為了防火，里面能裝上千斤水。一旦走水，宮人們會用大水缸里面的水撲滅。”

    “meimei，等會吃晚飯的時候，你上我家去吃飯吧。我家里有菜有rou，絕對夠你吃的。”

    古力這話說得真誠，并沒有把珠珠當(dāng)外人。珠珠有點接受這個哥哥，她跟在古力的身后，隨他去到坤寧宮。

    太子去到坤寧宮的時候，皇后不在家，屋子里冷冷清清的。宮女正要給兩位小主子倒茶，古力懊惱地拍了拍腦袋。

    “瞧我這記性！”古力怕珠珠誤會皇后不喜歡她，特意解釋道，“我娘這會兒肯定是去前面喂當(dāng)康，還沒回來呢。爹養(yǎng)了一頭金錢豹，它很老了，不吃人的?！?/br>
    珠珠驚呼一聲：“當(dāng)康？還有豹子？”

    小姑娘從小聽過當(dāng)康的故事，說是當(dāng)康給大明帶來了紅薯，又帶來了玉米和南瓜土豆。當(dāng)康帶來新糧，讓好多人填飽肚子。她聽父王說過打獵的事情，有勇士獵來一只豹子，豹皮做成了父王的褥子。好大一張豹皮鋪在躺椅上，看起來跟真的一樣，特別嚇人。

    張嫣喂完野豬回來，順帶把前頭的豹子領(lǐng)回來了。她聽見偏殿有小孩子說話的聲音，比較嫩、細(xì)，一聽就是小女孩的聲音。

    “哥哥，你懂得真多??！”小女孩的語氣聽起來十分羨慕。

    “那是，我比你大了五歲，多吃了上百斤飯呢！”這個得瑟的聲音，一聽就是古力的。

    萬歲沒有閨女，皇宮里哪里來的小女孩？

    張嫣一下子想起來，應(yīng)當(dāng)是順兒和興王的女兒，那個孩子被接進(jìn)來皇宮?；实奂掖髽I(yè)大，不差那么一口吃的。對于收養(yǎng)一個苦命的孩子，張嫣沒有意見。

    外面有宮女稟報，說皇后娘娘回來了。珠珠看到娘娘過來，手忙腳亂地正要行禮。張嫣立刻說：“免禮，都是自家人，無需拘束。好孩子，長得真整齊，以后你就留在坤寧宮這邊住著，有什么事情跟我說一聲就行。”

    “舅母好。”珠珠淺淺地笑著。

    張嫣愣了一下，從興王那邊的輩分來說，萬歲是孩子的堂伯父，珠珠應(yīng)該喊她做伯母。從順兒那邊的輩分來說，萬歲是她的表舅，珠珠才喊她做舅母。

    大多數(shù)人都是跟隨父親這邊的輩分，張嫣沒想到珠珠是跟隨母親這邊的喊法。

    一個稱呼而已，這些不是什么要緊的事兒。

    張嫣把珠珠攬到身邊坐下，問她愛吃喝什么。珠珠剛才在太后那兒吃不落夾混了半飽，她跟著古力溜達(dá)了好大一段路，這會兒肚子又有些餓了。她沒敢要點心吃，只是說：“舅母，我什么都吃的，不挑食?！?/br>
    “不挑食是好孩子啊！”張嫣怕孩子有什么想吃的不敢說，特意在晚飯點了一大桌子菜。咸的甜的，酸的微辣的。湯是西紅柿雞蛋湯，點心是紅豆酥和牛rou燒賣，主食有米飯、蒸糕、面條和燒餅。

    蕭靖是在吃晚飯前半個小時才出現(xiàn)的。

    萬歲知道宮里多了一個小孩子，特意讓太監(jiān)去庫房拿了一枚玉如意扣，一只小的雕花瑪瑙鐲子。他把如意扣戴到珠珠的脖子上，又給她的小手戴上瑪瑙鐲子。玉是南方送來的翡翠，又綠又透，跟玻璃似的?，旇羌t彤彤的顏色，小姑娘看了好幾眼，應(yīng)當(dāng)是喜歡的。

    “我家姑娘長得真好看啊！”他夸贊著，他聽張嫣提了一嘴，“以后你便是表舅的親生女兒，是咱們家里出來的姑娘?！?/br>
    “表舅好?！敝橹槊f歲送給她的扣子和鐲子，心想這個表舅真大方，一見面就給她送禮物。

    晚飯是圍坐在一起吃的，珠珠在家的時候年歲小，輪不到她和大人在一張桌子上吃飯（尤其是有成年男人那一桌）。她左看右看，眼看正要找個地兒坐的時候。蕭靖沖她招了招手，讓她坐在古力旁邊。

    他臉色和藹地說：“珠珠的胳膊不夠長，有什么想吃的菜夾不到，喊哥哥或者宮女給你夾菜。古力，你多照顧珠珠。珠珠在家不要拘謹(jǐn)，想吃就吃，吃飽肚子最重要?！?/br>
    他又說：“在自家吃飯，沒有什么男女分席的習(xí)慣。比如皇后為朕生下太子，打理六宮各項事務(wù)，她勞苦功高，哪里能讓她躲在房間里吃飯呢？”

    珠珠一臉若有所思。

    她在家的時候，父王從來沒有夸過娘親“勞苦功高”，娘親也不和父王在一張桌子上吃飯。小孩沒想明白其中的問題，她只當(dāng)是皇宮里的規(guī)矩跟王府不一樣。

    自然是宮里的規(guī)矩更大一些！

    進(jìn)宮的第一頓晚飯，珠珠很愛喝西紅柿雞蛋湯，喝完一碗還想喝第二碗。她人小夠不著盛湯的盆，古力幫她把湯舀到碗里，她甜滋滋地說了“謝謝哥哥”。小姑娘吃了小半碗米飯，蕭靖發(fā)現(xiàn)珠珠用番茄湯泡飯吃，叮囑她“多嚼兩下，不然對胃不好”。

    胃在哪里呢？

    珠珠不懂，她一口米飯嚼了三四十下才咽下去。她偷偷發(fā)現(xiàn)皇后舅母在吃紅豆酥，娘娘咬了半個酥，把剩下的半個酥塞到皇帝表舅的嘴里。

    表舅幾口咽下去了，哥哥也看到了，哥哥跟沒事人似的。

    珠珠學(xué)著古力的模樣，她也當(dāng)沒事似的。

    吃過晚飯，還有水果可以吃。四月初正好有早熟的櫻桃，珠珠瞧著表舅、舅母和哥哥都吃過，她跟著抓了一把櫻桃，吃到嘴里又酸又甜。這頓果子之后，屋子里吃的東西大部分被宮人們撤下去。

    古力說要寫作業(yè)，告辭。

    蕭靖很耐心地問小孩：“珠珠，你進(jìn)學(xué)了沒有？會寫多少個字了？”

    珠珠很實誠地說：“我聽娘親講過《三字經(jīng)》，前半篇。人之初，性本善，性相近，□□……”小姑娘的神色有些緊張，她的功課水平不算特別好，字也不是十分漂亮。

    蕭靖拿出紙筆，他在紙上寫下兩個字——

    東海。

    他問珠珠：“這兩個字你認(rèn)識嗎？”

    “認(rèn)識，是東海！”珠珠很高興自己能答上這個題目。

    “對，就是東海?！笔捑更c頭，“以后珠珠就是大明的東?？ぶ?，東海有珠。”

    作者有話說：

    朋友們2022新年快樂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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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804章 朱厚照做好人（94）

    ◎明武宗斥責(zé)興王◎

    自從珠珠有了東?？ぶ鞯姆馓? 宮人們都稱呼她做東海郡主，而不是“興王府的小郡主”。

    前者聽起來像是萬歲喜歡這個孩子, 而給她封號。后者聽著像是孩子因為生父的身份, 而有的地位。

    之間的差別可大了！

    張?zhí)舐犅勚橹榈玫椒馓?，十分高興。她想起順兒的信中的哭訴，她把兒子召到跟前, 說：“我看興王府后宅不寧，皇帝應(yīng)當(dāng)好生訓(xùn)斥興王一番！”

    蕭靖：在這個年頭，朱厚熜多納了幾房妾室, 又多生幾個庶子庶女……起碼面上沒有鬧出人命官司, 不至于后宅不寧吧？

    這個年代流行三妻四妾，別的王爺都有好多小妾、好多孩子。

    “母后是不是言重了？”蕭靖問。

    “哪里言重了？”張?zhí)竽孟鹊蹃砼e例，“先帝是最重規(guī)矩的人, 如果他知道順兒被人欺負(fù)成這個樣子, 他一定會下旨訓(xùn)斥興王?！?/br>
    蕭靖：“……”

    要是先帝還活著，這事兒還真有可能。

    畢竟張?zhí)笫窍鹊鄣男募鈱?，張?zhí)蟮哪锛胰吮蝗似圬?fù)，那還得了？

    孝宗皇帝指不定會下旨去為皇后出氣！

    “既然母后提點，朕訓(xùn)斥興王便是了。只是興王府后宅不寧的理由不好，傳出去別人會以為是興王妃無能，反而害了順兒?！笔捑刚J(rèn)為朱厚熜可以罵, 但“后院不寧”這個借口太低級了。這般傳出去不好聽，要讓人知道萬歲因為這個罵人，連帶萬歲也掉價。

    萬歲日理萬機(jī)，哪里有空盯著別人家的后院來看？

    萬歲斥責(zé)一位王爺, 肯定是有他超級正當(dāng)?shù)睦碛伞?/br>
    蕭靖的腦子里有些頭緒, 他先是派錦衣衛(wèi)調(diào)查一番, 確定實情之后再下旨訓(xùn)斥。他罵人的理由如下：興王篤信方術(shù)，恩寵道士過甚（你自己在家里搗鼓什么神秘儀式，誰知道你是在拜神還是巫蠱）；興王大興土木，建觀設(shè)壇，征調(diào)民夫，耗費民生民力（你要百姓幫你蓋道觀，百姓苦于服役）；興王私下煉丹，企圖謀取長生之術(shù)，然人壽自有天意，通過吃丹藥求長生實在荒謬。

    一個受過良好教育的二十幾歲年輕靚仔，居然信道教信到上頭？

    造孽?。?/br>
    萬歲下旨訓(xùn)斥興王，認(rèn)為自己是在做一件很正義的事情。他身為朱氏宗族之長，完全有責(zé)任把沉迷宗教的堂弟拉回來。年輕人好好當(dāng)一條咸魚不好嗎？非得整天跟一群神棍瞎聊？

    有錦衣衛(wèi)匯報，說安陸州的道士數(shù)目不少，其中有不少是混飯吃的假道士。王府周邊的道觀香火興旺，一日內(nèi)燒掉的白蠟價值過千。

    在蕭靖的想象當(dāng)中，這位堂弟的臉上肯定寫著“人傻、錢多、速來”三個詞，興王寵信道士，神棍不來騙他騙誰？

    雖然朱厚熜不太領(lǐng)他的情。

    自從皇帝的人接走珠珠之后，興王朱厚熜一直處于不安的狀態(tài)。他還沒死呢，皇帝的人居然帶走他的親女兒。

    這是安的什么心！

    興王有點被害妄想癥，他質(zhì)問王妃為何將女兒送走，順兒壓根不鳥他。她不僅不理他，還要出府另居。朱厚熜想要拿捏順兒，順兒抬起頭來，淡淡地說：“萬歲派來的太醫(yī)正在莊子上，太醫(yī)說妾身的病需要靜養(yǎng)。王府里面太吵雜了，不適宜妾身養(yǎng)病，還請王爺體諒這個。”

    她的莊子里還有皇帝派來的人！

    這個消息把朱厚熜震了一下，他沒想到王妃跟北京一直有聯(lián)系。要不是順兒嫁給他的時候是完璧之身，要不是確定珠珠是他的女兒……他甚至?xí)岩身槂菏遣皇歉f歲有點那種男女關(guān)系。

    不然皇帝為何會為她考慮？讓太醫(yī)千里迢迢地過來？

    朱厚熜想到一萬種可能性，完全沒想到的原因是“親情”。

    因為蕭靖把順兒當(dāng)表妹，所以他讓太醫(yī)給她治病。蕭靖可憐順兒的孩子沒有人照顧（萬一順兒熬不下去，珠珠便是半個孤兒），所以他才派人把珠珠接走。

    等到訓(xùn)斥的圣旨下來的那一刻，朱厚熜有種不可思議的感覺。他以為皇帝會為張氏出頭，以為皇帝會罵他寵妾滅妻——

    結(jié)果完全沒有。

    皇帝光揪著他一個人來罵，完全不涉及順兒。興王在王府大開中門聽訓(xùn)斥，他足足聽著太監(jiān)訓(xùn)斥半個時辰，臉色十分難看。末了，傳旨的太監(jiān)的臉上居然露出笑意。

    這個閹人居然敢笑！

    朱厚熜以為這個太監(jiān)在嘲笑自己，他的眼里淬滿怒火，如果眼神能殺死人，這個太監(jiān)早已被他捅上十幾刀。這個太監(jiān)收起剛才的圣旨，拿出另一道圣旨。

    那道圣旨不是針對興王的，卻是和興王府有關(guān)。

    太監(jiān)高舉圣旨，朗聲念道：“興王府嫡長女伶俐知禮，恭慎無違，特此冊封為東?？ぶ?，祿八百石，賜東珠二十粒，紫玉如意一柄，金餅十對……”

    最后他頗為友善地說：“東?？ぶ髟趯m中安好，興王替郡主接旨吧?！?/br>
    朱厚熜：“……”

    原來是那個女兒在宮中得了賞賜，又有了封號。

    這可真是一件榮耀的事情！

    但是他被罵，女兒反而得到嘉獎，這讓他的心里有些不舒服。

    接旨那么大的事情，順兒特意回府一趟。她穿著王妃的服飾，上半部分時間聽見丈夫挨罵，面無表情。下半部分的時間，她聽見珠珠被封為東?？ぶ?，臉上笑得樂開花。

    嘻嘻，是她的珠珠！

    珠珠好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