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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689章 趙禎無遺憾（102）

    ◎宋仁宗不識龍涎香◎

    “龍涎香？好特別的名字?！?/br>
    生生把玩著鏤花金荷包, 指尖皆是這種濃郁的香氣，很快, 她整個人都沾滿了這種奇特的味道。她身為公主, 學過香道，接觸的昂貴香料沒有一百起碼有幾十，芬芳撲鼻的薔薇水更是不要錢地灑在衣物帕子上。

    可是她養(yǎng)在宮中那么多年, 從未聞過如此濃郁霸道的香氣。

    此香丸不過豆粒大小，燃燒出來的香氣竟然勝過花卉、檀木和麝香。這讓生生聯(lián)想到先生說的插花之道。如果說牡丹是花中之王，那么寶信奴說的龍涎香應為香料至尊。

    她歡喜地問：“寶哥哥, 這個龍涎香是用什么做的？你從哪里得來？”

    “宮中應當也有龍涎香?！睂毿排娝吲d, 心想這錢花得很值，“我跟大食國商人買的，他們說是大食國的西海有龍, 龍枕石而睡, 涎沫浮水，變成石頭。當地人采得這樣的石頭，取名為龍涎?！?/br>
    “大食國應該每

    年有進貢龍涎，龍涎石外觀平平無奇，聞嗅有很濃的魚腥味，除了所謂的來歷，并無賞玩之處。然而將之點燃, 便會散發(fā)出異香?！?/br>
    寶信奴打聽到另一種說法，說是雌雄雙龍交/合于海上，有精落于水中，名為龍涎。他覺得這種說辭有點下/流, 所以他沒告訴生生。

    他起初買到龍涎石, 本想當作一個祥瑞的禮物, 送給剛登基的國主。龍的口水、龍的那啥液……聽著是一個很厲害的東西，是個男人都想要。指不定國主會將龍涎擺在臥室，加強風水氣運，以求身體龍精虎猛。

    他有幾分謹慎，得到龍涎石之后，沒有立刻送回遼國，而是喊上圖圖和錢乙私下研究這個東西，看有沒有毒性。三人幼年相識，雖說寶信奴后來被踢出太醫(yī)院，可是圖圖和錢乙依舊愿意和他交往。

    蕭靖給寶信奴留了顏面，他沒有公開蠶豆事件。

    比起真父母雙亡的圖圖和錢乙，耶律一族可謂家大業(yè)大。耶律氏的生意做到東京，官家對外說是寶信奴繼承家族產業(yè)，做生意去了。

    圖圖把龍涎石切成小塊，喂給雞狗，雞和狗的特征正常。他又拿去喂老鼠，老鼠也沒有死，活蹦亂跳的。錢乙用龍涎香熬藥，那日有人喊他，他忘了關爐熄火，走開了兩刻鐘。等他回來的時候，鍋里的水早已被燒干。藥渣變得一團漆黑，竟然散發(fā)出一陣香氣，聞著有特殊的甜味，留香十分持久。

    香氣之濃郁，居然能掩蓋鍋底快要燒穿的糊味！

    多么神奇的東西啊！

    錢乙把這個發(fā)現(xiàn)告訴大家，寶信奴切了一根手指大小的龍涎，用蠟燭點燃。這么一塊小而輕的“石頭”，散發(fā)出來的香氣不僅能充滿一室，氣味順著門窗飄到外面，越過圍墻，連走過的路人都能聞得到。

    周圍住的好多小孩跑出來看熱鬧，他們趴在圍墻上聞香，嘴角流著口水，此情此景看起來特別好笑。有鄰居拍門，好奇地詢問是什么香料。

    寶信奴走出去，解釋道：“也沒什么，我家不慎打翻了一只麝香囊，風把香粉吹得四散?！?/br>
    宋人愛香，麝香早已成為一種耳熟能詳的昂貴香料。民間百姓不一定聞過真正的麝香味道，但好多人都聽說過這種香。

    果不其然，鄰居沒有多疑，贊嘆道：“麝香名不虛傳，香氣真的好濃啊?！?/br>
    無意間發(fā)現(xiàn)“龍涎為天下第一香”的寶信奴，猛地意識到，自己似乎掌握了一個沒有人知道的財富密碼。他向海外商人大肆收購龍涎香，根據龍涎香的色澤和大小，他摸索出來一些門道。年份淺的龍涎香是黑色的，質地摸著偏軟，腥味很重。而上了年份的龍涎香是白色的，摸起來是硬的，腥味少了很多。

    大食國進貢給大宋皇帝的龍涎香，是白色的，形狀不規(guī)則，瞧著跟路邊的石頭沒有什么區(qū)別。唯一的區(qū)別是，龍涎香丟在水里，片刻后能浮起來，而石頭會沉下去。

    寶信奴支持圖圖和錢乙用龍涎香繼續(xù)做醫(yī)學研究，他各分給兩人巴掌大的一塊香，兩人皆收下。他派人前往嶺南，據說那邊買的龍涎比東京便宜，白龍涎要一兩千錢，黑龍涎只值幾十錢。這種東西在東京能稱祥瑞，價格被炒得太高，在其他地方它沒那么值錢。

    除了有趣的傳說，在大宋幾乎沒有人知道龍涎香的正確打開方式。

    寶信奴挑了一批最白的龍涎香，切割成黃豆大小，裝在小瓷瓶里，送給生生當香丸。他教生生點燃香丸，無形的香氣把他們籠罩在一起。

    “對，只放那么一丸，足夠香了?！?/br>
    “你若喜歡，我再給你弄幾個金荷包，葡萄紋、忍冬紋或者鳥獸紋的。這樣的小荷包放香丸正好，你可以日日換著佩戴。”

    “欸，你晚上看書嗎？我估計龍涎香做成蠟燭，點燃的香氣應該很好聞呢?！?/br>
    香氣浸潤了彼此的頭發(fā)，再到衣裳。它深入肺腑，存在于呼吸之間，再縈繞在身側，興許抽刀能斬斷這縷香，可誰會對著虛無縹緲的香氣下手呢？

    下一秒，生生打破了氛圍，臉紅紅地說：“我晚上不看書，就是玩兒。”

    啊，她不愛學習，朋友會不會看不起她？

    寶信奴愣了一下，緊接著說：“沒事，晚上不宜看書，看書傷眼睛。都說聞雞起舞，白天看書才好。”

    對于朋友的殷切期望，生生倍感壓力。她說了大實話：“我白天也不愛看書，愛逛街。家里那么多個姐妹，數我最不愛學習。”

    寶信奴：“……”

    唉，這話題沒法接了。

    “其他公主的詩文作得好，可是你的語言說得好啊?！彼诰虻缴膬?yōu)點，“她們都不懂契丹人說的話，你聽得懂，是不是很厲害？”

    “那是?！鄙靡鈽O了，她學外語特別快。她時常跟寶信奴玩耍，她能聽懂七八成契丹語。

    她跟朋友分享自己的理想：“我愛買東西，又能學會別族的語言。爹爹說我是當外交官的苗子，以后讓我去榷場談判?！?/br>
    榷場是兩國之間進行商務貿易的官方場所，每年為大宋皇帝帶來大量賦稅，有利益，自然有不少摩擦。宋夏之間有榷場，宋遼邊境也開設榷場。大宋會把絲綢、茶葉、糧食、香料等物販賣出去，換來西夏的駱駝、馬匹、玉石等物，以及遼國的羊、皮革、武器等等。

    這樣一個具有戰(zhàn)略意義和經濟意義的地方，皇帝居然同意讓公主插手？

    寶信奴不由得感嘆：“生生，陛下對你真好啊?！?/br>
    瞧瞧人家她爹，這才叫爹呢！

    ==

    生生在腰上系著鏤花金荷包，快快樂樂地回宮，結束了這一日的逛街。她回到坤寧殿的時候，幾個姐妹正聚在一起說話聊天。

    葡萄伸手去摸小花的袖子，覺得暗香盈袖，二jiejie身上香噴噴的。她撲到小花身上，多嗅幾口：“二jiejie是用了什么香？我覺得你身上好香啊?！?/br>
    大福湊過去聞了聞，也說：“是很香，這是什么香料的味道？”

    小花捂著嘴笑：“我最近沒有用香，只是這幾日吃了小錢太醫(yī)熬的香湯。我咳了幾下，吃了他熬的香湯便好了。他做的香湯入口香甜，不難喝的?！?/br>
    姐妹口中的小錢太醫(yī)，指的是錢乙。小時候不懂事，公主們還會“二哥哥”地喊，現(xiàn)在人長大了，再也不會那樣喊了。

    “到底是什么香湯，這么神奇？”

    生生恰巧從外頭進來，聽得有好喝的香湯。她學了幾分江湖人的習氣，故作豪邁地說：“來，給我上十碗！”

    “去去去，那是藥，不能給你隨便亂吃?！毙』ǖ闪巳齧eimei一眼，“你要是渴了，我這里有放涼的楊梅渴水?！?/br>
    “那就用一碗渴水吧，我買了粽子，你們要不要吃？”

    生生喝了半碗楊梅渴水，順勢放下一只籃子。這是她在宮外買的棗泥粽子，她在店里吃過味道不錯，回頭又買十只粽子。

    “哇，是粽子！”葡萄歡呼著跑過去，“大jiejie剛請我們吃過粽子，是咸的，放了咸蛋黃和豬rou?！?/br>
    大福探出身來：“外頭的手藝比我們家里的如何？”

    娘親讓她掌管今年的包粽子，大福很用心，各種口味的粽子都由她親自試味的。她把剝好的粽子尖尖讓給葡萄吃，小丫頭咬了一口，囫圇道：“我還沒嘗出味兒呢?！?/br>
    “那就再咬幾口?！贝蟾：逅?/br>
    “唔……棗泥好吃，糯米也不壞?！逼咸押苷J真地說，“這個粽子好吃，大jiejie讓廚房也做這個粽子?！?/br>
    大福試吃幾口，發(fā)現(xiàn)生生買的粽子有紅棗的醇香和糯米的清香，確實好吃?；蕦m里也有做棗子粽，用的不是棗泥，而是蜜棗。對比之下，大福發(fā)現(xiàn)皇宮里的蜜棗放糖太多，太甜，容易膩。而外頭的棗泥入口細膩，微甜，惹得人能多吃半個。

    她遺憾地說：“可惜今年的粽子都包完了，不好再改。”

    “沒關系啊，明年再改進，它又是一個好粽子?！鄙牧伺拇骿iejie的肩膀。

    葡萄吃了生生買的粽子，沖著生生招手，非要三jiejie跟她一起坐。這個丫頭鬼精鬼精，吃了誰的東西，就會跟誰好一陣子。

    小孩眼睛尖，發(fā)現(xiàn)三jiejie身上有一枚漂亮的金荷包，不是宮中的手藝。她跑到生生身邊，深呼吸一口氣，驚呼道：“三jiejie，你身上很香啊，跟二jiejie是一個味兒?！?/br>
    “不對，是比二jiejie更香！”

    “三jiejie，你一進來，整間屋子都香了！我剛才還以為是我聞錯了，原來真的是你！”

    作者有話說：

    在北宋初期，龍涎香尚未登上香道舞臺，宋仁宗應該是不知道這個東西的，或者知道沒在意。龍涎香在宋徽宗時期才流行起來的，徽宗起初不識貨，把龍涎香賜給大臣。后來他發(fā)現(xiàn)這玩意兒燒著很香，立馬把送出去的龍涎香收回來。

    有參考龍涎香的相關資料，一種古代說法是龍的口水，參考周去非的《嶺外代答》：“大食西海多龍，枕石一睡，涎沫浮水，積而能堅，鮫人采之，以為至寶，新者色白，稍久則紫，甚久則黑，似浮石而輕也”另一種說法是龍的x液，參考《陳氏香譜》：“非龍涎也，乃雌雄交合，其精/液浮水上結之而成?！?/br>
    第690章 趙禎無遺憾（103）

    ◎宋仁宗坐擁寶山而不知◎

    “這是龍涎香?！?/br>
    生生見姐妹們好奇, 特意把自己的荷包解下來。胡桃大的鏤花金荷包捧在手上，滿手生香, 香氣化作一縷青煙, 飄滿整座宮殿。

    大福伸手接過荷包，驚奇地問：“龍涎香是什么香？是合香嗎？這是你外頭買的好東西？”

    在公主們的心中，民間可比皇宮有趣多了。外面有百姓的叫賣聲, 有雜貨鋪子和香藥店?；蕦m里用的都是好香，可是外頭的野路子也不差。

    “這不是合香，據說是龍的涎水落在海里, 然后變成石頭……生的龍涎香聞起來有魚腥味, 可是燒起來會很香的?！鄙行┬奶摚桓艺f是寶信奴送她的禮物，“龍涎香是大食國商人販來的東西, 爹爹的庫房里應該有?！?/br>
    皇帝每年能收到周邊諸國送來的貢品, 有好多稀奇古怪的東西，底下的百姓和官員沒整明白的，都會當作是寶物送給皇帝。

    葡萄的小腦瓜轉得很快：“這個龍涎香也是藥材嗎？二jiejie吃了藥熬的香湯，所以身上就有香了？”

    “應該是吧?！鄙c頭。

    下班之后，蕭靖一露面，便察覺有好幾道炙熱的目光落到他身上。他數了數，一, 二，三，四……孩子們是有什么大事嗎？怎么都這樣瞧著他？

    難道他今天特別帥？

    官家摸了摸自己的臉，他姑且有點自知之明。他都四十好幾了, 老臘rou的眼尾開始長皺紋, 跟二十幾歲的小鮮rou沒法比。他在今年年初蓄了胡子, 感覺自己特別有威嚴。

    他問幾個女兒：“是不是朕留胡子不好看？”

    大福一臉茫然，爹爹都一把年紀，他若還不留胡子，裝嫩嗎？

    他又問：“是不是想要新裙子和新頭花？”

    小花心想，她前幾日才得了兩條裙子，頭花有滿滿一籃子。

    官家分別問生生和葡萄：“你整天跑出去玩，作業(yè)寫了沒有？”“你的零花錢夠不夠用？”

    生生想到作業(yè)……露出苦惱的表情，啊，她的作業(yè)還沒有寫完。葡萄的年紀小，她很少出宮，壓根沒有花錢的地方。

    “爹爹，我想問你要龍涎香，很香很香的?！逼咸烟咛ぬ咛さ嘏苓^來，在她看來，爹爹有的東西，她可以要。

    她不覺得自己向皇帝索要貢品是多么大的一件事情。